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兽医Monctor》16
Case 6 树欲静而风不止(上)
围绕公园的铁皮围篱如同城墙一般方正而坚硬,
但却挡不住阵阵晚风长驱直入,放肆地摇晃花草,
连粗大的老茄冬树都被撼动枝枒,
倒是数台卡车、工程车与机具不为所动。
“东哥,你快来这看看啊!”带着头盔
身穿工作服的年轻男人脸上堆满了紧张与忧虑,
哀怜般的眼神看着身穿格纹西装的中年男子。
“真是的,哪来那么多问题?”
被称为东哥的涂兆东挑着不悦的灰白眉毛,
踏步跟着年轻工人一同来到了公园围篱前。
“你看这里……”工人指著正前方一块铁皮变形倒塌,
在这牢密的围墙上开了个缺口。
“真是该死!”
“不只围篱,两辆车子爆胎,机器也坏了一台……”
年轻工人带着涂兆东穿过围篱的缺口,
来到卡车前方,车门的板金凹陷,并且有一道深深的刮痕。
“你看,被弄成这样!”
“不是下午才把东西搬来的吗?”
“是啊,想说东西搬好,明天一早就可以动工,
谁知道才几个小时我再来巡视就变成这样了。”
“真是过份啊!”涂兆东一手扶着眼镜,
一手搓著自己的翘胡子看着车上的伤痕,
轮胎也被划破深深的口子。“这是用刀子割的吧?”
“应该是,不知道到底是谁……”
“一定是那些自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环保团体吧!”
涂兆东的朝天鼻喷出忿忿然的气息,
“整天与我们作对,那么爱自然就去乡下种田啊!
不要开发、不要工厂又不要商场的,
自己还不是默默享受便利与上涨的房价?”
“那该怎么办呢?”
“还用说,当然是找警察啊!”
“好,东哥,那我立刻报案。”工人拿起电话要拨110。
“等等,警察不是这样找的!”涂兆东制止他,
“你先去清点一下损失,警察这我来通知。”
“是,东哥。”工人拿了笔记本上前查看其他机器。
“真是浑蛋!”涂兆东拿了手机拨出号码,
接通后以爽朗洪亮的声音打着招呼:
“唉呀,陈局长,好久不见啦!最近都好吧?
哈哈……是吧!我很好啊,托你的福……
啊,不过有件事情有点困扰:
我C市这边的工地出了事情,被人恶意破坏……”
“沙沙……”公园的灌木丛发出了些细微声响,
但顾著讲电话的涂兆东并没有注意到。
“对啊!车子被刮得惨不忍睹,机器也全都坏了……
有够可恶!而且啊……咦?”
“沙沙……”一个身影从灌木丛后悄悄地钻了出来,
这时涂兆东发现了,像是潜藏黑暗中的壮硕的大狗,
双眼反光泛著冷冽的白光。
“那……那是什么啊?”顾不得自己还在讲电话,
涂兆东发出了惊恐的声音。“不要过来啊!”
“呼吼!”漆黑的野兽身影扑了向前!
“啊!”涂兆东吓得跌坐在地,浑身发抖。
“砰!”一声巨响。
“东哥,怎么了?”年轻工人听见声音跑了过来,
只见坐在地上的涂兆东呆若木鸡,
身体仍止不住打颤,但他身旁什么也没有。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刚刚……”涂兆东支吾著,
伸手指著旁边卡车,车门竟然被整个拆下来了。
“刚刚还好好的啊,到底是……”
“是……”涂兆东吞了一口口水,
惊魂未定地以颤抖的声音说:“怪物啊!”
※
“如何?要开始‘例行检查’了吗?”
Monctor动物医院的二楼这天中午特别热闹,
孟客特医师坐在办公椅上,身旁围绕着安哥拉猫雪糕、
柯基犬Hena、阿富汗猎犬阿飞和迷你猪梦梦。
“别挖苦我了,要让你们两位合理地出现在这,也只有这方法,
而且你们身上确实都还有伤。”
孟医师看着雪糕和Hena露出微笑,
“而且之后每两个礼拜都要持续不间断地‘例行检查’。”
“Monctor,看来你真的很在意那个婆娘呢!”
