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纬谭,三十一岁,顶着和他年龄有极大反差的稀疏白发,初次见面时以为他少说也五十
好几,当他报出真实年龄,我还差点太过惊讶把嘴里的馒头吐在他脸上。
记得那天是移监后的一个礼拜,我在放风的时间独自一人蹲在广场角落,嗑著午餐藏进口
袋的馒头,老谭很自然的蹲到一旁。
“兄弟,犯啥罪进来的?”
老谭叼著烟屁股,漫不经心的问。看来他和看管的关系不错。
我看了一眼老谭,没有回答,吞下最后 一口。
“别这样,我就是看你一人挺无聊的,随便聊聊。”老谭不死心地说。
在这种鬼地方蹲久了,聪明点的都知道话少点是生存之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别说
;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当作不知道。
“你才是犯啥罪的?七老八十的怎么还不安分点,在这蹲,还不给家人担心?”
老谭搔搔头,贼笑说:“杀人罪。”
盯着老谭贼笑的样子和他说出的罪行令我冷不防打了个颤。
劳动的铃声响起,所有的受刑人在广场前集合,侥幸让我逃过老谭的追问。
说到劳动,这是来到这所监狱感到的所有怪异中的其中一个。
挖洞。
没错,就是挖洞。我们会被统一集合,然后全部的人用脚镣一排排铐在一起,最后戴上头
套,又臭又闷的头套,几百年没洗过似的。
我们会像羊群般被赶往地下室,为什么知道是地下室?
废话,那是因为阶梯是向下的,而且他 妈的长。
抵达劳动地点,我们各自被分配了工具,有圆锹、十字镐和工地常见的打石机具及单轮推
车。
洞穴很深,深到必须坐着采矿车才得以到达尽头。由于位处地下,上头可能有溪流、湖泊
之类的水源,洞穴非常潮湿,温度相对较低,单薄的囚衣不够保暖,只能不断的劳动来增
加身体的温度取暖。
没一会儿,原来还感到冷到现在已是汗水沾满全身。我用袖口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老谭见状,左顾右盼的,趁看管的没注意又凑到我身旁道:“我来这半年了,唯一干过的
劳动就是挖洞,不只我,所有人都一样。”
不用老谭说,这我都看出来了。虽然对老谭觉得不自在,但他来这的时间比我久,或许知
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我便假装有兴趣的问:“哦?所有人都在挖洞?难不成这里藏黄金不
成?老谭你可得和我说说这里的事,毕竟小弟是新人啊。”
老谭见我有兴趣,神神秘秘的贴到我耳 边说:“这里有死人,就在你来的一个礼拜前,
死了一批。我猜呀,你就是来补他们缺的呦。”
说完老谭又带着贼贼的笑容走开。留下愣住的我。
哔哔哔,远处的狱警吹着哨子,手指指着我,示意要我别停下手上的工作。光线昏暗,不
清楚他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怎样,一定是面无表情吧,我想。打从进来这,他们全是一号表
情。
每天的工作一结束,躺到床上我就累得马上一觉到天明。
但最近有点不一样。
咚咚咚,咚咚咚。
连串沉闷且规律的声响再度将我从睡梦中吵醒。
连续几天了?我不晓得。
一昧的工作,枯燥的作息,时间对我来说逐渐麻木无感,我开使对自己的假释感到遥遥无
期。
闭上眼睛试图重新进入梦乡。
霓虹灯在夜里闪烁,街头上的人群不见消散,反而越晚越热闹。
忽然人群中窜出一名面容苍白的男人撞在我身上,一个踉跄,我和他跌撞在柏油路面,慌
乱中口袋好像被塞了什么。
正当我准备掏出口袋里的东西还给他,人已不见踪影。
警笛声由远而近,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把我架住,掏出我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包 白色粉末
。
没有解释的余地,在看热闹的人群目光中被上铐压入警车。
审判,入狱,一切来得太快。
碰碰碰碰碰碰碰!
一连串的敲打声,从梦中被拉回现实,老谭站在我面前眼神空洞看着我。
按耐住被吵醒的不快,我说:“老谭又怎么了?有什么明天再说,我现在困了。”
老谭还是盯着我一句话也没说。
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我瞧了瞧四周,确定自己还在牢房里,可是……
我猛然站起,抓住铁栏杆,对着我面前的老谭惊讶地说……
“你怎么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