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14 【END】
✽ 2011年10月28日 小桃 春水街19巷
开往春水街的路上，
月色已经悄悄地点滴在落雨过后的水滩上。
我内心那股紧张与沸腾的压力快把我压得喘不过去，
于是我打开口袋里已经买好的烟，
将车窗打开。
任由随时会溅起的水花，打扰了我那沈醉在烟瘾的兴味。
我开始回想起过去那些沉默的记忆，
从一个职场中奋斗的女人，随着人生的浪潮，
进入了一个从没想过会后悔的婚姻里。
我内心那股对婚姻的神圣承诺，似乎在我心头仍然健在，
但最后让我不得不说服自己的是，
我仅仅只是搭载着人生浪潮的某个人而已，
时间到了，该上车了，
时间到了，该前进了。
一步一步，最后在至高点的我，
随着浪潮消失之后，重重摔落在水面上，
却摔得连自己也不剩。
那股浪潮使得我从没想过，真正的自己是什么。
仿佛人生一眼瞬间就这样匆匆流逝，
我连细数的时间也不曾把握过。
然后，等到我清醒之余，
我在伟庭的西装裤里发现了男人会留下的愚蠢错误。
一通电话号码，
像是陌生男女在某个地方邂逅时，
男人喜悦地拿起原子笔随手抄下，下一年份的幸福。
当下，我用家用电话打了过去。
女人兴奋地接起电话，像是不知道这个家的秘密一样。
当那女人不经意说出宝贝两个字的时候，
我却因为一股羞涩与愤怒交叠的逃避直觉，
将电话匆匆挂掉。
我也挂掉了面对的勇气。
当女人褪去妻子、母亲、媳妇的角色之后，
还剩什么？
即便是华洋那个孩子，也看得出我的问题，
他似乎也看出了那个答案。
当一切都褪去的时候，
还能把握可以跟自己独处的自己。
这个答案，我从那个被称为儿子的少年上学到。
即便是这世界上的任何哪个人都不了解自己，
自己仍然还要有个可以跟自己独处的自己。
举一杯酒，为一个笑话而笑，
看一封信，为一个故事而感动。
写几个字，为自己还能思考而感到知足。
我上路了，我拿出我最擅长的武器。
我轻轻将烟抖落，离开大道上的我们驶入了巷子中，
几次蜿蜒后，我们停在一个巷子里。
“看到那栋大楼了吗？”阿忍下车，朝我这台车走来。
“就是那里吗？”
“嗯…”阿忍牵着我的手，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最后一次，我期望不是。
“喂，这个表情我不喜欢。”我打开后车厢，有一包黑色大包包，里头摆满了阿忍为我准
备的武器。
“妳打算怎么做？”阿忍问我。
“就这样进去吧。”我淡淡地微笑。
“这样可以吗？”
“他手上有一颗按钮，想要的话，我随时就会死，不是吗？即便是我按扳机的速度有多快
，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死了。”我认真地回答阿忍，实际上我让阿忍陪我来这里，只是不想
要独自一人而已。但我不希望被这件事卷进来，因此那些武器只是希望他能自保用的。
“这个妳拿去，要是遇到危险就按下吧，我会冲进去。”阿忍将一份圆形钮釦交给我。
“好的。”我挥手要他不要担心。
接着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那是弥补某一天我们喝红酒没继续吻下去的冲动。
我没回头，不期待看到阿忍担心的样子，
接着我走到了那栋大楼外，
此时风让招牌为之摇摆，
‘设备齐全、价格合理、闹中取静的绝美套房’躺在招牌里。
是啊，他没说错，我敲了敲门，
等待死神上门。
✽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
‘请进。’
礼貌又带有着命令的微妙感觉。
我将门推开，
印入眼前的光景是像是咖啡厅的摆设，
几张座位，一个简易吧台，
那个男人正在磨豆子，
这是他喜欢的节奏吗？
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与他都会心一笑了。
“怎么样，我上的疗程课还喜欢吗？”男人将磨好的咖啡粉放进滤纸里，‘小连’看着我
