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下后决定要把标题中系列两字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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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会做起这个梦。
某个夏日的下午,年幼的她穿着一袭绣着白色雏菊的洋装,灿金柔软的头发用缎带从头的两侧绑起马尾,她穿着皮革缝制的小鞋子踩在不知名的城镇里灰色的砖石路之上,明亮的阳光照进商店漂亮的落地橱窗,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在水中一般闪闪发光。
穿着漂亮洋装的洋娃娃、雕工精细的迷你旋转木马、栩栩如生的布谷鸟从木钟上方的小窗中飞出,商店里面的衣帽架上挂著精致的绸缎帽子,她知道,只要轻轻地推开门的话,门上挂著的玻璃风铃就会叮当作响。
阳光干燥而温暖的气息在这个梦境之中真实地有点过分,而不管是洋娃娃的漂亮洋装还是帽子上的绸缎,颜色就如同实际见过一般鲜艳,蜘蛛模型上朱红色的三角,鸟类标本水灵的玻璃珠眼睛都像是它们确实存在一般。
但,这只是一个梦。
在这条路上,仿佛只有这间商店拥有色彩,一种奇怪的欲望促使她推开这间商店的门进去。
在这个炎热的下午,空无一人的街道存在着某种魔幻的气息。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将要进入这间商店之后,轻轻地将手放在门把之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怕人发现的顾虑,但是,这是一个梦,在梦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她轻轻旋转门把。
“叮当——”
一切都如同她所“知道”的那样发生了,做成某种海洋生物形状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比她高出许多的门在发出喀哒一声后在她身后关了起来。
如同已经梦过千百次一般,她踏入了店内,商店内部以木色做为主要的基调,沉黑如碳的木头地板上铺着不合时宜的异国图腾地毯,但令人惊讶的是,店里却一点也不闷热。
没上发条的舞蹈娃娃、坏了的时钟、有着奇异色彩的宝石项链等等全都混杂在一起,未经分类地放在一进门就可以看见的木制圆桌上,而在那些东西之下垫着白色雕花的衬布。
她绕着圆桌走了一圈,店内充满了精美的摆饰,不管是仿造人类还是仿造动物都栩栩如生,仿佛他们只是暂时睡着了,被摆在这家店铺中一般,她伸手去碰那个穿着漂亮洋装的洋娃娃,娃娃的手心传来了阳光从窗外射进的温度。
“妳在找什么吗?”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吓了一跳,差点将娃娃碰掉了。
一位老婆婆出现在圆桌后面的柜台前方,但她进来时明明没看见任何人的,虽然她还是个小女孩,但是她很肯定。
老婆婆干瘪的身体上穿着番红色的洋装,洋装上以金色和蓝色的线绣上漂亮的图腾,她围在头上的深蓝色头巾上有着巨大的花朵图案,像是斗篷一样从头顶罩住了整个后脑勺然后绕到肩上,金色的流苏从头巾的边缘溢下。
她的皮肤黝黑,和这个城镇中的居民都不同,她双耳挂著巨大的铜制圆型耳环,盘状的耳环上嵌有许多不同颜色的石头,老婆婆一头长发业已灰白,但是乌黑的双眼仍然炯炯有神,老婆婆就这样靠在柜台,与她对看了片刻。
“过来。”老婆婆沙哑的声音温柔地向她说道,但是她的言语中却又带着某种威严,让她虽然有点犹豫,却又乖乖的向店内深处的方向走去。
老婆婆用那双有神的黑色双眼盯着她看,待她走过来后,拉她到另一张矮桌旁边坐下。
玻璃矮桌上,有一样被紫色绫罗包住的物体,金色的绣线在布上绣著精美的鸢尾花图样,老婆婆直视着她的双眼,将布掀开。
漆成黑色的木头台座上放著一颗水晶球,虽然水晶球在室内微弱的灯光照射之下反射出了光芒,但内部却浑沌不清。
老婆婆一手拉着她的左手,另一手罩住了水晶球,同时用那双具有威胁性的双眼盯着她看。
年幼的她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无法抗拒地看着水晶球,这个地方就像是远离了这个世界一般,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只听得到店里的时钟正在滴答作响。
每一座、每一座时钟都在滴答作响,指针的推移、钟摆的晃动、细小机械地运转声交杂在一起,她不由得觉得有点晕眩。
滴答、滴答、滴答......
