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啊~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得以生存下去,其实都是机率问题。你坐上车可能会发
生车祸;在家里可能会发生火灾,连坐上飞机这种号称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也难保不会空
中解体!世事难料啊….”
我摊在星巴克的沙发上,桌上一杯热腾腾的拿铁,只想独自一人静静地度过这个下午,然
后回到家,与女友共度甜密的晚餐。但眼前这个雪白乱发、挂著厚重眼镜的中年大叔,却
打乱了我的清闲。
“我说…大叔…我的保险已经足够了,而且我还只是个穷博士生,没有额外的钱再付保费
了,您就不必再打我主意了!”我严正的声明。
“嘿嘿嘿”他神秘的干笑三声“我不是拉保险的啦!”
我突然展露疑问的表情,显然正中他的下怀。他迫不及待的打开桌面上老旧007皮箱。
皮箱偌大空间的中央,摆放著一只BB叩般大、象牙色、嵌著液晶萤幕的神秘物体。最令人
发噱的是,它面板的上下方,印着苹果左右各被咬了一口的图样….。
我端详了一下那个疑似某种山寨机的的东西,而大叔却小心翼翼把它拿起来捧在手上宝贝
著。
“这是i- percent!!”大叔声线高张,眼神炯炯有光,仿佛年轻了十岁。
“i…. per….cent?”我被制约式的重复了一次。“百分比?”
“是的,这是贾伯斯临终前交给我的,这才是他真正的遗作啊!”他的声线些许颤抖“我
经过几年的努力,今年终于量产了!”他奋力握拳“小哥~今天算你运气好,我们“金苹
果”公司的第一号产品,就要介绍给你啦!”
我仿佛置于五里雾中,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不过我还是不想被推销。
“等一下!等一下!大叔….第一个,山寨就山寨,不要牵拖贾伯斯….第二个,你这台不
管是BB叩还是计步器,我都用不着!”我再一次严正的声明。
“碰!”大叔怒气冲冲的搥了桌子一下,惊动了邻座的情侣。“我跟贾伯斯认识三十年了
!”他从口袋里生出一张照片“这是我和老贾在大学的合照!”
照片中真的是年轻的大叔与年轻的贾伯斯,搭著肩坐在草皮上的合照。
但是现在PS这么猖獗,这种照片,高手三分钟就能做好。
“另外,这不是BB叩!也不是计步器!这是i- percent!中文叫做“灾难机率显示器”!
”他骄傲的说著,接着开启了推销模式“我们人啊~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得以生存下去,
其实都是机率问题。你坐上车可能会发生车祸;在家里可能会发生火灾,连坐上飞机这种
号称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也难保不会空中解体!世事难料啊….”
“停!”我用手示意他住嘴“大叔…这些你前面已经说过了!”
“你不懂啦!这叫话术!话术!”他有些不悦的把手叉在胸前,又拾起了计步器…. 噢不
~是i- percent。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背面的小盖子打开,右手食指按压在凹槽中。“好了!现在我感应了指
纹,这台机器会显示我现在发生灾难的机率。”
他把i- percent的液晶萤幕定在我眼前。
冷冰冰的数字秀著“0.002%”。
“所以这代表?”我有点感兴趣了。
“这世界上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安不安全只是机率的问题罢了!”他义正词严“0.002
%只是安全的底限,我们仍然要准备灾难随时随地的来临…”严峻的表情震摄了我一下。
但他脸部线条很快地趋于柔和“来!你试试看!”
机器递到我手边。
我也学他把小盖子打开“要用哪一只指头?”
“都可以!你用脚趾也行!”我无言。
随便用右手中指感应了一下“一样啊…都是0.002%啊….”我有点不屑地说。
他叉起手,也不屑地:“那代表你现在也处于安全的底限啊…”
突然间“哔哔……”大声作响,萤幕变为红色冷光,百分比的数字不断攀升,从20%到40
%,现在已经飙破80%…..。
“你再跟我说一次试试看!!”邻座情侣的男方突然大怒,拾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一砸
。
“框啷!”瞬时,玻璃碎片辐射般地四散。
就坐在隔壁的我,脸颊也遭受到小碎片攻击的池鱼之殃。
留下一道浅短的血痕。
等我意会过来时,只见服务生慌张的在四周关切,还有一脸惊恐的女方,而男方已不知去
向。
“先生!你还好吗!”扎著俐落马尾的服务生凑到我身边,热切的关心着。i- percent已
经回到无害的数值。
“没关系…”我挥挥手支开她,接着拿面纸把脸上的些微血渍擦掉“我以为是我一直问你
问题,你认为我是奥客所以要打我…”
“哈哈!我才不会这么没品咧!”大叔抖动着他的法令纹“这台机器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
分辨灾害的大小,不过这样其实也能够达到预警的功能了…”
“刚刚不会是你设计好的桥段吧?”我又开始奥客的合理怀疑了。
“碰!”他再一次气呼呼地拍了桌子,小机器的百分比顿时跳到10%“你可以不买!但不
准污辱我的人格!”
