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枪帆兵日记(补)
10月8日，星期三，补。
刚刚经历的是这辈子最漫长的一夜……
我、政战下士阿锦、食勤一兵阿豪还有医务一兵阿城
四个人在医务室里面无法入眠。
“该怎么办？”我问著阿锦。
“什么怎么办？”
“还用说，当然是现在的处境啊！那怪物也许不会找到我们，
但是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阿恒说的也对，毕竟医务室这里没有食物，
没办法吃喝拉撒，迟早得出去……除非在这等死。”
阿城回应我说的话。
“可是拿着枪的Faces正在外面等著猎物呢！”
阿锦神色沮丧地说著。“不然你们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一阵静默……
打破静默的，是突如其来急促的敲门声，我心头一惊！
“有人在吗？救命啊，我受伤了……”哭丧般的声音。
我们都傻住了，没有人上前回应。
“拜托了……我中弹了，快救救我啊！”
阿城再也忍不住，上前打算要开门，却被阿锦挡在前面阻止。
“不行啊，要是他是Faces怎么办？”
阿锦用细微的气音向阿城说著，深怕被外面听到。
“我也知道啊，可是如果他不是Faces呢？
眼睁睁看他死在门外吗？身为医务兵，我不能见死不救。”
压低声音的阿城把阿锦推开，走向门口……
阿锦没有再阻止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用气音说著：
“祈祷他不是Faces吧！不然我们就要为自己的生命祈祷了。”
正当阿城接近门口的时候……“砰！”巨大枪声响起。
我们连忙卧倒，心中惊恐不已！
我抬起头，门上多了一个弹孔，外面走廊的光线透了一道进来。
一阵静谧，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受伤吧？”我小声问刚刚走近门口的阿城。
“我没事……”
又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动静，我才敢再站起身，
偷偷从弹孔向外窥视……
我的天，一名轮机兵倒在门口，头部中弹，已经没救了。
看来刚刚的确是他前来求救，但是Faces显然一路跟了过来。
幸好我们还没开门，牠还没发现有人躲在医务室。
但是就像阿城说的，一直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黑暗中不确定过了多久，大家都不发一语，却也不敢阖眼，
直到听见广播：“无论军士兵或值更人员，全体立刻至舵房集合！”
“舵房集合？”阿锦露出疑惑的表情。
“舵房那么小根本塞不下几个人吧！”
“要去吗？”我问著：“会不会是陷阱？”
“不会吧，全船都会听到广播，都会到那边。
就算Faces要下手，也绝对不会笨到一次对付全船的人吧！”
阿锦站起身。
“只是到舵房这段路要分外小心，走吧！”
“那阿豪……可以行动吗？”
没有回应，阿城赶紧过去看了一下。
“他……走了……”阿城难过地摇摇头。
“更！”连我也飙出阿豪粗鲁的口头禅，除了心痛，
更加深了对Faces那怪物的恨意！
于是我们不得不丢下阿豪，三个人往舵房去，
一路上跨越了一个接一个尸体，像是渐渐步向地狱……
舵房里面除了一名雷达手和一名舵手外，
只有三名军官：作战长、舰务官和反潜长。
“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作战长看到我们非常高兴。
随后又有三名士兵到了舵房，神色都相当惊恐：
“太可怕了，刚刚辅导长在饭厅大开杀戒……
他拿守卫的步枪，屠杀饭厅的士兵，大家吓得要死。
为了节省电力所以没有开电灯，大家看不清楚，
也不知往哪里逃，就这样一个个被射死……
只有我们三个逃了出来，一直躲在文书室不敢作声，直到听见广播。”
“果然！”作战长生气地说：
“辅导长看到舰长中弹，叫我去找医官，我找不到医官，
只拿了急救箱回到舰长室。就发现辅导长的干尸……
也发现舰长床上躺着舰长的干尸，
身体没有中弹过的痕迹。我那时才明了中弹的舰长才是Faces，