说，这伪装成心理师的家伙看着我说。
“原来是你。”
“会让妳很意外吗？”小连拿起手冲壶，开始为滤纸中央建立起一座咖啡小山。
“所以你找每个重生女孩，都是研究过的？”他邀我坐下，我坐在靠大门最接近的一张桌
子。
“当然，小桃。我想我们的渊源很深呢，会找上妳，说不定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啊。
”小连这种骗少女的话是他想说的吗？还是他意有所指，正当我思考的时候，却渐渐回忆
起一些模糊的记忆。或许是他的脸庞吧，他那修长的脸庞，似乎渐渐与我那几十年岁月的
记忆角落里联系。
“我不懂。”
“我喜欢说故事，想听吗？”小连将冲泡好的咖啡倒尽咖啡杯。
“我能说不吗？”
“也是。”他将咖啡端了过来，并且缓缓坐下。
小连开始说：“有个女人，怀子孩子，住在北部的某个城镇里。
当时她的丈夫还没被调派到中部，
两人过著美好的快乐生活。
丈夫并不知道女人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时有一名六岁小男孩，一名生活在颠沛流离中的男孩，
忍受不住饥饿，独自在城镇里的街道徘徊。
他一直在逃，一直在逃。
爸爸妈妈说好的圣诞节并没有来临，
欢迎光临的只有穿着黑衣服的圣诞老人，
礼物是两记子弹，贯穿了男孩父母的头颅，
血迹将那一夜染得透红。
他躲在爸爸做的游戏暗室中躲过了一劫，
他将自己脸庞弄脏，深怕那两名凶汉找上自己。
当时的天气很冷，男孩饿得几乎快昏睡过去了。
他没忘记那一天有个和蔼可亲的妇人走过，
那个怀着孩子的女人随手拿出一个刚刚买的出炉面包，
递给了男孩。
女人好奇这么冷的天，男孩怎么在外头受冷，
男孩只是说自己没有家，他不知怎么解释一切。
最后怀孕女人为男孩找到了一个城镇的废弃小角落，
旧工厂地下室，打开一个通风窗口，如果有被子的话还可以过活。
女人从家里拿了两件被子与保暖衣物给男孩，
这些东西让男孩度过了一辈子感到最冷的一天。
怀孕女人关心这名离家男孩，她带些食物给男孩吃，
不但安慰男孩及陪着男孩聊天，她甚至联系了社会局的志工，
一个月过后，男孩被妥善安置，
虽然之后发生了很多故事，
但他仍然记得这个女人。
只要有机会，男孩一定要报答她。”
“没想到这个男孩，变得这么多。”那些回忆随着小连的描述一一涌现。
“是啊。”小连喝了一口咖啡。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答？”
“是啊，以我认为的方式报答。”
“这太可笑了，小连，你可是亲手手刃了那边多无辜少女，你认为我要怎么相信你的鬼话
。”
“我觉得大多数人都误会我这个人。”小连露出了那扭曲力场的表情：“每个人都有一生
要面对的课题，透过那些煎熬与痛苦，我们都会成长。”他放下咖啡说：“一个人只要一
辈子做好一件事，那或许就是值得了。”
“自圆其说总是不忘合情合理，不是吗？”我回应他。
“可别忘记啦，王小姐…在遇上我之前，妳正在过的生活是什么。”
“我的生活不需要你评价及讨论！”
“放松放松，我们都很清楚彼此的份量在那里。妳认为我要按下那颗按钮，需要承受什么
道德心重量吗？有些事情只是我要不要做而已。妳看似好像很有自信，带着刚喜欢的男人
来这观光夜市逛街，认为自己要是谈得不开心，可以转身走人，妳是不是误会自己的处境
啦。”小连的反击说得轻描淡写的，好像是刚刚讲著那个感恩故事的他不是他一样。
“我承认我原本计画完全被你给打乱了，谁叫你要说那个故事…”我是认真地跟小连坦白
，我以为我可以忍耐，但是遇到了这种嘴巴说得很高尚的家伙，就会让我的愤怒逼上嘴角
。
“让我猜猜。作一个好女孩，百依百顺，等待时机成熟时，将我解决掉吗？”小连皱着眉
，然后大笑。
“如果只是妳的美梦，我可是不会用力吹熄它的，我会让妳抱着美梦入睡，在那欢愉的成
就感之中，归于静止。”
我无话可说，他只是光用言语就让我乱了分寸，
他什么活都还没做，就只是说了一个温馨故事。
那个小男孩究竟为何是连呢？
还是这只是他要逼我失去理智的话术？