“妳的生命中,会有两次很长的旅程,”老婆婆沙哑的声音仿佛将她拉回了现世,“一次是离去,一次是回来。而两次的妳全然不同。并且第二次的旅程,是要夺回妳在第一次旅程中失去的自己。”
但是......
“但是,第二次的旅程,”老婆婆垂下了眼帘,“是妳生命中最后一次旅程。”
老婆婆放开了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进了柜台。
她再次走出来时,拿着一把漂亮的珐瑯匕首,握柄上雕著鸟儿吃食果子的图案,老婆婆拿起原先罩着水晶球的紫色绫罗把匕首细心地包了起来,放进了她手中。
“孩子,妳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老婆婆的语调中依然带着一种威严,但此时她又约略的感受到一种暧昧的怜悯,“离开吧,妳要找的东西出去之后才找得到。”
她握著匕首半信半疑地向门口走去,途中还回头看了几次,但老婆婆只是挥挥手,没再说任何话。
门把轻轻转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她打开门,踏出了这个极度非现实的地方,门像是被什么用力向内吸引一般“磅!”地一声在她身后关了起来。
她回头一看,只看见那间店铺依然沈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 ——!”虽然听不清楚,但是可以听到有什么人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不过自己的名字叫做什么呢?一点也听不清楚,“ ——!”
对面的街道上,一个拥有和自己一样灿金发色的少年喊叫着,汗水从他充满雀斑的鼻尖滴落,一双湖水绿的眼睛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然后再次叫唤了她的名字,她看见少年嘴形变了,却怎么也听不见自己的名字。
“ !快点过来啊!”少年向她招了招手,“我们找妳找了好久呢!”
她回头看了看那间她刚刚进去过的店铺,却发现店铺正在无声的崩毁,连带着砖石地面也开始碎裂,她还来不及反应,便从裂缝中掉了下去。
少年冲了过来,以惊惶的语调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但是来不及,地面碎裂的速度实在太快,她在坠入一片黑暗之前,向少年伸出了手,努力地向少年呼唤著。
“哥——”
其余的声音,全被黑暗吞没。
茹丝全身冒着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最近作恶梦的频率愈来愈频繁了。
梦里的她还是个小女孩,而一切在梦中发生过的事情就如同在自己的人生中曾经发生过一般真实,但是自己的脑中却没有这段记忆。
她掀开被单,从床的侧边下了床,床旁边简陋的柜子上有水壶,她直接对着嘴巴喝了起来,她坐了一阵子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虽然自己脑海中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但是茹丝思考了一下,将床头柜的抽屉拉了出来,紫色绫罗包著的匕首躺在抽屉中,这是父亲给她的匕首,千真万确,茹丝非常肯定。
“我是茹丝,我和我父亲汉斯住在一起,我母亲娜欧蜜在我小时候过世了,我是独生女。我是茹丝,我和我父亲汉斯住在一起,我母亲娜欧蜜在我小时候过世了,我是独生女。我是茹丝,我和我父亲汉斯住在一起,我母亲娜欧蜜在我小时候过世了,我是独生女。我是茹丝,我和我父亲汉斯住在一起,我母亲娜欧蜜在我小时候过世了,我是独生女......”
茹丝喃喃念著,每当自己又做起这个梦时,她就会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虽然梦中的场景与经历都异常真实,但这不过是个很真实的梦罢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她将抽屉关上,然后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好,她闭上眼睛。
晚安,茹丝,不要再做恶梦了。
“起床,茹丝,”父亲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该工作了。”
茹丝缓缓地坐了起来,她将房间内侧的窗帘拉开,窗外一片黑暗,只有点点星光与提供了微弱的光源。
因为工作必须要在夜晚进行的缘故,所以茹丝和父亲总是在白天睡觉,到了月亮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候才会起床。
茹丝爬下床,她将自己的睡衣脱下,换上皮革长裤与麻布衬衫,将领口的带子绑上、系紧,然后披上了黑色的斗篷。
她将锄头与用具装入皮革背袋中背在肩上,那些工具几乎与娇小的茹丝一般高了。
她走出房门,父亲已经在等她了,斗篷帽子底下,父亲赭红色的眼睛盯着她看,“茹丝,下次别让我等。”
父亲头也不回地踏出门,茹丝急忙跟上,他们爬上马,向城外的墓地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