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委托
“轰隆！”
夏夜里，在夜空中堆积的阴郁乌云，出现了几处闪光。随即落下
了几声爆裂雷响。
豆大的雨滴如鼓，急促在城市之中坠落，奋不顾身的样子仿佛神
风特攻队般撞击地面，晶莹剔透的雨水一滴滴的坠在天主教圣约
翰医院的石墙招牌上，更显诡谲。
医院内部的十三楼处，细胞培养室中，有一人正在工作。
几盘培养皿在抽风柜操作台内摆着，操作者手持微量滴管，以一
种轻巧的速率在上头滴上粉红色的液体，培养皿接触到这液体，
立刻起了些许变化，颜色愈发鲜红，似血，引兽遐想。
随即又将一只约莫掌心大小的玻璃板上，倒入白色粉末，还有装
著清澈如水般液体的玻璃瓶，微微倾斜，令液体与粉末在玻璃板上融合，
用刮刀如涂抹奶油般地将白色乳状混合体快速来回刮起，一同放
入培养皿里红色的液体中。
培养室左侧的玻璃窗户，在闷雷骚动与狂乱风雨之中，像一面奇
特的镜子，照着这居高临下的夜景，风雨之中路灯建物如残破不
全的珍珠，在暗夜里滚落沸腾，与室内这安静无声如舞般轻巧动
作，恰恰形成了一种诡异对比。
操作者是个扎起及腰马尾的女孩。身上穿着的宽大实验衣，上面
绣着浅绿色的名字标楷体：“白繁星”。
实验衣随着白繁星坐在椅子上而垂坠著，仿佛就像是两只歇息的
翅膀，安静的服贴在女孩身上。
她戴着活滤碳口罩，一双卷翘羽睫下的黑色眼珠，专注在操作台
上的一盘盘培养皿里红艳的细胞，左侧玻璃外的风雨完全干扰不
到她，直到她把几个培养皿再度用喷上酒精的擦手纸包好，放入
培养箱中，她这才开始清理操作台，偶尔往左瞧，探看那一阵阵狂乱的雨势。
白光，闷雷。
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夜景。
又一阵白光，闷雷，然后世界更是模糊。
白光再至，闷雷后一只手突然拍在玻璃上，比雷还吓人。
十三楼的玻璃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亦没有使戴口罩的她尖叫。
细白，泛青的手指，拍压在玻璃上，仿佛像是奋力的爬到这里似的，大量
的雨水带来滑润，手指差点攀附不住，幸好抓住了墙与玻璃的凹槽，这才不致滑落。
戴口罩的白繁星，仍是冷冷的望着那只手。不呼天抢地，如冰冷酷的漠不
关心。透过玻璃窗可以见到那手指上鲜红的荳蔻指甲油，与细白泛青的肤
色成了强烈的对比。
风雨稍稍减弱了些，而室内的灯光，却开始出现噪音。
“吱……吱吱！”
断断续续的机器运作干扰，导致长条的日光灯开始如夜店花俏闪耀
。室内的她，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望着玻璃窗外，那奋力爬起的单手。
很快地，单手开始在玻璃窗上写起字来。
“我要找妳交易”
白繁星见到这一行文，眼神变了。
“我知道妳有那东西”
此时白繁星把脸上的口罩拿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脸庞。
浓眉，大眼，小巧的红唇，笔直的鼻，盖住前额的厚刘海，深黑
而无时下一般年轻女孩喜欢的挑染，反倒有一种古板的神祕感。
“先跟妳说，新手上路，不一定成。”白繁星的声音，
在空旷的细胞房里响着，回音里带着疑惑，在交易之前，
她喜欢先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清楚。
“知道。但我没办法了，我有钱，可以给妳。只要帮我办个事。”
她叹了一口气，仿佛是心中的大石落下，悠悠地说道：“那么，
请告诉我妳想要作什么吧。”
“我想要体验做人的感觉。”
交易这种事，从古至今天经地义。
以物易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出必有进，有进必有出。
她所作所为，也不过就是一种古老的行为罢了。
至少现在她是这么想着。
夜深，风雨亦不断地咆哮，仿佛要掩盖这世界下所有私下暗盘交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