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宝才一出声,子虚道人手中长剑已然刺入阿宝心窝,穿体而出。目
击阿宝被害的老白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竟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唉唷!
杀人啦!出人命啦!”人群里爆出了惊呼声。“闭嘴!别瞎说、道长杀的是妖
、不是人!”原先一致认定阿宝就是妖人的乡民们,这下却分成了两派,对于
阿宝究竟是妖是人起了争执。
子虚道人脸上浮出一丝阴笑,心想机不可失。正欲拔剑再刺,刺进心窝的长剑
却犹如被吸住一般,任凭他再怎么使劲,也不能将剑移动半分。本该一命呜呼
的阿宝却眨了眨眼,对着子虚道人笑了笑,伸出小手往胸前的长剑轻轻一弹,
原本刺穿胸膛的长剑登时断做两截。紧握半截断剑的子虚道人,一时重心不稳
,向后栽了跟斗,踉跄跌坐于地。慌乱间碰落了道冠,披头散发、状甚狼狈,
全无先前仙风道骨的风范,反倒像是个癫狂的疯汉。
阿宝好整以暇的慢慢抽出插在胸中的另一截断剑、掷落于地。不但没有出现血
流如注的画面,心窝处也连个伤口都找不着。此情此景、让原本因阿宝而争论
不休的乡民们静了下来。认为阿宝应该是人的噤声不语,然而、一口咬定阿宝
是妖的也不再吭声。
“呼哈哈哈哈哈!”这时发出狂笑声的却是坐在地上、尚未起身的子虚道人,
“你总算露出马脚了啊!乡亲们看哪!这阿宝刀枪不入,正如贫道所言,是个
不折不扣的妖人啊!”见众人面有惧色,藏身于围观群众中的村长巫友,也
跳出来对着乡民们喊话。“各位乡亲、道长说的没错,阿宝的确是妖人。请大
家随巫某一同将他拿下!”村长话说完、却发现现场没一人答腔,更无人敢往
前踏出一步。
“哎、都跟你说了,真武剑是防身用的武器,你偏硬要拿来当做法器,亏你还
有脸以道士自居,真是个下九流、不、是不入流的术士。”阿宝挑着眉,以嘲
讽的口气对着子虚道人说:“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不过、我若是你
,就不会再待在这里丢人现眼、自取其辱。”
犹未起身的子虚道人再次受辱,气的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忿忿然的说:“该死
的妖人、别当我没真本事,我曾习得五雷道法!今天、我就让你粉身碎骨、死
无全尸!”子虚道人气急攻心,已不再谦称自己为‘贫道’。口中急催咒语,
右手捏成剑指,疾速的在左手掌心划上几划,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大喝一声
:“妖孽哪里走!”顺势向阿宝击出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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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巫家大宅里闪现一道火光。一声轰然巨响、震耳欲聋,竟惊动村中林
内的鸟群,传来一阵阵的鸟鸣声和拍翅声。
庭院中、一阵烟硝弥漫,有男人被烟呛到的咳嗽声,有妇人受惊的尖叫声,有
小孩害怕的号哭声。待尘烟散去之后,原先伫立于庭中,用来綑绑老白父子的
两根木桩,已被轰个粉碎。但见阿宝毫发无伤,依旧挺立于原地。不仅如此、
他身后的老白,靠近父子二人的围观群众,也都人人安然无恙。
“怎...怎么会?”子虚道人见状大惊失色,一连退了好几步,一手压在法坛
的香案上,勉强撑住脱力的身躯,险些又要跌倒在地。
“子虚!你这个恬不知耻的狗东西!”阿宝收起平日嘻笑的表情,怒目直视子
虚道人。“还以为你有什么端的上台面的术法,却仍是鱼目混珠的下三滥伎俩
。明明是掌心雷,却胆敢妄称是五雷法。你这一掌打出,可曾顾及周围群众性
命?”