“小桃，我们摊牌吧？”他继续喝了一口咖啡：“我可不会杀妳…”
“我怎么舍得杀妳？”他大笑。
“你说什么？”
“妳跟纹绫是我引以为傲的成品啊。
要是这么简单就死了，就枉费我的苦心了。”
“什么？”
“妳还不懂吗？纹绫那个女人，为什么我会放她离开。
那是因为她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她的母爱成就了她的坚持。
她是那个真正不惜一切代价，勇往向前的女人。”
“我不懂。”
“她为了让安排者误会她内心的野心，
设计两种时段，那个姓梁的小白痴可是深信不疑呢。
被监视的时候尽作一些辛苦工作，
那些空余时间她可是一分一秒毫不浪费地出卖肉体。
为了存得一笔为数丰厚的资金，
每天努力地、低调地活着。
妳不是第一个主动前来找我的女人。”
“难道她…”
“她对我说出了她所有的想法，
她跟我要了一剂药剂。
她希望与儿子永度余生，
脱离那个男人的手掌心。”
“她要给自己的儿子打上药剂？”我没想到纹绫竟然作到这种地步。
“不要忘了，小桃。
爱之所以重要，那是因为岁月的流逝，
我们因为那些不会停止的时间，
不停在人生的交叉口做选择。
每一步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加珍惜一切。
要是时间不存在了，爱会一点一滴地瓦解掉。
她从重生的那一天起，深感到这件事的存在。
她希望不要与儿子分离，即便是两人可以从另外一个身份重新开始，
总有一天，她会看着儿子离去。
所以她才思考到，自己或许有办法这么做。”
“天啊…”纹绫的选择对我来说仿佛像是晴天霹雳。
“所以妳还没搞懂吗？小桃。
恨，可不一样喔。
爱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存在，
但内心那股强烈的恨意就仿佛如静止一般，
妳以为随着时间过去就足以冲淡，
然后人生真的打从心扉对一个人投以极具恶意的恨，
那是怎么样，都无法抹除掉的。”
“等等…所以纹绫一开始…”我突然感到失重。
“不。她真心想让博荃喝下药剂，
她从没想过要真心杀掉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知道风险太高，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是我…”我是推她一把的人吗？
“对啊。真是完美不是吗？
妳以为妳做了一件大事，
妳以为妳靠着胁迫纹绫，
除了让纹绫告诉妳一切想知道的答案以外，
又可以让她阻止博荃的计画，
进而可以让自己的儿子不遭遇到危险境遇。
但是，妳才是点燃一切黑暗的灯火呢。
妳让那个女人可以轻松写意地站上死刑台，
解决这辈子的心头大恨。
接着她会拿出美妙的药剂，混在啤酒里，
说好了一个美妙的谎言，重新开始全新的人生。”
“这…这不合理，她会阻止博荃的，她明明知道那群孩子不可能设计出什么缜密的计画，
她明明知道这群孩子只会让自己深陷于危险之中。不仅博荃，淞元、华洋都是。她一定知
道的啊。”
“哇，那些孩子到底谁有办法作得到啊？
谁有办法可以设计出让纹绫心安的巧妙刑场呢？
是那个脑冲少年博荃吗？
还是你那善解人意的儿子华洋呢？”
“难道是…淞元？”
“哇，所以淞元真是做得太好了，
没有人看得出来。”
“为什么？我不懂。”
“淞元一直做得很好。
如果梁野秋是一个存在的光，
那淞元就是不会消失的暗处。
他是重生男孩，也是我的好伙伴。
纹绫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跟她提到了淞元的存在。
来到了十一班以后，淞元协助她一起与博荃分在同个班级。
他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大家都认为他很厉害，
是个厉害的高中生，把学校的一切都打理得好好的。
每个人不能没有淞元，他们需要他提供的世界，
这样的淞元为众人建立了一个善于分析与规划的表面印象，