“好…好…好…大叔..冷静…”我把说手举高,不断挥舞“好啦!好啦!其实我已经开始
相信你了!”
大叔突然身体往前倾,整个脸靠了过来,挤出不自然的诡异微笑,并散发出浓浓老人味:
“要不要买?”
“蛤?!”我迟疑了一下“你还没告诉我多少钱咧?”
“公道价!八万一!”他斩钉截铁的说著。
我快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拜托!我只是个穷博士生,每个月四处兼课才有22k,你要我去哪生八万一!?”
他从容自得的叉起手:“我又没有要你现在付钱,你可以拿回去先免费鉴赏。”
“免费?!”
“对啊!我的i- percent至今只推销了七个人,而七台都卖掉了。他们回去试用后都乖乖
回来付钱了。我想你就是那第八个。”他骚骚嘴边黑痣上的长毛。
“你找顾客推销的标准是什么?”我好奇。
“因为你们都长得一脸衰相!”他又斩钉截铁。
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对!很衰!”他面无表情的说。
我无言。
“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就先拿回去试用吧!我每天下午都会在这家咖啡厅,到时你在拿钱
给我就好了!”
“可以试用多久?七天鉴赏期?”
“看我高兴囉!”他闭起眼睛,展开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带着疑问与好奇离开星巴克,一边把玩着新玩意,一边走在中山北路的人行道上。
一路上几乎都在安全值内,除了过马路时会有些波动除外。于是觉得有些无趣了,便随手
放入裤子口袋内。想着晚上要做什么菜,等待下班的女友共享晚餐。
初冬的台北仍是暖洋洋的,一头撇见“哈比人”的电影看板,身为“魔戒”迷的我不由得
伫立凝望着。
在小小出神的同时,“哔哔……”又来了!
赶紧掏出小机器,又出现无情的红色冷光,数值提升到70趴了!
“铃铃铃….!”回头猛见迎面疾驶而来的一台ubike,在快要撞上的瞬间,我一个箭步闪
开了。
“干!想死啊!”骑车的屁孩不但没道歉,还回过头来“谯”了我一句。
我瘫靠在行道树上,喘了几口气,想着到底是我真的很衰,还是这台机器给我带衰,这个
哈姆雷特的问题。
不过,我真的有点相信它了。
回到家,煮了两盘拿手的青酱意大利面,女友也可以趁热吃的即时到了家。
“好香欧!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意大利面啊?”她的酒窝随着笑容愈是深邃,瞇起的眼睛依
然带媚。
但是,她手上常态的提了大包小包的名牌服饰与精品….“又买这么多啊…”我轻声细语
的指指香奈儿的提袋。
“人家今天发薪水嘛….”她一股脑地把我扑倒在沙发上,脸颊与嘴唇在我的耳鬓厮磨,
微微地发出娇喘声。
唉,我最怕的就是这种状况了。
温存了一阵后,我们做…不…是坐上了餐桌。
看着她乐在其中的吃着我的手艺,甚觉得颇有成就感。
“那个….”我停顿一下。
她停下进食,充满疑问的看着我,嘴唇残留些许蕃茄酱。
“我昨天跟你说的事,妳考虑得如何?”
她放下叉子,沉思了一下,但很快又绽放出无敌的笑容,打算用笑容暂时打发我。
凌晨三点半,一阵急遽的尿意来袭,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往厕所急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哔哔……”大声作响。
我心里大骂一声干,再回到房间,想着该不会是地震或火灾吧!
女友死寂的沉睡没有被惊醒。而萤幕上虽泛著红光,但数值仍是安全的。
该不会坏了吧!?
