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两天后,辛余以钦差名义启程到槐山郡慰劳三军,长公主得到鹏帝特准同行。
舍弃老部属,辛余要总兵随便挑二十个新兵,充当护卫。
“又不是去打战,千军万马多煞风景,夫人又要抱怨我不解风情了。”
辛余轻车简行无非是要消除牛真戒心。
一马车,二十骑兵,二十二人早上离开皇城,傍晚便到了秦歌郡。
秦歌郡郡守关尚与辛余曾并肩作战,兄弟情谊坚固。
鹏帝盯上的五位郡守里,关尚名列其中。
辛余大婚,关尚碍于职守没能喝上喜酒,辛余和新娘子自己送上门来,哪会轻易放过,大
摆宴席,烧口烈酒一桶接一桶喝,长公主不胜酒力,先到房里休息,一个时辰后,换辛余
被关尚扛进房,烂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千推万却,甚至请出圣旨,关尚才肯放人,辛余宿醉到无法驾马,得由士兵接手,坐在车
里由长公主伺候着。
“打架他打不过我,喝酒我喝不过他。”
酒量上,辛余自认远不如有酒淹三军名号的关尚。
“那些酒他到底倒哪去了?”
长公主亲眼见证关尚的海量。
“肚子啊,妳没听他说,不是他酒量好,而是没有人能装满它,我要有他那个肚量,不见
得会喝输他。”
辛余不服气说。
“别,婧儿宁可将军肚量小一点。”
关尚是个超过百斤重的巨汉,长公主承受不起。
“夫人竟也会说笑。”
长公主刻意在她和辛余间,拉起一条若有似无的防线,在关尚一晚的胡闹后,那条线被悄
悄擦去。
“还有多久能到啸鸣郡?”
辛余问驾车的小兵。
“两个时辰左右。”
小兵回答。
“太快了,走慢点行吗?”
辛余要拖延行程。
“再慢城门就关了,而且您不是派人通知郡守待命候旨。”
小兵提醒辛余。
“再派个人去通报,就说夫人禁不住舟车劳顿,得晚个一天才到。”
辛余竟要让郡守空等。
小兵唯唯诺诺应下,呼唤带路的骑兵传令。
“我何时说累了?”
长公主不堪受不白之冤。
“堂堂一个将军宿醉到头痛欲裂,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只好委屈夫人。”
有伤男子气概和威名的事,辛余巧妙的闪躲。
“如今天下人皆知,我娶了个绝世美人,为红颜尚可冲冠一怒,耽误一天路程何足挂齿。
”
“将军这是因私害公。”
长公主和辛余拌起嘴。
“是,但能与夫人多说上几句话,值得。”
辛余向长公主传达爱意。
长公主不知如何回应,人静默下来,辛余趁势将她搂在怀中。
“别这样,有外人在。”
话不是说给驾马小兵听,是远在宫中的我。
我识趣地收耳。
用完晚膳再听,他们已住入一间野店,一下子来了二十几个客人,店里忙不过来,柴房、
马厩全清出来待客,迟到刚刚才上完菜。
“老罗你行行好,赶紧喝完回家,我这还有六个客人没地方坐。”
老板拜托熟客让出位子。
“大不了,我不收你钱。”
宁愿赔本也不让客人苦等。
“讲那么多,不就怕得罪军爷吗?”
