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听我娘说的,我从来没见过阿太…是我娘说要叫阿太,事实上就是我娘亲的
祖母。
小时候我们常听我娘亲讲她家乡的见闻,让我感到在彰化的某处山村是个神祕又
有点可怕的地方。后来在东月季物语也曾从此撷取素材。
可以感觉到,我娘亲虽然对阿太有很多怨言,毕竟阿太实在太重男轻女。但是她
也对她非常敬畏崇拜,甚至不自觉的在言行模仿她。
这点是我大舅曾经笑着埋怨过的事情。
阿太在日据时代就青年丧夫,据说当时我的外公才九岁大。家有薄产的孤儿寡母
,在日据时代实在很艰辛。
尤其是阿太年轻时听说面容“绮丽”(用日文讲的,我不知道怎么拼),不过看
她的孩子们像她的都相貌英俊美丽,可以想见她年轻时是非常漂亮的。
但是她性情非常暴躁剽悍。据说曾经拿着镰刀将调戏她的罗汉脚从村头追杀到村
尾,最后那把镰刀砍在罗汉脚的门柱边直接回来。
第二天去要镰刀,罗汉脚哭喊的跪地磕头。
总之,她就是这样暴躁剽悍的美妇。不单撑起一个家,甚至把仅有的薄产扩大到
有几座龙眼山和不少的水田。在禁止私酿的日据时代,她是少有胆量敢酿私酒贩
卖,打理田地和龙眼山,跟日警和不怀好意的亲戚周旋,非常精明的妇人。
事情是发生在我娘亲还没上国小的时候。
那时的阿太很擅长养猪,猪仔总是出生繁多。有只母猪快生产了,大肚便便,我
娘亲说几乎看得到小猪在肚子里动。
猪栏的门有点故障,某天怀孕的母猪拱开了门,跑到隔壁的田里偷吃。
寻常乡下遇到这种事,通常是把母猪打跑,顺便跟猪的主人抱怨一下,赔礼或道
歉就差不多了。
但是隔壁邻居的家主和阿太争买山地有些不愉快,二话不说,不知道是拿锄头还
是开山刀,把母猪打死了。
呃,不想形容的太血腥。只能说,母猪的伤口在腹部。等阿太发现的时候,母猪
四肢还在抽搐,血啊内脏啊肠子啊什么的…一定有,据说还有半死不活的猪仔在
蠕动。
(我娘亲叙述到这儿的时候还想吐)
阿太的脸很可怕,可怕到当天没有猪肉可以吃,家里大大小小没人敢问。
在当时,这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通常都会跟邻居吵一吵然
后把母猪拖回来洗剥干净加餐,把损失降低到最小才对。
但是阿太没有这么做。当晚她将那头死去的母猪拖到隔壁邻居的山里埋起来,做
了一些什么,唯一能明白的是,她将三柱香倒插在埋著母猪的坟里。
(我问过娘亲是不是去偷看,结果被我娘亲揍,却没有答案)
然后就回来了。
隔几天,那个邻居去镇上,出了车祸,拖了几天,过世了。
伤口在腹部。
通常我娘亲故事说到这里就终结了。只有一次,她说漏了嘴。
“阿妈叫那母猪去讨命…后来他们的山变成我家的山。”
后来我长大些跟大舅求证,他脸色大变,不肯回答,却低声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