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克里奇检察官办公室的桌上,放了今早的晨报。斗大的标题写着:“码
头四焦尸!黑帮火拼?暗夜执法又一桩?”
里面详细报导在清晨之时,有人发现之前吊死卧底警察一家四口的码头,又出现四
具吊死的焦尸,码头外并停放一艘满是弹孔的游艇,经查证这艘游艇正是黑手党头
子安东尼奥所有。在警方与鉴识人员登船后,发现游艇上到处是血迹与弹孔,却找
不到任何尸首,从甲板上的血迹推论来看,疑似已被抛入海中。
之后警方在船舱的储藏室,发现了八位躲藏在里面,打扮妖艳的伴游女郎。根据她
们的描述,游艇航行到海上时,忽然传来几声枪响,接着就像停电般整艘船失去动
力,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扫射枪声,此时在黑暗中有人对她们说:“快到这里躲起来
!”接着门就被反锁了,怎么打也打不开。他们在黑暗中听见枪声此起彼落,过了
好一段时间才平息。然后等到电力又恢复了,她们却仍困在里面,没多久又听到好
像有东西,陆陆续续被抛入海中的声音,接着又闻到汽油味与烧东西的臭味,她们
非常害怕,怎么样呼叫都没用,就这样一直挨到天亮,终于有人来救她们。
至于这四具焦尸的身份,还有待鉴识人员来厘清。这到底是黑帮彼此之间的火拼,
还是暗夜执法者又再一次出动,目前警方还在侦办当中。
这一天,古德曼意外地没来警务署,联络也找不到人,没人知道他去哪了,过了几
天都是如此…..
几天之后,各国报纸的头版刊出四个人的照片,分别是意大利黑手党头子安东尼奥
、哥伦比亚毒枭艾斯科巴、伊斯兰国恐怖分子巴格达迪,还有警务署长古德曼。斗
大的标题写道:“正义伸张,暗夜执法者!警界大丑闻,四具焦尸的惊人内幕!”
雷顿爵士坐在警政总局的巨大会议桌前,拍桌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底下是
全国警界的一级主管,他们个个面面相觑,接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雷顿爵士以锐利的眼神扫视台下说道:“现在媒体全都在攻击警方,说古德曼和黑
帮挂钩,是帮黑手党通风报信的叛徒,暗夜执法者反而变成正义的化身,一举清除
国际间最恶名昭彰的的犯罪份子。诸位,这件事已经不只是内政问题,更会演变成
国际间的外交问题,总理已经在昨晚下达限期破案的通牒,并指示要整肃贪渎的警
风,将警界中的黑帮势力彻底根除!还有, 绝对要揪出目无法纪,破坏社会和谐的
暗夜执法者。我们绝不容许有黑帮以贿赂与威逼的方式,藐视警方执法的决心,更
不容许有人动用恐怖的私刑,挑衅警方的公权力!”
话才说完,底下所有警界高层个个灰头土脸,一付人人自危的模样。之前谁没收过
安东尼奥的黑钱,警界从上到下早沦为黑手党的鹰犬,如今安东尼奥倒台了,舆论
要求整肃警方与黑帮的呼声再起,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清扫势必雷厉风行。再加上如
鬼魅般的暗夜执法者大开杀戒,这次对付黑帮与黑警的手法实在太过凶残,杀鸡儆
猴下,没人敢再向恶势力靠拢,顿时警界全力出动大举围捕黑帮以平民怨,过去嚣
张跋扈的黑手党也销声匿迹般,不是逃亡海外就是低调行事。黑雾散去,整个城市
的街道像雪后晴朗,空气中一片亮丽如新。
夜晚的街道,飘起了阵阵落雪,一个无声人影穿越厚重人潮,来到了冰封的喷水池
广场旁。他站在一间灯火通明的艺廊橱窗前,凝视的双眼穿越了“维纳斯的诞生
The Birth of Venus”、“汲泉女The Source”与“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最后落在将棕色长发盘在耳后的女人身上。
即使在听闻真相,了解雷顿爵士才是幕后操纵自己生死的凶手,有一天要全面开战
的人,正是克丽丝汀的父亲。但此时,白德守护克丽丝汀的心意,一刻也不曾动摇
。而今晚在获悉雷曼斯将要去火车站一趟后,少了雷曼斯无所不在的跟踪,白德一
个人又来到了喷水池广场。
多日不见,在经营画廊一段时日后,克丽丝汀已摆脱昔日小女人的娇羞,出脱地更
高雅俐落。只见她穿着剪裁得宜的套装,指挥几名员工悉心布置画廊,为即将到来
的名画拍卖而忙碌。她不时翻阅手上资料,或确认几幅包装妥当的大型油画,专注
地与画商经纪人不断讨论。那个过去依偎在白德身旁的小女孩,如今已蜕变成可以
独当一面的女人了。
隔着橱窗以隐形术护持全身的白德,始终站在飘雪的窗外,他凝视注目著克丽丝汀
。即使是已修炼到能完全隐形,不被任何人所碰触,但他仍选择隔着一扇透明的橱
窗,横隔在他与克丽丝汀之间......