阿宝扯下被炸的犹如破布一般的上衣,露出布满白色硬鳞的上身,低头沉吟道
:“原来如此...哪里有难、就在当地随便找个无辜的可怜人,硬是把他冤枉
成妖人,之后一剑毙命、死无对证;再施以掌心雷,毁尸灭迹。这就是你的降
妖伏魔、替天行道?”阿宝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子虚道人说:“本是修
道之人,却有如此歹毒心肠。我真该把你开肠破腹,看一看你的心肝是不是比
墨汁还黑!”
子虚道人这时无计可施,似是已经默认罪行。失魂落魄、垂头丧气的愁苦模样
,却引得围观的乡民们大动肝火。
“好!”阿宝的双眼闪过一线寒光。“既有你这样败坏师门、为非作歹的恶徒
,我现在便回答你最初的问题,让你瞧瞧、我究竟是谁!”本应是阳光刺眼的
午时三刻,却像是天刚破晓般的昏暗无光。子虚道人施放掌心雷后所引来的尘
烟散去之后,原先笼罩在巫家大宅里的薄雾已化为浓雾,乡民们一时也看不清
阿宝的身影。
只有阿宝身边的老白看到了他身上的异变。阿宝身上白色硬鳞开始一片片剥落
下来,双眼里的瞳子越来越大,最后连眼白也不见了;鼻子塌了下来,缩的只
剩下两个气孔,就连那张老爱傻笑的嘴,竟也裂到了耳边... 看着阿宝渐失人
型,老白担心远多于害怕,急着放声大叫:“阿宝、我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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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逐渐消散之后,老白身边再不见阿宝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数十丈的
无鳞巨蛇,蛇身甚长以至不知蛇尾何处,蛇首昂然而立,双目如同火把一般、
灿灿发光。目睹如此庞然大物突然现身庭院中,子虚道人这时也吓的与乡民们
一同失声尖叫:“妖怪啊!”
巨蛇听闻众人惊叫,低下头来、环顾四周,顿时一片寂静,无人敢出半点声响
。“混帐东西!你既知向三伏魔帝君请祷、却不识得我,竟与众人呼我为妖怪
,真是有眼无珠、着实该死!”虽然化作蛇身,但从蛇首传来的却仍旧是阿宝
的声音。
“你问我来自何方,我明白告诉你,我虽非人、但亦非妖。我本来自于天上。
”巨蛇再次昂起头来,遥望天空。“那日我与玄龟饮酒,不慎酒醉跌落此间,
一时竟无法飞升。我索性潜入地底,想稍作蛰伏、待气力恢复后再返回天庭。
不料在我潜藏之地,有人日日翻动地面,我不胜其扰、浮出地面一探究竟,却
被前来耕作的白姓老翁碰个正著。”
“我虽化作人型,无奈气力不足,只能以婴儿状现身。谁知老翁非但无惧我身
上遍布蛇鳞,还一把把我抱入怀中。我念其本性善良,一生清苦却无子嗣,于
是任他将我收养为子,打算等他百年之后、再作飞升。”巨蛇低下头来,依偎
在老白身边磨蹭,老白满脸怜惜抚摸著蛇首,对他来说,仍是他的爱子阿宝。
“岂知子虚你这妖道,来到村里大放厥词、蛊惑众人,害我老父无辜遭受乡民
一阵毒打。如今我既现真身,怕是不能再随侍您老。爹、今日一别、日后还请
多加珍重。”老白泪眼婆娑的望着巨蛇,而巨蛇的眸子里竟也涌出拳头般大小
的泪水。
原本不知置于何处的蛇尾,这时候却缓缓的移动到了蛇首前,上面还缠住一名
满脸惊恐的男子,原来是方才要乡民们拿下阿宝,自个儿却收拾细软、准备逃
之夭夭的村长巫友。“别以为我忘了你!”
蛇尾卷起村长,将他吊在巨蛇面前。“巫友、你身为一村之长,村里大荒、不
见你苦思对策,亦或广施钱粮,助乡民共度荒年。反而引狼入室,随子虚造谣
生事,竟要牺牲无辜者以息民怨。更甚者、还想趁火打劫,夺取我爹家产,难
道不知‘得地理而失天理者、不得善终’的道理?你这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真小人,还真以为自己比子虚好到哪去吗?”