老罗似乎是醉了,嗓门又大又响。
这趟路是微服出巡,一行人没穿官服,辛余更三令五申禁止士兵暴露身份扰民。
“怎么,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当兵的,狗都认得出来。”
老罗仗着酒意对士兵说。
“老子在鹏帝麾下担任前锋时,你们这些猴崽子还缩在娘胎里。”
不知死活地叫嚣。
“各位爷别见怪,他喝醉了就这样子,满口浑话。”
掌柜替老罗缓颊。
“我求求你了,快回家睡觉。”
掌柜赶走老罗。
“你说,我说的哪一句是假话,辛余以前还只是帮鹏帝牵马的马僮。”
老罗谈起辛余的过去。
“嘴巴放干净点,辛将军一入伍便是当今鹏帝的近卫。”
士兵为捍卫辛余名声指正老罗。
“哪一个鹏帝?老罗心中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叫鹏帝,就是我主,仰铭劭,不是那个在背后
捅自己亲哥哥一刀,娶了嫂嫂,窃占姪子帝位的仰康觐。”
老罗越说越离谱。
“污蔑鹏帝,我看你连剩下的手都不想要。”
一前一后的抽刀声,有两名士兵拔刀,老罗似乎是个独臂的残疾人士。
“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丢不丢人。”
辛余出声制止。
“刀收起来,把他撵出去。”
明确指示不能伤人。
等店里清静,辛余下了外出的第一道军令。
“今天的事谁也没听见。”
禁止士兵说出。
“夫人也是。”
封口的人包括长公主,仿佛在提防她。
那一晚辛余罕见地沉默。
隔天,辛余要士兵先去外头整备,给了掌柜一大锭黄金作为结帐之用。
“其他就留给罗北喝酒,”
辛余能叫出昨晚酒鬼的全名,显然是认识他。
“就说,小时候吃过他烧饼的人,现在请他喝两杯。”
不但相识,还有交情。
上了马车,长公主耐不住好奇,走出车厢,坐在驾马的辛余旁问事情来龙去脉。
长公主发誓,一下马车便将听到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不对第二个人说,这才换得希有国皇
室一桩陈年秘辛。
老罗说得没错,二十年前,辛余仅是一名马僮,专责照顾一手创建希有国的国主,仰铭劭
的战马。
仰家兄弟一武一文,齐心合力打下一片江山,仰铭劭雄心万丈要结束百年来的乱局,率领
大军要统一中土,不料中途遇到伏击,生死存亡之际,胞弟奋勇杀出重围,无奈仰铭劭伤
重不治,死在弟弟背上。
后来众将推举仰康觐为王,为照料哥哥的后人,仰康觐娶了嫂嫂,抚养遗腹子,并与八国
达成和议,分土而治,奠定希有国今日基业。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本是稀松平常之事,就是有多事之人爱绘声绘影,穿凿附会。”
辛余下了结论,老罗说得尽是谣言。
“皇上若立大皇子为太子,谣言不攻自破,不会像今天给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听似鹏帝棋差一著,其实不然,太子是鹏帝和皇后亲生,任谁都会想将毕生心血交给子女
。
为何太子品行不端,仍能得到诸多包容的原因揭露,我瞬间豁然开朗。
“匆匆二十年光阴,昔日的马僮,变成当今圣上近卫,再摇身一变成为名震天下的飞将军
,人生啊!”
辛余有极深的感慨。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将军就不曾怀疑……”
鹏帝是否为光明磊落之人,长公主最清楚不过,大胆挑动敏感禁忌的话题。
“怀疑的人全都不在皇城里。”
辛余耐人寻味地说。
“忘了吧,有些事夫人无须知情。”
要长公主远远地置身事外。
惊人内幕在我心里激起涟漪,长公主必定是余波荡漾。
再问,辛余一律顾左右而言他,长公主只能作罢。
到了啸鸣郡,在郡守和将士面前,更难和辛余说上话。
啸鸣郡郡守李穿是鹏帝亲信,今年四十有七,为鹏帝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为辛余的老前
辈。
李穿和辛余的互动行礼如仪,传达鹏帝关怀后,李穿简单地款待辛余一行人,便以公务繁
重为由,交代属下充当地陪。
不愿热脸贴冷屁股,辛余婉拒好意,补充饮水及干粮,即刻启程。
啸鸣郡幅员辽阔,出郡后人烟稀少,到槐山郡的五天路途中,想要吃点鲜肉全得自己捕猎
。
用鹰狩猎,野兔、獐子、山鸡,要多少有多少,可惜军鹰太过招摇,这趟路他们一只未带
,使唤鹰久了,忘了如何徒手追捕,捉到的猎物,多半是辛余独力擒回。
当辛余浑身泥泞,扛着重达两百斤的山猪回来时,士兵们像是疯了似地,群起呼喊辛余的
名字。
他是所有人英雄、偶像,无所不能的神人,但这次加菜,不是为了卖弄,纯粹是长公主随
口说一句想吃些猪肉。
在小溪里,长公主亲手替辛余洗去脏污。
“婧儿受宠若惊。”
区区一只山猪难以让长公主动容,是将辛余当作垫脚石的愧疚,驱使她尽量拉远两人距离
,保持同床异梦,出卖会比较容易。
“做能做的罢了,力有未逮的事,我只能干瞪眼。”
辛余要长公主别在意。
“世上还有将军办不到的事?”