Hena摇著屁股上的三条尾巴。
“婆娘?是说猎人荆霰吗?”梦梦困惑地问。
“当然不是,妳这只猪。”Hena开着有点恶劣的玩笑,
但梦梦并没有察觉自己受辱。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九凤,对吧,Monctor?”
“嗯。”孟医师点点头,“九凤是很危险的古代妖怪,
但就和妳一样,再怎么危险的妖怪想要改变我都会帮忙的,
于是她成了我的客户。她并不想当宠物,
而是选择伪装成青鸾藏身鸟园。”
“九凤又称‘九头鸟’、‘鬼车鸟’,广传于各种传说,
封神榜里的九头雉鸡精、夺人幼儿的姑获鸟传说,
皆源自此九凤。”阿飞补充说明著。
“噗噜噜……既然是孟医师你的客户,
那应该已经被封印了吧?”梦梦歪头问著。
“之前使唤野狗、鸟群和猫攻击人的真凶就是她,
克罗塔之乱替她提供了掩护。”孟医师解释著。
“我明明完全封印了她的力量,却不晓得为何她还能施法行凶。”
“喵,这种家伙早该除掉吧!”
趴在窗台的雪糕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是医师不是猎人,可不行这样做。”
孟客特摇摇头,“但我必须知道她是如何挣脱封印,
以及更重要的,得避免她再次妄动。”
“鸟园的方向我知道,会张大双眼盯着,
如果她破坏封印或是施法害人很难不泄漏出妖气。”
雪糕睁大著一蓝一黄的阴阳眼说著。
“我也有好办法盯紧她,不过要容我先保密一下。”
Hena狡黠地笑着。
“就麻烦你们了。猎人才刚离开,很可能还没走远,
要是又发生什事情马上就会回来,
绝对得提防害群之马再次作乱。”
“就这样?为了这种小事就要每两周花一小时?”
雪糕不满地问。
“说起来很简单,但并不是小事,
你们要盯紧九凤,也要提防各种野生妖怪、外来妖怪害人,
在引来猎人前就必须快速地解决事情。
所以务必要请你们提高警觉,然后定期回报和讨论对策。”
“偶尔大家来这里聚个会,喝个下午茶也不坏啊,
干嘛一副不合群的臭脸。”Hena对雪糕说著。
“喵,想到每两周就得和妳这贱狗相处,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我已经没嫌你身上的咸鱼臭了!”Hena露出牙龈怒瞪雪糕,
接着吸了两下鼻子,视线移到了房间角落的排水孔。
“大概是那水沟味的家伙比你还臭,所以才对你稍微容忍了些。”
“喀啦……”排水孔的防尘盖被顶了开来,
一只灰黑的老鼠钻了进来。
“喵!”雪糕先前慵懒的神情一变,
拱著身体露出爪子,一副随时要扑向老鼠的架式。
“喂,格老子的……俺才离开几天你就不认得了?”
家鼠黑牙用后肢站起身对着雪糕气呼呼地说。
“别太在意,只是本能反应。”
雪糕收起爪子,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黑牙,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孟医师把他抓了起来放到桌子上。
“老王那条子的家离这有够远,本来是懒得跟你们瞎搅和,
不过俺从条子那听到了些古怪事儿,还是得向你们说说。”
“让你给王警官饲养,就是为了这个─第一手的警方情报啊!”
孟医师笑着说,“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你知道公园最近要拆掉,盖新房子吧?”
“克罗塔杀人的那个公园?”
“喵,是啊,已经被围篱围住,好像是遥腾建设的新建案。”
雪糕住的地方和公园只隔了一条巷子。
“总之那古怪事儿就发生在那个快被拆的公园,
昨儿个夜里围篱和里面的机具被破坏。”黑牙接着说:
“建设公司的负责人说看到了一只怪物,还差点被袭击。”
“喔?所以又有妖怪作乱了?”孟医师,“那个人有受伤吗?”