那时和舰长独处的辅导长就这样被杀害，
然后Faces就以辅导长的外型屠杀士兵……”
“也杀了很多军官。”舰务官补充道。
“当时一团混乱，大家只顾著追逐和找寻Elsa，各自分散。
没想到就被Faces给一一杀害……那怪物真的想杀光我们！”
“军官只剩我们活了下来。士兵的话……”反潜长看着我们。
“只剩我们了？”我不敢相信，因为这艘船编制是一百人左右，
如今在舵房的人只剩十一个！
舵房的门突然打开，我回头期待着是不是更多的生还者。
进来的却是浑身是血的范博士！他用力而痛苦地喘息……
大家赶紧上前搀扶他，阿城检视他的伤口……
“子弹没有打到要害，但是这样下去可能会失血过多，
我去拿急救箱……”阿城正准备起身，却被范博士拉住。
“不用了。我还撑得住，现在有当务之急……”
范博士虚弱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针筒。
“这是最后剩下的疫苗，Faces应该就在我们之中，
我们必须赶紧找出是谁……
再次注射阴性还是会有红肿反应的，在官厅的时候真的是疏忽了！”
作战长接过针筒，里面只有5毫升，要做辨识剂至少要0.5毫升以上。
所以会有人无法做这个测试。
“先让士兵们注射吧！”反潜长说。
于是作战长把针筒传下去，要大家互相监视，
确定有把那0.5毫升打下去。
八个士兵传完，全部都有红肿的阴性反应，针筒只剩一毫升。
三个军官面面相觑。
“舰务官先吧！”反潜长建议著。
于是最后注射完的我就把针筒给舰务官，
他将针头刺入大拇指，注射了0.5毫升，立即出现红肿的阴性反应。
“反潜长和作战长，最后这要给谁呢？”舰务官拿着针筒问著。
就在一瞬间，大家没有会意过来，
作战长已经掏出手枪指着舰务官脑门！
“你就是Faces吧！舰务官！”作战长吼著。
反潜长吓了一跳，拿出手枪对著作战长：
“你不要乱来，为什么这么说？”
舰务官一脸纳闷和害怕：“你没看到我拇指的痕迹吗？
我是阴性反应啊！难道你是Faces？”
“不，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会注射手指头？
这太违背常理了吧！你看，一般大家都是注射手腕或手臂，
怎么会想到注射手指？我们发现几乎所有被Faces杀害的尸体，
手指都被切掉……你那根手指头，
一定不是你身上的一部分，而是某个尸体上切下来的吧！
只是把手指‘装’在你身上。或许你早就料到有这样的情形，
所以把每个尸体的手指都切掉故布疑阵……
如果你要我们相信你，就把最后0.5毫升注射在手臂上！”
作战长理直气壮。
反潜长听作战长讲完，就把枪管指向舰务官。
“哼，照你这样说。注射手腕的也可能是切下某个尸体的手腕啊！
根本不合理……话说你才是Faces吧！
为了不要注射到最后的0.5毫升，故意用借口让我把疫苗用完，
这样称了你的意！”
反潜长陷入犹疑，又把枪管转回作战长。
“少胡说！”作战长狠狠盯着舰务官。
“等等，长官！”我也忍不住说著：
“反潜长也有可能是Faces啊，他也还没注射，
你们这样互相斗争说不定便宜真正的Faces……”
“所以……”反潜长环视全场。
“你们觉得最后的0.5毫升，应该注射在谁身上呢？
我是很乐意注射，为了证明我的清白。”
“不要忘记还有一个没有注射的人喔！”这次是阿锦开口：
“范博士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也很可疑。
刚刚作战长不是说Faces伪装成舰长的时候曾经中弹，
也许他的伤口一直还没复原，
所以伪装范博士时也可很自然假装成受伤的样子。
他还故意拿刚好少于我们人数一点的疫苗量，为了引起我们的争执，
让我们互相不信任、互相残杀！真是阴险的方法。”
靠在墙角的范博士倚著灭火器，只是缓缓摇摇头，并没有力气反驳。
“既然你这么说，的确很可疑，那就让范博士先注射吧！”
反潜长说著。
于是阿城从舰务官手中接过针筒，然后缓缓走向范博士，
他一定也相当恐惧。准备帮虚弱的范博士注射时。
反潜长和作战长也改将枪管转向范博士，以免他突然攻击阿城。
就在大家屏气凝神看着阿城把针头刺入的同时，
我也想到阿锦的推测并不合理。