“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原本的距离吧!”他看着克丽丝汀那令人无法直视的美,彷
彿是古典画作中黄金比例的完美女体。真的是一幅画了,对过往的他而言,克丽丝
汀就如同家中收藏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画中的女人只能欣赏, 但却感受不到体温。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走入妳的世界!我只是煤矿山上贫民窟之子,靠踩踏罪犯的
鲜血洗刷身上的污泥,隐瞒自己的出身才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为了更接近权力的核
心,带着不怀好意走入妳单纯的世界,那一个像古典画作中的上流奢华,我步行其
中只看见自己的浊臭不堪…..”
他注意到了,围绕在克丽丝汀身旁一个英俊画商,不断再向她献殷勤。对于此刻仅
存血肉之躯的活死人而言,这一幕仍叫白德双眼布满血丝,一种既酸涩又慰藉的情
绪弥漫在他胸中。“是啊!是的,妳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更爱妳的人。妳应
该值得被爱,被拥有,被珍藏,而不是得到像我这种人的对待…..”忽然这时,克
丽丝汀像是想摆脱那画商,不经意地甩头将眼神望向窗外,一瞬间,她和白德四目
相接,只是她永远看不到…..
顿时白德心头一惊,那过去再熟悉不过的四目相对,此刻却深深刺痛了他。
“没错!过去横隔在我们中间的,就是这扇透明的玻璃,看得到却永远碰触不到。
妳应该也是这么想吧!对我而言,妳就像是画框里的人;对妳而言,我又何尝不是
活在萤幕里的人。过去那段日子,妳始终走不进的, 是我内心的世界。对不起,克
丽丝汀,我明白妳的心意,也知道妳为我所付出的努力,只是我一直不敢告诉妳,
在我心底关着一个人,我怕如果有一天,当妳走进我黑暗荒芜的世界,打开那扇上
锁的门,却发现门后的男人,不是为妳而等待;他也是在等,等一个爱他的男人….”
一想到这,白德像是在告解室中面对神父的忏悔,冰冷的双颊止不住滚烫的泪水,
滴落之间,已化作茫茫白雪。“对不起,克丽丝汀,我真的无意要伤害妳…..”他
从未对克丽丝汀这般说过,也从未对自己这般说过。
灯火通明的艺廊橱窗中,壁炉的火光照耀着人影晃动。克丽丝汀指挥几名员工将一
幅封包的画作挂在橱窗前展示,当吊挂妥当后,克丽丝汀亲自小心翼翼地拆除封包
,一幅十九世纪法国新古典主义画家,皮耶‧考特(Pierre Auguste Cot)的暴风
雨(The Storm),醒目地成为橱窗中的风景。
那是一对青年男女为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以轻衫蔽体奔跑在森林里。当这幅名
画的封包被瞬间撕开时,橱窗前白德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撕裂了一道缺口,他心底上
锁的门,突然被人开了一个缝,门缝内那凄迷惊恐的双眼,正直视著画中的男孩,
亚当。
to be continued / 救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