“幸好是没有,事情也没闹大,因为只有那个负责人吓到尿裤子,
跟他一起的工人什么也没看到。因为那负责人有头有脸,
所以条子好像很当一回事,
但私底下都认为那家伙是看到幻觉自己吓自己。”
“耗子老头,” Hena带着轻蔑的笑容说:
“既然人也没受伤,警察也认为他是看走眼,
那你怎么会觉得是真的有妖怪?还讲得好像煞有其事。”
“妳这臭丫头还是死性不改,狗嘴吐不出象牙!
俺也不敢肯定真的是妖怪,
但那位尿裤子的负责人目击证词还是让俺相当在意……”
黑牙磨了磨牙后接着说:
“他说看到了一只凶恶的巨大黑狗。”
“黑……狗……”梦梦紧张地缩起身,“难道是克罗塔?”
“怎么可能?克罗塔早就死了。”
Hena用力摇头,“我们不是都在场?”
“但那里就是克罗塔杀人的地方。”
“要真的是克罗塔,也不可能还让那个负责人逃掉吧?
肯定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尸体。”雪糕也不相信。
“俺也知道那王八羔子早就到苏州卖鸭蛋了,只是实在太过巧合。”
“黑牙,既然你在王哲骓警官那,
你知道克罗塔的尸体后来怎么处理吗?”孟医师问著。
“俺只听说交给环保局,
但最后怎么处理掉的就不清楚了,估计是火化吧。”
“Monctor,难道你想说其实克罗塔并没有真的死去?”
Hena充满怀疑地看向孟医师。
“我不晓得,但总是要做各种设想,包含最坏的打算。”
“要是真的诈死从我们妖怪、猎人和妖医的眼皮子下躲过,
那这个克罗塔也太神通广大了。”
“没错,但不是不可能。”孟医师摸著自己戴着眼罩的右眼,
“毕竟我还真的被妖怪骗过……总之得好好查一下,
就算不是克罗塔,要真有其他妖怪试图袭击人那也是大麻烦。”
“俺会再去环保局那边打听看看克罗塔的尸体有没有确实处理掉。”
“警察那边的消息也麻烦你多留意,晚上我会去公园现场看看。”
“公园现在不是成了工地?这样人能够进去吗?”Hena问著。
“不行,围篱围住了,只有相关人士能进出。”雪糕摇摇头。
“好吧,人进不去,动物总行了吧?”孟医师看向Hena。
“别看我,晚上要陪主人,而且要狗翻墙也有点超过吧?”
Hena看向雪糕,“啊,你主人今晚好像要开学生会的会议,
常常弄很晚吧?”
“喵……”雪糕瞪了Hena一眼,
叹一口气以后接着说:“好吧,我去。”
“我们一起去,但就靠你潜入围篱,
还得仰仗你的阴阳眼看仔细对方到底是不是克罗塔,
或是其他作乱的妖怪。”
孟医师看向端坐脚边的阿富汗猎犬,
“阿飞,晚上我们一起出去溜达吧!”
“乐意之至。”
※
“每两个礼拜都得来这一趟真麻烦,而且还要等一个小时耶!”
简海韵打着哈欠抱怨著。
“也没办法啊,就当顺路来我家坐坐吧。”
王依霓微笑着,踏着脚步走向自己租的公寓。
“还好妳住这附近。”
两人在人行道上走着,简海韵注意到身旁的金属围篱,
上面还有“遥腾建设”的字样以及森林图案的彩绘。
“咦?这里不是公园吗?”
“嗯,但现在好像要盖新房子。”王依霓带点感伤地回答。
“好可惜啊!”
“是啊,本来觉得附近有公园还不错,
里面还有一棵很大很茂盛的老树。
不过其实我根本还没踏进去过,刚搬来时这里就发生了命案,
好像也是因为这样更加速了公园的改建。”
“也是啦,与其放著大家不敢去的公园,
不如盖新房子对吧?现在寸土寸金,
建商哪会放过任何可以炒房的机会?”
“听说是高价的住宅。”
“那妳刚刚说的老树怎么办?”
简海韵忽然想到,“不会得砍掉吧?”
“那么有历史的树不可能说砍就砍,应该会移植走吧。”
王依霓猜测著。
“我想那棵老茄苳是凶多吉少了。”回答的声音来自两人身后。
“咦?”王依霓回过头,
站在她身后长发飘逸的女孩是她们的同学乔诗翎。
“妳怎么忽然出现了?”