范博士上来舵房以前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
更不会故意准备刚好少一点点的疫苗。
就在大家注意力转向范博士的同时。
灯光突然熄灭，船舰的电力已经耗尽！
等待紧急照明灯照亮舵房，作战长已经被舰务官挟持了！
舰务官趁短暂黑暗绕到作战长身后，一手勒着他喉咙，
另一手则以枪管贴著作战长的太阳穴。
“不要妄动，不然作战长就完了。”舰务官大声吼著。
“该死！”反潜长枪管对着舰务官，
但他不敢贸然开枪，很可能会误击作战长。
“原来作战长说的没错，你就是Faces！”
“不要管我的死活，放过牠的话，我们也是全部都会被杀！”
作战长喊著。
“你有办法承受亲手害死朋友的罪恶吗？即使你活了下来？”
舰务官露出不像人类的恐怖微笑。
同时一个东西掉落在地……有红肿痕迹的大拇指。
“可恶……这家伙！”反潜长恶狠狠地盯着舰务官。
“我教你，不然你可以把枪给士兵，
你再命令他开枪……不错的主意吧！又可以杀了我，
也不必弄脏你的手……自己杀人办不到，
下令别人杀人就可以很轻松……”
舰务官样貌的Faces神色带着疯狂，语气强势而激烈。
“哼，人类就是这样虚伪的生物，造孽又不愿意承受罪恶！
我已经看透了，尽管我背负无数罪恶，但是至少我不会逃。
我敢承担杀尽整船人的罪，因为我本身就是罪孽，
是你们无知的人类创造又不愿承担的罪孽！”
“人类还沦不到你这嗜血的怪物来评论，
你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很遗憾，我还是出现了。”舰务官的嘴角泄露出阴险的微笑。
“而且就像你离开一样，别无选择……”
“砰！”趁反潜长动摇时，Faces早一步向他开枪。
子弹穿过反潜长脑袋，鲜血飞散！
即使枪管离开作战长，Faces的力量却大到让作战长没有办法挣脱，
甚至被勒得快要窒息。除了反潜长，现在没有人有枪械可以攻击牠。
士兵们惊恐但却讶然。牠接着把枪管指向我们……
“砰！砰！砰！”
这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刻。
身旁的人一个个中弹倒下，鲜血飞溅到我的军服……
我连跑的勇气都没有……
就在我绝望受死的时刻，突然有个人冲到我们前面！
是范博士，他拖着受伤的身躯，
拿起刚刚在墙角的灭火器向舰务官喷洒！
“啊……”在强劲的白色泡沫冲击之下，
Faces拉著作战长，被逼退好几步，眼睛也被喷到无法睁开！
阿锦则迅速地冲到倒地的反潜长身边，捡起他的枪，瞄准Faces。
“砰！”阿锦开了一枪，但是在慌乱下没有击中。
Faces一路退到了通向甲板的门口，朝我们开了一枪，
幸好他眼睛被泡沫遮蔽看不清楚，子弹也落了空。
趁我们被威吓的同时，牠勒著作战长转身冲出门外！
阿锦带头追了出去，外面黑夜茫茫，
只有一点点从云间探头的月光照明。
等我踏出门外，只看到作战长痛苦地倒在地上，
舰务官的身影渐渐拉开距离，向飞行甲板狂奔。
阿锦对了背影开了数枪，但是都没有击中。
作战长也终于站起身，持枪连射两发。
但距离已经太远，身影渐渐隐没在黑夜之中……
“浑蛋！”作战长愤怒咒骂，接着连续咳嗽。
刚刚大概被勒得很痛苦。
“让他跑了。”阿锦摇摇头。
“算了，至少牠暂时离开了。”作战长啐了一口口水。
除了作战长和范博士，只剩下我们三个在医务室共患难的兄弟。
就在作战长收枪的同时，阿锦突然把枪管转向作战长！
“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作战长眼神充满愤怒。
“阿城，快！”阿锦说完，阿城非常有默契地冲向作战长，
撞在他怀中……
其他人还不明了怎么一回事，就听见一声非常悽惨而怪异的哀鸣！
作战长倒在地上痛苦地抽蓄，发出不像人类的怪声。
而阿城则站在原地，手上拿着空的针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忍不住问著。
“果然！”阿锦手枪仍瞄准着地上痛苦的作战长。
“他才是Faces。”
“怎么会这样？”我困惑地皱眉，不能理解。
“刚刚我冲出门口的时候，作战长已经倒在地上，
而我们认为逃走的舰务官其实只看到背影。
