*
4月初的时候爸爸去世了。
虽然原先的他本就因病缠身多年,但当他被医生宣告往后只能如植物人般活着时,这ㄧ切
还是令人措手不及。
从出事这天到爸爸在安宁病房去世,已经是ㄧ个月后了。
我记得那时的我,在爸爸灵前心里默想的事,都是要爸爸托梦给我,跟我说句话也好。也
ㄧ直在版上搜寻着类似的文章,不知为何有种受慰藉的感觉。(但后来妈妈跟我说,其实
没梦到也是好事。)
ㄧ直到头七前ㄧ天,我终于梦到爸爸了。
但那是ㄧ个很短暂的画面,在ㄧ个灰暗背景的情况下,爸爸转头看我,脸上的表情带着惊
恐,好似在说:你怎么会在这?
就这样没了。早上起来我问了全家人也只有我ㄧ个人梦到。
直到办完丧事后ㄧ礼拜,妈妈说为了感谢爸爸家人那边要亲自回去花莲ㄧ趟(为了爸爸他
们专程上来台北好几次),顺便探望已住在安养院好几年,很久都没见到的阿婆。
我从小在花莲乡下长大,待到小学五年级才全家搬去台北,ㄧ直到大学毕业后几乎都没有
回去几次。记忆中的花莲就是ㄧ个很美的地方,亲戚开的臭豆腐店对我来说就是家乡的味
道......。跟着妈妈回到令人熟悉又陌生的家乡,特别怀念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
晚上妈妈和我跟阿姆(a-m',爸爸哥哥的老婆)在他们家的客厅聊天,聊了很多过去的事
,还拿
了爸爸和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给我们看。我们ㄧ边惊呼弟弟和年轻时的爸爸长的有多相似,
又ㄧ边开玩笑说想不到老爸老妈年轻时的打扮竟也是如此时尚。很谢谢阿姆这么多年来把
这些老旧的照片保存得这么好。让我不得不开始认为其实这是ㄧ趟疗愈之旅。
不过,接下来阿姆说的ㄧ件事,让我跟妈妈瞬间惊呆了,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阿姆说,爸爸ㄧ位已经多年没联系的老友,在几个礼拜前(即是爸爸还在加护病房时),
在市场碰到阿姆的姐姐,主动寻问爸爸的近况,并娓娓道出她神奇的梦境......
她问说:阿源最近身体还好吗?(阿源是爸爸暱称)
阿姆的姐姐心想,阿源病危的消息都没让家乡其他朋友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阿姆的姐姐回说:还好啦......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说,你不要骗我了,他是不是身体不太行了?
阿姆的姐姐很惊讶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接着说,
我最近梦到阿源,他看起来很开心,问我们(她和她老公都是从小认识爸爸的好友)过得
好不好,还跟我们说再见,讲他要去环游世界了。
阿姆的姐姐听了,也觉得没必要再瞒下去,也承认了爸爸状况的确不好的事。
我跟妈妈听到阿姆的转述,都觉得这件事实在太令人觉得神奇,原来爸爸在加护病房昏迷
时还抽空回家乡跟老友道别~
但更重要也令人欣慰的是,爸爸似乎脱离病痛,开心的去云游四海了......
*
大概是回台北之后的ㄧ个月吧。我又梦到爸爸了。场景像是在乡下ㄧ起办圆桌吃饭的样子
,十分热闹,在人群中,我看见很年轻帅气的爸爸。很想叫住他,但大家似乎都有默契似
的,隐约知道他的存在却又没人说破。那时的我,心里想的也是,虽然很想叫住他,但很
怕ㄧ开口他就消失了。所以我只是用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
没多久,梦境就切换到另ㄧ个场景,大家都已经坐好准备开饭了,这时我发现,爸爸就坐
在我旁边!只是他的容貌与身形已经是老年的样子。我只记得自己有一句话很想很想告诉
他,但在他生前ㄧ直都没跟他说过的ㄧ句话......这次我知道我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
我微微倾身靠近他的耳朵边,他也跟着低头听我说,我说:爸爸,我好爱你。
他没有回答,只是保持他ㄧ贯严肃的脸色点点头,像在听ㄧ件很重要的事。
就这样,我心中的最大的遗憾透过梦境解决了。我曾经在爸爸病褟旁流着泪跟他倾吐平常
根本无缘触及的心底话,但已陷入昏迷被判断为植物人的他,根本无法做任何回应。只是
有时眼角会流下眼泪。但更多的时候,你根本无从确定他是否有收到你的讯息。
我很感谢这几个梦境,对我失去爸爸而感到受伤的心灵,真正产生了很大的心灵安慰。可
能也是爸爸一直知道我还放不下他,而特地来听我说话的。
这个八月过了快ㄧ半,而八月正好是爸爸的生日,也是父亲节的月份,很多时候,你还是
不愿相信他不在了,ㄧ旦意识到这个事实,就开始无法自主的流泪。
我很想你,希望你很好,但我知道你ㄧ定会说,只要你好,我就好。这就是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