“哇,翎翎妳神出鬼没是要吓死人啊!”简海韵夸张地大喊。
“因为社团的活动刚结束,远远就看到妳们。”
“今天我和海韵来找兽医,要等一个小时,一起来我们家吧?”
王依霓邀请著同学。
“坐一下子没问题。”三人结伴一起走向王依霓的住处。
“翎翎妳刚刚说那棵树凶多吉少是怎么回事?”
简海韵继续刚刚的话题。
“对啊,那棵老树可是大家共同的记忆,好像还有人当神拜耶。”
王依霓略有耳闻。
“就算是老树公也难逃人的贪婪之心啊!
妳知道本来老树移植存活率就很低了,了不起两成……”
“才两成?”王依霓十分讶异。
“而且理论上移植树木正规的流程需费时数个月甚至半年一年,
现在工程无法接受如此费时的程序,于是都处理得很粗糙,
不按照标准步骤、大量修剪树枝和切割树根,
更有甚者包裹根部的塑胶布也不拆,放任树木这样死掉。
反正对厂商来说树死了再种一棵还可以再赚一次。”乔诗翎侃侃而谈。
“这样也太过份了吧!”
“就算很幸运移植顺利,植树地点的环境也常常很多问题,
不是每个都像这个公园对树木那么友善。比如植根的树穴过小过浅,
或是为了方便人们活动而在泥土上加了水泥隔绝水分进出,
都是慢性残害树木,更别说病虫害以及土壤不合适的问题。
所以为何台风过后公园或是行道树总是会倒那么多……”
“这么一说我们那边山上的树木就算遇到强风,
通常是枝干折断,不会像路树常常是连根拔起。”
简海韵忽然理解了其中的差别。
“更别说负责这工程的建商恶名昭彰,许多开发案没通过环评,
还曾有很多不符合公共安全标准的争议,
但最后却还是可以继续进行。”
“为什么?”王依霓难以理解。
“一定是因为跟政府官员关系很好吧!”简海韵抢著回答。
“这我不敢断言。”乔诗翎眼睑轻垂,
“不过妳看哪个公共建设和政府标案遥腾建设没有份?”
“唉!这样那棵树好可怜。”王依霓叹着气。
“我是听说有环保团体在抗争,
但也只能和平理性地在旁边举举牌,没什么用吧!”
“小虾米对大鲸鱼。”简海韵摇摇头。
“翎翎妳这是暗示得有激烈冲突的抗争才有用?”
王依霓对此感到不安。
“没人期待如此,但以目的来说也许真的是如此,
至少可以上新闻版面让更多人知道。”
“但还是不希望在我家附近发生冲突。”
王依霓停下脚步,已经到她租屋的公寓了。
“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妮子也别这样说啦!”简海韵拍着她的肩膀。
“应该怎样做才对我也不知道,但我很确定那建商绝对在做错误的事。”
“上来吧!”王依霓邀请下,两位同学来到她二楼的租屋。
“妳这里很有绿意呢!”简海韵看着窗外的树。
“哪能跟妳住山边比?而且家旁就有樱花林耶!”
王依霓一直很羡慕简海韵的家。
“说到这个我们那边的树木最近怪怪的,有些快枯萎也有的无精打采。”
“搞不好生病了。一棵树要长到几十年,
甚至百年老树公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人类们总是乱来的时代。”乔诗翎带着淡淡的哀伤。
“铃……”手机的声音响起。
“啊,抱歉。”王依霓接起电话,
“阿骓哥,怎么了?我很好啊……
啊,是吗?公园……是怎么回事?
好啦,我晚上要开会,
但会早一点回家的啦!好,谢啦,掰!”
“妳的警察堂哥?什么事情吗?”简海韵问著。
“公园有发生破坏事件,还不清楚是环保团体还是有什么恶徒,
总之晚上在这附近要多小心。”王依霓叹了口气,
“这座城市真不安宁啊,从般来到现在各种事件没停过。”
“妳堂哥应该更哀怨吧!哈哈……”简海韵大笑着说。
“铃……”手机再次响起。
“喂?可以接雪糕回家了吗?”王依霓没注意到已经过了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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