这样的一切只是要掩饰他实际存在的危险与强大。
把一个可以徒手可以进行毁尸作业的人才放进校园里，
随便想都会是太过危险的事情啊。
所以淞元巧妙地利用那些长才隐瞒他那过于强大的存在。
妳认为当纹绫在仓库遇到了淞元，
会有什么样的直觉连结呢？
很安心，对吧。
即便不是她出手，博荃、华洋也能在淞元的保护罩之下，
完成属于十八岁的人生创举。
淞元将这颗引爆炸弹，
从华洋的手中交给了妳。
妳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告诉妳一切事件细节的是华洋，
告诉妳10月28日展开行动的是华洋，
甚至在说出这件事以前，
真心流露地与亲爱的母亲一同相认。
多么令人感到温馨不是吗？
若是淞元告诉妳这一切，
妳反倒会怀疑了吧？
所以淞元只是传给短信告诉妳博荃打算计画作大事，
说得含糊又隐匿，让妳感受他似乎并不了解全局，
或者对妳还有所隐瞒。
使得妳下意识找上了自己儿子，
试图从中间问出些什么。
妳也从没怀疑过自己为什么会执意说服纹绫吧？
说出这件事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呢。
当他展露出他那你所不知的一面之后，
说什么好像都照单全收了。
‘能够阻止博荃的只剩纹绫’这种说法，
淞元可是处心积虑花了好久才让华洋深植在脑内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无法想像小连的计谋竟然是这样一点一滴渗透在那个
阿勃勒团队里。
“说到这个就伤心了。小桃。”小连起身，带着充满成就感的神情。
“一群人把一个人杀了，
可不是说毁尸灭迹就能轻松结束的。
那四个人里头，谁不是重生女孩或男孩？”小连走在我身旁，轻轻安抚我的肩膀。
“什么…”突然之间我感到反胃。
纹绫、即将或许会喝下药剂的博荃、淞元？
不，华洋？
“你这疯子！你要干嘛！”我对着他大吼，当我转身时，我已经看见一把小刀轻轻地点在
我的额头上，他瞬间从那温柔的神情，转变为如同恶魔一样冷漠，冷冷地看着我，仿佛随
时我的头会因此被刺穿一样。
“代罪羔羊？你要华洋当代罪羔羊？”我边说边流下悔恨的眼泪。
“真是对不起啊。”小连微微一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没办法，我只是想知道妳跟纹绫之间的差异而已。”小连说的话完全摸不着边际。
“一个是爱，一个是恨。
我想知道这两种力量可以将妳们推去怎样的视野。”
“什么意思？”
“妳跟纹绫就像是走在两个极端，
她会带着非常珍惜的爱继续活下去，
而妳会继承眼前那滚烫的恨意活下去。
这两支强悍的内心促成的美酒，
肯定像是冰与火一样。
我想看看这精心淬炼的成品，肯定很美。”
“你这疯子！
你不会得逞的。”
“不，妳做不到。
我擅长让她人恨我，
妳也不意外。
代罪羔羊可是妳说的，
可别想的太单纯了。”当小连说完时，我已经近乎崩溃。
“不会的…
不会的…”我跪下，无法承受自己脑中如细丝的想像。
那是会自动萌生的想像，
如发丝一样，
一点一滴从我背后如水墨一般滂沱喷洒。
华洋受尽委屈的样子、
华洋惨遭凌虐的样子、
华洋被世人唾弃的样子、
华洋死于仓库的样子，
那样想像如蔓延的癌症一样，
如铺天盖地而来。
“把脸擦干净吧，我们可以来好好交易。”小连递给我卫生纸。
“什么？”
“直到现在仍然想坚持活下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谓游戏就是要在双方都有机会的情况下才是游戏。
现在如果感到太过痛苦就放弃，我可以赐予妳最安稳的安乐死，
以表达我对妳在我六岁那年送上温暖面包的感恩之心。
如果想活下来，我这边有很多工作可以让妳做，
妳可以从中学习任何杀掉我的技术，
想跟谁学都可以，以后红、阿忍、淞元、梁老师，
任何一个我们团队的人妳都可以去请教。
妳如果不够认真，我会很伤心的，
因为妳一生的竞争对手可是纹绫，她已经抢在妳前头了。