长公主疑惑地问。
“有,多如繁星,像是妳。”
言尽于此,剩余是潺潺流过的溪水声,长公主无语,换来一声英雄叹。
抵达槐山郡,牛真大开城门,率领郡内文武官员迎接钦差莅临。
“将军不觉得奇怪,市街上军士远多于百姓?”
到牛真为他们准备的行馆时,长公主说出察觉到的异常。
“不止,夫人没看见将不离盔,兵不卸甲,这是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应战。”
辛余见过大风大浪,一眼便看出牛真存心不良。
“他真要反?”
长公主问。
“不反,我这趟不就白来。”
辛余一派从容。
“杀了我,等于砍掉皇上一臂,机不可失,我看他今晚就会下手。”
很快地做出判断。
“皇上为何让心腹大将深入敌营?”
鹏帝擅长于算计,这一著看在长公主眼里是错棋。
“为了测试我的忠诚,我是否被贾千道收买,答应作龙单、康申的内应?”
辛余早看穿鹏帝心思。
“将军答应了?”
这是长公主一直在找的答案。
“没有,辛余一生一世不会背离希有国。”
辛余表露忠心。
“将军该对皇上说明白,不必亲身涉险。”
鹏帝下错子,辛余则是愚忠。
“杀掉牛真不就得了。”
辛余直线地思考。
“收著这把刀,需要时我会跟妳拿。”
辛余把兵器藏长公主身上。
随后召集亲兵入内,宣布此次任务。
“牛真八成会挑一处圆楼设宴,楼上每间厢房藏着五到十个弓箭手,等著将我万箭穿心。
”
辛余做着沙盘推演。
“楼外会有一百、不,一千精兵包围,而保万无一失,围外有围,大概会有超过三千的兵
马,源源不绝冲向圆楼。”
数以千百计的士兵,在辛余口中像是棋盘里十指可数的兵卒。
“你们看着对付,能杀多是多少,撑不住别勉强,全部进楼躲著,之后便交给我。 ”
牛真和埋伏的弓箭手仿佛已死之人,耽误不了他的时程。
“是否该留下几个兄弟保护夫人?”
士兵竟和他一样有信心,无人胆怯。
“她不能离开我。”
辛余要长公主寸步不离。
“别死啊。”
九死一生的杀局,辛余给的临行赠言,过份言简意赅。
“打扮得美一点,牛真这人贪财好色,我要他馋得口水直流。”
给长公主的话更不像样,把杀人当成炫耀般地有趣。
我胆战心惊,颗粒未进地,等到月光从窗櫺照进羽和宫。
不准宫女说半句话,连采儿也不支声,乖乖被我捧在手心,陪我度过紧张难熬的时刻。
“假如这次我无法回到皇城,设法将圣旨公告天下。”
出嫁前,长公主将鹏帝圣旨托付给我。
为了不让圣旨变成一张无用废纸,她要我利用公论对鹏帝施压。
这是遗言,可见她对辛余的能力存有怀疑。
“我们一定会再见。”
我隔空说。
“珍重。”
巧合地,长公主同时对我说,践行一次道别。
“在跟谁说话?”
