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一天,我们又来到了南区公园。
我和雅芳的包包内都塞满了金纸,大蒜,十字架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备无
患。我使用打火机点燃了新的太刀纸雕,随着灰飞烟灭,一把古色古香的太刀
幻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我手上。
雅芳则准备了一只大型手电筒,和一般手电筒不同,不但照得更远,灯光也十
分强烈。尝试朝树丛上照射,果然掀起了一阵阵躁动,看来反应还不错。
我们亦步亦趋,穿过一棵一棵树木,往公园深处前进。
和昨天一样诡异的感觉又开始出现,果然,咚咚咚......的敲击声,慢慢出现
在我们面前。
小心的穿过树丛,这次我能很清楚的观察到这个景象。
那个女子,神色苍白的根本不像一般人,没有眉毛,表情扭曲一直怒视著被钉
在树上的稻草人。她一下低沉,又一下嘶吼的念得我听不懂的话语,尖锐的音
调,散发宛如咒骂、诅咒般的恶意。
每一下举起锤子,用力打在铁钉上的那一刹挪,我感觉到整棵树都在颤抖。
透过通灵眼,我看到了附近的树木,延伸出一条绿色的细线,传入稻草人中,
接着转化成一阵阵黑气。
树上的树精们都在痛苦地颤抖,牠们的生命力开始慢慢消退,一只只树精变得
干瘪而失去神采。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树精对人类这么痛恨。
我悄悄接近那个女人,这次不能再让她逃了。或许对妖魔鬼怪我不在行,但制
伏一个女人,没理由做不到吧?至于恐惧,这种感觉早在昨天的激战中被消磨
殆尽。
随着距离变近,强烈的恶意不禁让我感到恶心,通灵眼变得灼热,整个周遭似
乎蔓延一股黑雾。
和躲在另外一边的雅芳点头示意,我深吸一口气,跳到女人面前,大喊:“住
手!”
“呀!啊!”女人发出非人类的嘶吼。血红的双眼瞪得几乎快掉出眼眶来。
这是什么?还来不及多想,只见她朝我丢出一把白色粉末。透过通灵眼,
我看到了粉末变成了一团青面獠牙的鬼怪,朝我扑面而来。
弓起身子,我挥动太刀,用力地朝鬼怪斩去。
鬼怪发出刺耳的尖叫,被斩成了两半。却没有消散,继续把我整个垄罩起来。
我...我好像想起了很讨厌的事,一些我不想记起的事,悲愤、难过、愤怒
种种的负面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看到了小学同学,把我当作怪人,排挤我,欺负我,只因为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愚昧,愚蠢,无知的人,只因为你们不知道,不懂我所知道的世界。
我不管厕所里面是否有鬼,但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可笑,什么妖魔鬼怪一点
都不可怕,可怕的东西──是人。
我认同我外婆的信仰,我相信无论有形无形的事物,那又如何?不过是被当作
异类......我不要...我不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是不是我的问题?原来是我才是不被需要的吗?
是不是一死百了?如果我是正确的?只有死才能证明吧?
我举起太刀,横贴在脖子上。人是群居动物,异类终究只有死去一条道路。
我不需要再欺骗自己,我也是怪人,被憎恨、被讨厌,没有价值,只有死才是
唯一的道路。
再见了,这个世界。
※
冰冷的世界出现一丝温暖。我奢望的往里面钻,我能感受到强烈的期盼和呼唤。
“你...你终于醒来了。”我吃力的睁眼双眼,暖呼呼的水滴在脸上痒呼呼的。
原来是雅芳,我似乎倒在她的怀里。她环抱住我,清香的味道和软软的触感,
慢慢洗涤我的身心。只是现在似乎不是享受的时候,我撑起身子,看见了正在
和女人战斗的小黑。
小黑仿佛是那团鬼怪的克星,像小朋友吃棉花糖似的,女人每放出一团鬼怪,
很快就被小黑吸收掉,还越来越有精神。她丢出一把一把粉末,和小黑缠斗在
一起,暂时无法顾虑到我们。
“这是?”