在作战长起身要开枪以前，我发现枪管上已经有白色的烟硝痕迹……
理论上作战长的枪应该没有击发过啊！
所以我就猜出牠的诡计……”阿锦嘴角微微透漏出得意。
“一定是Faces在跑出门的一瞬间变身成作战长的样子，
并且用手枪威胁作战长，叫他赶快跑，不然就杀了他。
当真的作战长离开，在我踏出门口以前，牠就倒在地上，
假装是被Faces丢下的。我们差点被骗，还好我注意到枪管……
因为牠手上拿的其实是舰务官的枪，已经射击无数次，
所以有烟硝痕迹！”
“刚刚瞬间停电，我还没有把疫苗注射下去。”
阿城补充著：“等紧急照明亮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谁是Faces，
自然不会浪费疫苗。只有阿锦有注意到，
刚刚他指示，我就明了该怎么做了。”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多亏你们，我们终于逮到怪物了！”
“呃！”Faces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听起来又像是呻吟。
接着渐渐安静下来，动作也停止了……
“为你的行为忏悔吧，怪物！”
阿锦对着地上作战长外型已经一动也不动的Faces说著。
“砰！砰！”阿锦朝Faces扭曲的身体开枪。
夜里疾风的呼啸像是宣示著迟来的胜利，
响亮的枪声是替船上无数英魂伸冤！
曾骇人一时的怪物，此刻终于倒在人类的脚下，
平凡的样貌无异船上其他尸体。
后来阿城去医务室拿了急救的东西替范博士上药包扎，
并且拿了一大罐消毒用的酒精。
我们把酒精淋在Faces的身体上，并用打火机点火……
“轰！”熊熊烈火在牠身上舞动，
然而奄奄一息的牠只有抽蓄一下。
看着Faces被火焰吞噬有种报复的快感，发泄对牠的愤恨。
过了不久，火熄灭以后，Faces已经成为一个焦黑的人形物体了。
我们把牠从舷边丢下海……
“啪！”落海的声响宣示恶梦的终结。
一切总算是结束，我们干掉牠了……
大家心中大石头落下。我们在阿锦建议下都到政战室休息，
他也热心地从服务台拿了许多干粮和饮料给大家。
吃饱喝足以后，疲惫的身躯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不过范博士没能撑到天亮，因为失血过多而过世了。
我一直记得他那时英勇地拿灭火器冲到我们前面，
不畏Faces子弹的画面。要不是有他，我们没办法击败Faces。
另外那时跑出舵房的作战长也一直没有看到人影。
他应该是安然无恙才是，可能在他们军官的休息室。
没有人愿意再经过遍布尸体的饭厅和走道，
去找作战长或是寻找可能的其他生还者。
大家只想好好待在安全的政战室等待救援。
这场惊魂的故事大概会是我日记中最精采的一段吧，
但是只想把关于这事件的日记提早写完，
也不会想再把它拿出来看。
一切到此为止，明天以后的日记，我想会是很和平的，
和平地等待救援。
10月9日，星期四，晴时多云。
今天中午是被敲门声吵醒，作战长终于主动找到在政战室的我们。
他巡视了全船，确认我们四个应该就是982仅存的生还者。
也幸好活下来的人很少，粮食和饮水能够撑很久。
作战长在舵房蒐集航行的资讯，
他认为一直在失去动力的军舰上等待救援其实很不利。
他建议可以好好利用船上的救生小艇，只要借由罗盘确认方向，
马达的动力可以让我们接近陆地，更快争取到援助。
而且现在天气和海象都越来越好，即使乘坐小艇也不用担心危险。
他说的有道理，我们也想赶紧逃离满船的血腥和干尸，
于是决定傍晚前携带大量食物、水和其他装备，
借由救生小艇驶向陆地。
大家多么期盼可以回到陆地啊！
※
枪帆兵刘忆恒的日记到此为止，没有后续的内容。
和Elsa的笔记一起提供了充分的资讯，让我们了解船上发生的事情。
依照这本日记的纪录，枪帆兵、医务兵、政战士和作战长等人
应该是安然存活下来，并且就在目前还没寻获的救生艇上。
这本日记似乎是他忘在982上，没有带上救生艇。
Faces已经被烧成灰烬落入海底，威胁应该完全解除了。
这结论让我们充满期待地继续寻找第二艘救生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