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我到某家咖啡厅打工。
上班第三天下午,路上传来消防车与救护车警笛声,
呜呜巨响陆续划过店门口。
我正在厨房忙着煎蛋,所以只能从频繁警笛声判断,附近恐怕有严重的火灾。
警笛声不绝于耳,厨房气窗外竟传来嬉闹声。
后面是条脏臭阴暗、狭窄的防火巷,又堆了杂物,基本上不会有人,
想必声音来自隔着后巷的房子里。
三三两两个操台语的男女,模仿著鸣笛声呼道:
“呜~~呜~~噜修噜翁喔(越烧越旺)~呜~~呜~~”
有女子咯咯地笑着呼应:
“嘻嘻嘻.....修齁系喔,修嘎昂共共(烧给他死,烧得红通通),哈哈哈!”
他们起哄嘈杂:
“呜呜~~靠北咧~~~修喔!呜呜呜~烧死卡有伴啦!嘻嘻嘻...呜....。”
他们拿失火梗打闹嘻笑,直到警笛声停止。
我心里非常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出声,加上一时颇忙,便也忘了这件事,
直到傍晚下班才又想起,于是好奇绕过去看一下这些没品的人是何尊容。
绕到后巷的屋子前,发现它只是一般住家,
半开的铁门前,一位佝偻老人呆坐在椅子上放空,
里面只一根惨白日光灯管的照明,幽幽昏暗,屋里堆满了杂物。
往尽头看去,有着排排站着的男女纸人约七八尊,
看来都略有破损,有的朝内、有的面对面,有的朝外像正望着我,与我对上眼。
我心里微微发寒,假装在找路而四处张望,从容地路过门口后,狂奔离开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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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之后,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异状,而我也不敢查证那天是否有其他人进入房子嬉闹,
直到那年第一个台风造访。
下午,窗外风雨渐强,一扫平日炎热,竟有点冷意。
我正清理著厨房准备提早下班,
呼呼风声中,隐隐传来男男女女哭泣哀号声。
“系啊、系啊,呒郎来甲咱看,ㄟ湿漉漉、系料料啊啦!呜~~呜~~~”
“咱呒效啊!系料料....呜呜呜~呜~~~。”
大概是他们无助的哀号,让我同情多于恐惧,
于是打开了后门查看。
我看见后巷的房子气窗开敞着,若风雨再大一点,他们非湿成一片不可,
不知哪来的胆量,我垫脚伸手,隔着铁窗一段一段拉着,悄悄把窗户给关上。
哀号声果然就这么停了。
这个台风并未造成严重损害,咖啡厅隔天照常营业,
经过前天关窗的举手之劳,我对于对面屋子里的纸人们的恐惧感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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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几天下午,里长与两位巡守队员来喝咖啡,
店里恰好只有他们,端上咖啡后闲闲无事,不经意就听着他们聊天。
里长:“唉~这嘛系是不幸,他家里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阿伯A:“他就爱这捡那捡,厝里弄得像垃圾堆,家人当然都搬走。”
阿伯B:“他连纸人都拣,甘愿给纸人住,正常人吓都吓死了,谁不搬出去?”
里长:“但是看他也很自在,怎么会烧炭自杀呢?”
阿伯B:“唉~我看不是自杀,他本来就常在里面烧炭煮水、取暖,有的没的,
瓦斯是多贵?省钱省这款的,送他电暖气也说要省钱不用...。”
阿伯A:“对啊!可能是没注意,我就有提醒过,要烧也要记得开窗户... 。”
阿伯B:“我是听隔壁说啦,可能那个纸人喔,也邪门...。”
阿伯A:“纸人怕水...那天又大台风,这个...真难讲喔!”
里长:“刚好今天都烧给他作伴啦,他们落去自己乔...。”
他们开始往难以解释的灵异现象聊开,越说越小声,并不时为那位老人叹息。
我在一旁早就听得手心冒汗、心跳噗通噗通直加速、思绪混乱,
越来越不敢再听下去,赶紧走出门外抽菸透气。
这时,一辆满载的小货车缓缓驶出巷子,转上我面前的马路。
我看见上面载着许多杂物,以及那群纸人,
他们排排捆着,绑在车斗旁固定。
他们各个有着红通通的腮红,与扬起嘴角的红唇,开怀的表情,为重见天日喜悦,
随着车子摇晃花枝乱颤,一群人开心兴奋地出游。
有好几个破损折弯了手,恰好随风扬起而挥舞,
经过我面前时,非常一致地对着我摆动,我仿佛还能听见他们兴高采烈地欢呼:
“呜~~呜~~噜修噜翁喔~呜~~呜~~”
“嘻嘻嘻.....修齁系喔,修嘎昂共共,哈哈哈!”
“呜呜~~靠北咧~~~修喔!呜呜呜~烧死卡有伴啦!嘻嘻嘻...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