它不是坏了,而是启动了另一种模式。
从侧边类似耳机孔的不明装置中,投射出类似星际大战电影中的虚拟影像,但出现的不是
莉雅公主,而是那个死老头。
“嗨!是我喔!怎么样?使用得如何啊?决定要不要买啊?”他一脸邪门的歪笑。
我边走到客厅边说:“靠!还有这种功能…还满屌的…”
“不错吧!八万一很超值吧!可是只能跟我对话而已喔!”
“干!”
“主要功能还是灾难预测而已嘛!快!要不要买?”
我想了三秒,可能是太想尿尿的关系,下意识的答应了他。
“真是谢啦!明天早上9点,同样的咖啡馆我等你囉!…对了!我还可以刷卡喔!不过要
加十趴手续费啦!”
啪!
蓝色的立体影像骤然熄灭,陷入一片日常的黑暗。
我在心里嘟囊著:我才不要给他钱咧!也没有跟他签什么契约…以后不要去那家星巴克就
好了…..
超级中二的我,在暗想的同时,尿下曾经很急的尿。
第二天,我一如往昔睡到女友上班前给我香吻的时刻。
“今天不用做菜了,晚上我买鼎泰丰回来”她背起上个月买的coach包。
“会不会吃太好了…”
“偶而吃吃嘛!…掰掰!”轻巧俐落的走出了家门
明明上个礼拜才吃的….。
简单梳洗后,准备赴10点与老板的meeting。
往捷运站赶上班的人潮、卖各式早餐摊贩,熙熙攘攘的塞满了骑楼走道,这本来是平常自
然的风光,但是今天也太动弹不得了吧!
于是我绕过人群,抄近路走在慢车道上。
才没走几步,“哔哔……”熟悉(?)的警报大声作响。
我急忙看看后面!
空空荡荡的,没车啊!
我又拿出i- percent,看到疯狂攀升的数字,下意识的往骑楼内回避。
“碰!”急速坠落的花盆,就在我刚刚站立之处,粉碎一地。
路人纷纷惊呼与议论,而我已是一身冷汗。
瞥见商店内的时钟指著九点,心中掠过一丝的不安。
与教授谈完已是下午时分,因为余悸犹存,所以毫无食欲,虽然老板还挖苦我“大难不死
必有后福”。
我走在昨天差点被撞的人行道上,印入眼帘的同样是“哈比人”看板。但隐隐约约看到似
有一物体从天而降,向仿佛是目标的我飞驰而来。
同样款式的花盆在我头上开花,却没有结果。在我倒下之后,死屁孩的ubike这回终于如
愿以偿的把我辗过,在我背上留下一道胎痕。
“呜呜呜!”
我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女友的啜泣声。
不要哭啦!我又没死!
我用尽些微的力气,轻抚她的头发。
夜阑人静,麻药退去之后的阵阵剧痛搞得我无法入睡,而她又沉沉入梦。
这时,我大腿边感觉到手机震动的酥麻感。
带着疑问的一摸!竟然是那玩意儿!
老头的虚拟影像鬼魅般漂浮的半空中:“老弟!还好吧!呦!看来可能要住个三五个月囉
!保重保重!”
我六神无主的望着他。
“凡是i- percent使用者被挡掉的灾难,都会存盘在我的数据库中,因为你不付钱,想吃
霸王饭,所以我还你原本该是你的灾难…...另外,我也可以寄给你别人的灾难,所以你
逃不掉的呦!….明天早上同样时间地点,我等着你的八万一..”
清晨六点半,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女友,也请她去领取我少少户头里
的钱,拿给那个老头。
三个半月后,我出院了。
这些日子以来,这台小机器或多或少发挥了作用,例如邻床变态病人对我未遂的性骚扰…
….
一踏进家门,好开心喔!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的狗窝。
女友也细心的搀扶着我坐在沙发上,接着亲暱的靠在我肩上。
“我决定答应你的求婚了….”她幽幽的说。
但在我还来不及高兴的同时,口袋中又扬起“哔哔……”的声响。
是地震?火灾?飞机撞大楼?彗星撞地球?
结果好像都不是。
当然也不是那老头要找我聊天,只是我仔细一看周遭,尽是大包小包、已拆或未拆的精品
服饰、包包、首饰…….
我看看她,她又对我投以天真无邪的微笑。
而那i- percent则跟谢金燕一样继续哔、哔、哔、哔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