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七月,是各大灵异讨论区最兴旺的时候。各种体验,各种惊吓,连平时
是麻瓜的人都有可能中奖。
日本似乎有类似的习俗。
每到农历七月我都非常期待,因为此时文章的精彩度都会大为提升,非常有看头
。许多作家也喜欢在这个月写灵异故事。
我就认识一个作家,想一下认识多少年了…呃,好像奇摩家族时代就认识了。她
每到阴历七月就像是过生死关一样,有回病足半年,险些一病不起。
结果病愈后她发愿写了一部主角(男)是个神经病作家的灵异故事,这招居然有
效,令人百思不解。
原本我满喜欢这部作品,还因此成为她真正的粉丝…后来我就勃然大怒了。
她说是用我当基础文本下去写的。
这是扭曲、污蔑,严重侮辱我的人格。
我跟她说,林北非常man,而且高大帅气,除了有点暴力倾向,精神非常健康而正
常。
跟那个神经病娘炮根本是两个人。
差点就因此翻脸,要不是她发誓不告诉任何人,真的就要断绝往来了。
咳,我离题了。
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能平常而愉快的渡过这个月,跑去看普渡抢孤都不会有事。
有的人非常讨厌这个习俗,认为平白无故为什么要“让”一个月给鬼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很可爱不是吗?虽然看不到,活人却思念过世的亲人,泽被孤魂野鬼,怕他们
无衣无食没钱花,很体贴的普渡。
这种心意,真是活人不多的纯粹良善。
所以,宽容一点。就算是从文化的角度,也容忍些吧。
起码我看这些死人是挺开心的。
其实农历七月我没什么体验。就街上名为“死人”的外国人必较多,密度比较高
。台北的阳气真的太足了,再厉害的厉鬼凶宅,没多久就被阳气冲得泪流满面,
饮恨逃亡,凶宅都不凶宅了。
而且,我也不是好惹的。
长居久了,即使是农历七月我也很少被冲撞。
只有一回,农历七月我南下代班测量土地,才有了次前所未有的体验。
其实我不清楚雇主是干嘛的,主要是我某个大学学长找我来…因为我最闲。的确
也是测量土地,但是老往山里面钻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个雇主给我一种…“黑头”的感觉。
奇怪的是,他要去的地方,是个很多死人聚集的地方。呃,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有点像是日本灵场的感觉吧。
有个血红如霞的傍晚,落脚在某个小山村。我们住在村尾,吃饭要去村头的向导
家。我跟其他人一起走,因为鞋带掉了,我蹲下来绑鞋带,站起来就看不到半个
人。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世界于我而言总是稍嫌拥挤,现在却一次净空了
。
薄薄的雾像细纱般环绕,景物很清楚。但是从村尾要走向村头,足足走了一个多
小时都还没到。景色慢慢的变了,一户户小小的门紧紧关着,怎么走都好像没有
尽头。
我纳闷的站定。
在不经意间,天空变成一种似明非明的灰色,显得薄雾特别的白。没有虫鸣、没
有鸟叫,万籁俱静。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虽然山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这座山实在是…不高。比起诡谲的B峰,这
座山太和蔼可亲了,我没想到会遇到这么诡异的情况。
我只是出来吃饭,两手空空。只有口袋还有半包烟…拉关系专用,其实我不大抽
烟,而且只抽空烟。
“喂,别闹。”我抽了根烟,又点了一根。看到放在地上的烟飞快的明灭,确定
有“人”在我附近,“香火抽了就走吧。你该高兴的是,我年纪大了,不那么爱
动拳头了。”
烟照抽,还是不见“人”影。
“…我真不愿意用这招。”我咕哝著。
听黑头说,童子尿可以破鬼打墙。
结果拉链才拉到一半,就听到一声很轻的惊呼。我飞快的往呼声抓去,果然拎出
一个…小孩。
好吧,过世的小孩。
“没体统!”他老气横秋的骂,“没规没矩!没你爸妈看着果然不行!”
…你谁呀你?!