辛余在长公主门外等候。
“自言自语。”
长公主敷衍地说。
“怎么都不会丑。”
辛余从不吝给予赞美。
“因为还年轻。”
长公主自知处在如花绽开的瑰丽岁月。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我太偏心。”
辛余自有想法。
“怕吗?”
问长公主是否有犹豫。
“怕。”
长公主诚实地说。
“我不会碍手碍脚吗?”
长公主不会半点武艺,真动起手,只会成为辛余负担,万一被挟持为人质,影响更甚。
“一定会。”
辛余斩钉截铁说。
“那……”
长公主话没来得及说完。
“只是想,或许同生共死可以让妳更靠近我。”
辛余抢先说。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过了这关再说。”
不像书上说的豪杰那样地单刀赴会,带着累赘上洪门宴。
屏息听着脚步声,从两人渐增至数十个,再回到辛余和长公主独自同行,他们已进入宴所
。
“贤伉俪大驾光临,槐山郡蓬筚生辉,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同僚,他们个个仰慕辛将
军许久。”
牛真油腻地引见同桌宾客,游击、提调、总兵、参将,全是武职,不见一名文官。
“一桌子大男人,就我夫人一个女流,她会不自在,可否请郡守夫人出来作陪?”
辛余要请出牛夫人。
“她来,不就是在天下第一美人面前献丑?还是别让她丢人现眼。”
牛真一口拒绝。
“主客已到,上菜。”
击掌开席,站在背后伺候的下人,逐一为宾客倒酒。
“我们敬钦差大人,钦差夫人一杯。”
牛真带领其他人起身敬酒。
“小心。”
担心酒有古怪,长公主压低声音警告辛余。
“前些日子被关尚关大人灌了个烂醉,夫人就不准我贪杯。”
辛余无视警告,对着牛真抱怨长公主管得太多。
“但不喝这杯,牛大人一定会怪我厚此薄彼,不把他当朋友。”
笑着一干而尽。
“礼尚往来,夫人咱们回敬大家一杯,这杯过后,我保证滴酒不沾。”
帮长公主斟酒。
“没事的,就这一杯。”
要长公主安心喝下。
“夫人请坐。”
辛余独自站着。
“喝酒不吃菜最是伤胃,夫人吃块牛肉,”
挟菜给长公主。
“你也吃点。”
长公主回挟给辛余。
“酒喝了,肉吃了,恩爱也晒完了,牛大人,皇上要我问你一句话,为什么要谋反?”
如虎咬的咀嚼声完,辛余肉刚下肚,立刻质问牛真。
“辛将军酒量未免太浅,两杯黄汤下肚就开始满口胡诌,牛真对皇上的忠心可昭日月,不
像某人朝三暮四,左右逢源。”
牛真气定神闲地说,暗讽辛余与龙单国暗送秋波。
“做贼喊捉贼,是仗着皇上不在,又在自己的地头才敢如此放肆。”
辛余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气冲牛斗,整栋酒楼全能听见。
在门外看守的二十位士兵听到辛余的话,遵照指示抽刀备战。
刀剑离鞘,发出刷刷地响亮声。
“要不要脸,辛将军若没叛逃之心,龙单国的百姓会众口一词说,辛大将军就要起义来归
。”
在两国边境处,双方军民走动频繁,传出这种谣言,难怪鹏帝会猜忌起辛余。
换句话说,这份猜疑可能是牛真故意渲染,释放给鹏帝知情。
“另外,辛将军既知踏进牛某的地,顶着牛某的天,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牛真用力干咳,从高处传来顿步声,拉弓声嘎地作响。
“有刺客。”
不知是谁出声,但他这一喊,招来震耳地鸣,宛如马蹄奔腾的跑步声,掺杂模糊的杀声,
从长公主耳后传入,快速逼近、清晰。
“瞧瞧现在是谁比较像逆贼?”