要是不够恨我，我会很伤心的。
尽管来杀我吧，我期待妳这么做。”
疯狂，不足以形容我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那奸诈的博奕心态如同刺中我的要害，
为了不要让他的计画得逞，而放弃活下去，
他肯定不会有所任何动摇。
他仗着这一点，就必须把我逼到崩溃的边缘，
让我一点一滴地走向他想要的方向，
所以他点出了我可以努力活下去的唯一真理。
就是亲手毁灭这个男人。
仿佛真理，又仿佛宣示自己的不败之姿，
就像是丢给了我唯一像是甜头的东西，
让我一生追逐，或许在还没完成理想之前，
或许已经成为另一支伟大的红酒。
这是我重生之后，第一次这么恐惧一直活着，
我感受到那岁月的流逝，如上天给人们的圣恩一般。
恨，不会消失吗？
✽ 2011年10月28日 仓库
女孩拿了两罐啤酒过来。
“喝下这个就可以？”男孩全身是血，恐慌地看着啤酒。
“放心…我们可以逃出去，不要害怕。”女孩用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男孩。
“我会变得怎样？”
“你会很好的。”
“不要离开我，拜托。”
“不会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这是女孩每日放在心里的话。
男孩将啤酒喝下，一阵晕眩之后，缓缓地倒在地上。
女孩默默地看着男孩睡着的模样，
心中的石头经过了这么久，终于落下。
“赶快走吧…”淞元在旁设计地上的血迹。
“谢谢你…淞元。”
“呵，谢什么。记得写明信片给我。”淞元投以一个信任的微笑。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纹绫问。
“拜托，走得越远越好。可别被小连抓到了。”
淞元将昏睡的博荃搬上车，
纹绫坐在前座，这辆车将会往北而去。
乘着飞机，跑到越远的世界越好。
纹绫不知道自己后车厢里头的皮箱，
里头塞著这几年存的钱比自己想得还多。
淞元多放了一倍的钱在里头。
两条道路中间的摄影机已经被淞元切断，
纹绫会很安全地离开这里，
这是最后对纹绫给予的温柔，
至少这是背着小连最大限度的温柔。
为了让自己能够骗到小桃，
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揣摩喜欢男孩的倔强眼神。
淞元希望华洋这孩子能够坚忍地走过这一关，
如果他可以的话。
最后，淞元目送著两位好友离去，
这也代表下一个故事又要开始了，
他伸伸懒腰，心想今晚应该是喝酒的好时间。
✽ 日期不详 阿忍的店营业最后一天
那天以后，阿忍再也没有看到小桃。
即便是最后，他仍然没有勇气走入地狱。
对此，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
他站在木做的桌椅边，
静思著那一天。
虽然这名让他认真心动的女孩，
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活周遭了。
但偶尔阿忍会收到几张匿名的明信片，
他大概猜的出来是谁写的。
他会永远对她祈祷，
就像他希望有一天红能停止她所追求的目标，
虽然这一天不一定会到来。
虽然如此。
说是希望也许太过沈重，
人总是不能放弃期望。
他将店收了，离开了太多故事的地方，
为了避免让自己想起红跟小桃。
✽ 2013年9月17日 小桃 花莲
这是小连在这里执行的最后一项任务，
很快他就要飞去法国了。
我将货车发动，然后将东西放进工具箱。
一个姓陶的年轻人一直在后面呻吟挣扎。
我脱下面具，上头都是汗，
小连的合伙人‘凯’从副驾驶上车，
用手势表示他‘没问题了’。
“喂，所以妳从小就跟小连认识喔。”凯点起烟，顺便丢给了我一根。
“怎么可能。他只是要骗那个记者而已。”好吧，如果要我从小连六岁那个时间点开始算
的话，的确是认识很久。
“日子过真快呢，他跟小曼就要去法国了。”
“是啊。”
“那妳呢？以后就放长假了？”
“谁知道。”