村长巫友哭丧著脸,泪流满面的哀求道:“蛇...蛇大仙,小...小人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还请饶过小人一条贱命。小人日后定会痛改前非,为您塑金身、
建大庙,日夜膜拜...”
“可笑、人不过一死,如何万死?”巨蛇瞪大双眼对着巫友说:“今日若不好
好治你,日后恐世人不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蛇首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往
巫友身上喷了一口气,蛇尾随即将他抛甩于地。一看、村长巫友从头到脚,像
是被沸水浇遍全身似的,尽是溃烂跟水泡。巫友痛的呼天喊地,在场却也无一
人敢搭理他。
“如今、可识得我否?”巨蛇蠕动身躯,将蛇首凑近子虚道人。
子虚道人吓的肝胆俱裂,双脚大开跌坐于地,股间貌似失禁湿了一地,全身颤
抖指着眼前巨蛇说:“你...你是...”
“我便是荡魔天尊真武帝君座下将军,亦是十二天将中主惊恐怖畏的火之凶将
。我即将弃鳞乘雾而去,这就替终南山龙门派清理门户,妖人子虚、伏法来!
”巨蛇将蜷曲在地、缩成一团的子虚紧紧缠绕,蛇身四周突然冒出熊熊火焰,
被烈焰灼身的子虚,发出凄厉骇人的惨叫声,眼见耳闻者莫不胆颤心惊。
就在火光与浓雾之中,巨蛇缓缓腾空而起。半空中,子虚所传来的哀号声仍不
绝于耳,乡民们看到巨蛇飞升,纷纷跪下叩首、顶礼膜拜。只有老白一人还在
巨蛇底下苦苦追赶,一边喊著阿宝的名字。然而巨蛇并未回首,只是飞向天际,
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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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蛇飞升之后,巫家大宅的庭院里只留下一地的灰烬跟白色硬鳞。虽知是神物
、却也无人敢拾取。村长巫友因伤势严重、无法进食,六日六夜滴水粒米未进
,竟就这么活生生的饿死。乡民们都说、这就是他把老白父子晒了个三天三夜
的报应。其妻小亲戚深怕受累,连夜搬离村里,巫家大宅、就在村长巫友死后
,顿时成了生人勿近的废墟。
后来、老白垂著泪把巨蛇遗下的白色硬鳞埋入田里,说是要把儿子阿宝给“种
”回来。乡民们心疼老白的傻气,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道他有个神仙儿子,
终生必得庇佑。隔年、老白的那块荒地竟长出粒粒结实饱满的稻穗,收成还是
良田的十几倍之多。不知情者、都称老白种出的米作“珍珠米”;知情者、却
唤作“仙米”。老白因而成了富人,但他却不曾购屋置地,依旧守着那间破屋
、那块田地。凡有余财,老白不是用来接济贫苦,就是拿去造桥铺路。日子一
久、再没人称呼他老白,而叫他白大善人,尊称他为白翁、白老。往后、乡民
们只记得、那年端午、村里来了个妖人、死了个坏人,但也出了个大善人。
十余年后、老白年老体衰,常卧病在床。村里受他照顾、感念其恩德的乡民甚
多,一如亲生子女般地轮流照料他。一年端午、老白突然像回光返照似的,从
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丫朝门外奔去,嘴里直嚷嚷着:“我儿子阿宝来接我啦
!”众人追赶出去,却已不见老白身影,不知其所终。
有人感叹老白一生多行善事,最后却得了失心疯,不知沦落何处。更有人相信
,老白被儿子阿宝带上了天庭成了仙。只有小桥边说书的老李总是逢人便说,
说他那年端午亲眼看到老白光着脚丫跑到田里,田边一名身穿白衣、气宇轩昂
的年轻人,笑容可掬的握住老白的双手,一老一少手牵着手,消失在茫茫大雾
的田埂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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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说这句:“打完收工”
小弟初次尝试篇幅这么长的创作,文中或有语焉不详,还望诸君海涵m(_ _)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