辛余尽是把棋往险处摆,像是巴不得牛真下杀手。
“钦差有如皇上亲临,连皇上都要杀,这不是谋逆什么是谋逆?”
这话连我都不敢听,咒骂一句有勇无谋的莽夫。
外头杀声乱耳,已然兵戎相见,辛余让初出茅庐的新兵对抗排山倒海的军力,自己和牛真
你一言我一句耍起嘴皮子。
“众将士听旨。”
辛余拿出圣旨,楼中瞬间静默。
“劳烦夫人移步。”
邀请长公主陪他向前。
他们在箭矢瞄准下,走了一小段路,缓缓步上阶梯。
“天眷万世,鹏皇诏曰,槐山郡郡守牛真久沐圣恩,不知感激,竟与外邦勾结,意图弑君
篡政,着令飞将军辛余将其缉拿,若有不从就地正法,钦此。”
圣旨在前,辛余言之凿凿,在场武官、军士动摇,杂声不止。
“不信,这些是牛真与贾千道私通的书信,请夫人随便挑一封唸给大家听。”
圣旨之外,另有私信。
长公主抽出一封细读,那是贾千道写给辛余的信,长公主曾边抄边唸,内容我全记住,只
是改了称谓,移花接木成了牛真谋反的证据。
“皇上已授给我新的槐山郡郡守军令,撤了牛真的职,你们还要跟随反贼吗?”
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以及辛余的威名,军士哪能不松动。
“你们把箭指向谁,看清楚我才是皇上钦定的郡守,我也有旨意在身。”
牛真为了属下倒戈而咆哮。
“诧异吗?要反的人其实是我。”
辛余在长公主耳边说,我吓得缩手,采儿受痛扭动毛茸茸身体,叫个不停。
“居然敢矫旨。”
然后先发制人,我听见喀啦一声,骨头错移声响,牛真的粗蛮喊声陷入死寂,壮硕的躯体
碰地一声坠地。
“反贼牛真已伏法,众将士是要听辛余号令,还是要自外于王道,与牛真同亡?”
除去头领仍不够,辛余要控制其手足,完全掌握局面。
“徐提调,辛余记得你七十九岁高龄的母亲还住在皇城,你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卢
总兵,你的家人妻小全在秦歌郡,辛余路经秦歌郡已代传皇上旨意,现今他们由关郡守严
密看管,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辛余掐住武官弱点一一胁迫。
“属下愿听钦差大人差遣。”
徐提调、卢总兵屈服听令,其他人见风转舵齐声下跪,大势底定。
“撤箭收兵。”
卢总兵下令,解除在辛余和长公主眼前的逼命危机。
“属下这就出去叫他们退兵。”
方才太过于剑拔弩张,以致于没人注意到楼外动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卢总兵打开大门,像是撞见了鬼神,惊声地说。
“总兵他……他……”
郡兵畏惧地说。
“不要说了,听好,听我的将令全部回营待命。”
卢总兵散了兵众。
“我扶你进去。”
卢总兵敬畏对士兵口中的他说。
“其他人呢?”
辛余问。
“全死了吧,杀到后来,我只能管朝我冲来的人。”
那个人吐著大气说,就他一个人挡住成千上百的士兵,让辛余无后顾之忧。
“不是叫你们别逞强,保住性命进楼来吗?”
辛余再问。
“娘亲的,那么多人一起杀上来,一停手就会被碎尸万段,当每个人都是你。”
那个人往外啐了一口唾沫,粗鄙地回话。
“但你做得到。”
坚持到此,那个人的实力足比千人。
“你说了,撑不住就逃,我还可以。”
意思是他仍有余力,一夫当关的豪气震摄了我。
“叫什么名字?”
辛余亲口问。
“王八的王,以武犯禁的犯。”
王犯嘶哑地说。
“王犯,我记住你了。”
辛余肯认地说。
不单是辛余,我也记住了他。
这一晚,这个名字与死神无异,假以时日必会名扬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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