“还是妳也一起来法国好了，我们还是需要有人进行‘后处理’。”
“全世界都有裁缝师啦。”
“话不是这样讲，我们很需要妳的。其实小连有跟我分享妳的事。”
“哦，他怎么说？”
“他总是开玩笑说妳是总有一天会夺走他性命的人。”凯傻笑，我倒是笑不出来。
“他太抬举我了。”
“不，妳是真的很有实力呢。”
“你又知道？”
“好吧，妳知道我也是说场面话。”凯就是满口垃圾话，算了，我继续操著方向盘，顺便
欣赏这风光明媚的海岸公路。
“不跟你说了。”我哼了一声。
那夜星光很亮。
时间会一直推动，
而我却一直留在原地。
有时我会想纹绫在哪里，
过得好不好。
希望她会。
我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
直到最近，才得到得来不易的心得。
时间固然宝贵，
但也很值得浪费。
小连大概不清楚我已经破解了他那至高无上的按钮，
我体内的奈米机器人再也不是他的信徒。
所以，我会让他尝尽比我更痛苦的一切。
先从那个女孩开始吧，听说叫作小曼是吧？
【岁月 完】
【后记】
因为看了‘连续杀人鬼青蛙男’作者‘中山七里’对于自己作品的标准描述，他当时
说每次作品都要设下一些标准，让自己突破。对此我感到非常敬佩，所以这次我也对‘岁
月’作品立下了几个规则。我希望这次作品不以任何杀人结果作为导向，并且希望用两个
对比的女孩诠释出岁月对于爱、恨之间的差异的变化。
因此最后我并没有清楚地描述吴尚天是否惨遭毒手及华洋是否遭遇不测，这或许主要
是小连带给小桃的一种恐惧投射，对此我保留开放的空间。
最早小桃这个角色有出现在作品‘佳肴’当中，不过当时设计是一个‘青梅竹马’角
色。但是佳肴的后期，因为为了让连与其他安氏家人做连接，就舍弃掉小桃身为青梅竹马
可以描述的可能性。因为连是七岁进入兰宁儿童之家、十一岁被安子文领养、接着在十七
至十八岁之际遭受的惨绝人寰的血案。中间太少机运可以让小桃与连搭上线。
所以在本作之中修正了这个结果，因此佳肴后记中我也做了修正。小桃原为人妻时，
与六岁的流浪男孩相遇。接着接下来的故事就由岁月所述。
里头的人物其实其他作品中也有出现，但因为人物太多，为求不要模糊主轴焦点，首
先我放弃了巧薇、琬茵、昀甫、梁野秋这几个人的支线。我发现写下去就会变成十足的长
篇青春校园杀人故事。因此把主轴订在阿勃勒团队：博荃、淞元、纹绫、华洋。
虽然每个人出现的时间因为篇章限制关系，都不会有足够的文字量加以建立起骨肉，
但对我来说每个角色都是缺一不可的。
红、林、金，这三个人出现在作品‘蛰伏’中。红最早被塑造得像是大魔王，实际上
我不想让她太过变成某一个‘奇幻’色彩，纯粹只是想要制造出重生女孩进入新环境所遭
遇的任何陌生危险。
实际上红是最早的重生女孩，她身上留着很多故事，包括与阿忍年轻的一段情，以及
进入校园与作家林在一起的故事。我不想用这个篇章把红这个角色全部描写干净，我希望
主轴还是落在解释小连为何在‘妳好’中具有那么多免洗角色可以使用。
最后，岁月希望带给人的就是两种反差的思考，我对于爱情的确认也像是小连所说的
。真正会令人感到珍惜，真正去爱的就是因为人生的时间不停在流逝，因为那些不完美使
得我们更要珍惜一切。
因此，永生是否是最棒的选择，
我想并不是。
对于被小连走入恨的课题当中的小桃，
最后正在盘算最后的大计划，
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看，小连都是胜利者，
小桃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这就是当初喝下那剂药剂的代价。
永生不代表完美，因为时间是很宝贵的，但也值得被浪费，
如果当时间多到谈不上浪费与否，是否就只残存在无限循环的流荡中。
就像是红永远无法谈上一场好的恋情，
时间到了，就是要割舍，就是该走了。
所以，岁月流逝，有时是一件很美也很棒的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