据说,这个小孩是我某个祖先的大伯,十岁时过世了。结果我某个祖先过继给他
,我算是他这一支的。
不要说我辈分都算不清楚,连他都不清楚。他知道今年是乙未年,却不知道是民
国几年。
他说,每年七月初会到阳间来,七月底就会回去。问他来干嘛,他一脸严肃的说
,“天机不可泄漏”。
我算了半天,不知道他算不算在我的原则之内。虽然老鬼学会说谎了…为防万一
揍到自己的祖宗,我还是决定把拳头先省下。
“喂,别把我困在这儿。快撤了快撤了。”我不耐烦的说。
“不行。”他把小脸一沈,“死囡仔灾,恁祖公在救你灾无?!要不是你是我名
义上的孙子,谁想理你啊?!今晚有人要乱!镇暴来不及啦,你乖乖待着,等等
就能走了…”
虽然没听得很懂,但我大约知道,这行有灾,他干脆让我鬼打墙了。
“你是传说中的盗路鬼。”我恍然大悟。
我听黑头说过,有时候鬼打墙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人。毕竟见鬼这天赋绝
大部份的人都没有,有时候遇到鬼也惹不起的恶霸,为了不让活人平白丧生,就
会将人迷到安全点的地方,哪怕是绕着坟墓转一晚都比平白无故的死了好。
但这是成双成对的。会出现盗路鬼,通常会有引人入绝地的恶鬼凶煞。有时候活
人死在非常匪夷所思,甚至方向完全错误的地方,就是这种恶鬼凶煞的缘故。
他居然脸红起来,“才、才不是…有点修行的都会盗路这招啊!!谁不会?我是
碰巧、碰巧!才不是特意来救你!”
“呃,谢谢。”
“谢屁啊谢??!!”
…突然觉得遗传很可怕。家族遗传固有的坏脾气。
最后我让他摸摸我的额头,他像是被烫到远远一跳,幻象消除了…我围着村外几
个坟墓转圈,踩了一行又一行的脚印。
摸摸下巴,“我还满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恶鬼凶煞。”
“卖乱!”他大喝,“林北是文职啦!我可保不住…”然后他猛然摀嘴,一脸惊
恐。
我当作没听到。
折了折骨节,好久没打架,骨头都痒了,得好好热身。小孩先祖一直在后面拉,
可惜文职力气太小。
算是长见识了。各式各样的死人我都见过,能有组织有纪律的聚集小弟称霸的大
咖,头回见到。据说是阴间的黑道…吧。
“我以为阴间不会有黑道。”
“阴间是很大的,总有不听王化的…我什么都没说!你闭嘴!”他马上恼羞成怒。
“…好不容易等到鬼门开,特意跑来阳间,然后弄死几个人…这有什么意义?”
我真心不懂。
“你为什么不去问开膛手杰克?!”他更怒。
接下来他想甩我也没办法了。因为我们已经引起黑道头子的注意。
我比较担心他们一涌而上,那真心累人。谁知道那个黑道头子被激了几句就同意
钉孤支。难怪人说死人直,自称鬼王的黑道头子也不例外。
这架真是酣畅淋漓,难逢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我把他打得够惨,他也把我揍得
够呛。虽然我很想说我大获全胜…其实也只是撑到阴间镇暴警察到来。
好吧,或许我们该叫他们阴将阴兵之类。谁知道。
总之,阴间方出动镇暴警察把那群黑道押走了。我猜能处理得这么迅速确实,大
概是我那个说漏嘴的文职先祖的缘故。
他非常火大的对我伸手,好一会儿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将黑道头子的一条腿递给
他。
然后,他非常疲倦的叹了一口气。“你将来,如何是好?”
“不知生,焉知死。”
他的表情很精彩,稚童的脸孔整个抽筋了,像是活吞了只苍蝇,“涝个屁文,
Shut up!”
…唷,连英文都会讲了。
他气呼呼的拂袖而去,我喊住他,“我爸妈,还好吗?。”
很明显的,他僵了一下。“你妈很平静的投胎了。”
“…我爸呢?”
他不耐烦起来,“一定是要受点苦的啊!有罪在身自然的。你以为阴间跟新训一
样凉喔?”沉默了片刻,“别担心。其实你爸是甘愿受刑的。他…懊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我很冲的说,“我相信三界中也买不到后悔药。”
他有些忧郁的看着我。看着小孩子露出这样的神情真是诡异。更诡异的是,飘飞
起来,用小小的手摸我的头,“不要怕,祖公看护着你。”
“…谁怕啊??!!”我猛然一甩头。
他笑了,笑得又贼又狡猾,然后就在我面前消失了。
呿,老鬼都成精了。
之后我鼻青脸肿的从林里爬出来,小山村早就乱成一锅粥。只不过去吃顿晚饭,
失踪了一个(就是我),其他人意外迷路到村外,摔了两个到山沟。
很幸运的因为落差不大,又长满芒草,只有些擦伤。却好像撞到头,昏迷不醒。
最后这次测量土地不得不终止。
更幸运的是,天亮就醒来了。没多久,失踪者(还是我)自行走回来。
后来我看雇主很失落,喃喃自语的说,“难道真是七月十五的关系?不应该啊…
”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只是几个类似杀人狂的王八蛋取乐,但我觉得雇主会干脆省
下我的薪水,将我送去精神病院。
罢了,也算没事。
后来我想,我家先祖干嘛不把所有人都弄进鬼打墙里…呃,我想到他那文职单薄
、依旧还是孩童的小身板。
未免也太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