才刚清醒,我就整个傻眼了。此时我身上洒满杂了大蒜...衣服湿湿的?这是
圣水?还有好几张符咒和护身符。我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鸡尾酒驱魔法
。总之,还算有效就是了。
小黑并不害怕鬼怪,但对女人手上拿着的木槌充满忌惮,不敢轻易接近。
那是一只古朴的木质锤子,从斑驳的颜色来看,应该有了一段年份,上面缠绕
著浓郁的黑气。
这就是宋洁所说的灵物吧?
我从女人背后接近,她所有注意都被小黑吸引过去,此时太刀已经消失,我只好
侧身一踢,狠狠踹向女人的右手。一击命中,她发出痛苦的惨叫,木槌在空中
划过一到抛物线,差点打在小黑身上。
女人失去木槌,就像没了电池的外偶,顿时失去了动作,茫然的跌坐在地上。
我和雅芳仔细研究了一会掉落在草丛中的木槌,上面刻着一堆我们看不懂的
日文。谁也没有想要去拿的打算,据宋洁说这种灵物,持有者非常容易被控制。
见我们打破诅咒,原本骚动的树精也变得安静下来。或许是知道我和雅芳的
所作所为是为了帮助牠们。牠们对木槌雌牙裂嘴,但又不敢接近,十分有灵性
的观察我和雅芳接下来的动作。
既然没有了攻击性,小黑也对树精不敢冒,趴在离雅芳不远处休息,
倒也没树精敢去招惹牠。
我们开始尝试了鸡尾酒除魔法,把十字架、圣水、符咒、念珠等等的东西撒在
木槌上,但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我心想。
我从宝特瓶倒出一点汽油,泼在木槌上去。这下,木槌马上有了反应,
开始剧烈的震动。
“快,点火把它烧掉。”雅芳喊道。
女人突然抱头痛苦的尖叫,又要往我和雅芳的这个位置袭击而来。我赶紧
把点着的打火机往木槌上丢去。瞬间燃起大火,浓密的黑烟缓缓窜起,
黑烟中有着无数扭曲的人脸,一边嘶吼一边往夜空中消散。
不一会儿,随着周遭令人厌恶的压力慢慢退却,整个木槌只剩下一坨灰烬。
树精们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一只一只跳回树上消失了。
“终于结束了吧?”我缓缓叹口气。
雅芳一头压在我肩膀上,一脸疲惫样。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
似乎也不太好过。身上的T恤紫一块黑一块的,牛仔裤也破了几个烧焦的小洞。
恢复神智的女人,请我们让她去一趟南区公园的厕所。
重新出现的她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细细的画眉,带有淡淡哀怨而清冷
的眼神,依然很白的瓜子脸。看起来就是个干练的年轻美人。
当然,从女人口中,我们得出了另外一个故事。
发生不伦恋之后,男人仍旧十分迷恋着她。在交往时,她被男人给瞒在鼓里,
只知道对方离婚。至于怀孕这件事,她对男人的一个测试谎言,她发现男人
根本没有想要解决的意思。
男人不但有家室,还不放过小三。对她来说,只当识人不淑,以她的条件绝对
能找个更好的。
男人的死缠烂打,对她来说最后变成一种厌恶,害怕、甚至连晚上都睡不好觉。
直到前一阵子,她收到了一把木槌......从那天后,她就没再接到男人的短信
或电话。心理一方面害怕,一方面也获得解脱,而那木槌总是在深夜时分,
控制着她,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总之,一切由木槌开始,其他这些男女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根本都懒得去理。每天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例如,有客户反映一直收到前男友的诅咒短信,或是收快
或快递收到一团头发等等的──质疑我们泄漏个资。
解决了木槌,就算再做相同的诅咒也不可能有用。
离开之前,我和小三要了快递单号,这是当初收到木槌的时候所留下来的。
※
我回到了客服工作岗位,准备接受客户的轰炸。小三给我的快递单号
刚好是公司合作的快递公司之一,于是我登入了系统,将快递单号输入电脑。
没想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果然,最恐怖的从来不是所谓的妖魔鬼怪,而是人。
我把显示男人妻子名字的视窗关掉,之后,就不关我的事了。
我一边上线和客户赔罪说:“抱歉,你的讯号不良我会请工程师去观察。”
心里一面想,上个月不就是你们社区投诉要拆基地台?
人与人之间就是一个无解的结。
“走,下班后我们去吃拉面吧?”LINE了个短信给雅芳,我专心回工作上。
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