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此文已坑!
当初这篇是发迹于台论,疯狗妞(仙仙宝贝)的作品,当时她国中,2007年
我很喜欢很喜欢这篇,虽然已确定坑了,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风格百看不腻,故转载于此
疯狗妞的网志已暂停运行,网志至顶了转载随意付上出处即可,她目前于纽约求学,这六
年(将要七年了啊啊啊)前的坑实在久得有点不好意思提(囧)
转来与此,只是想让更多人来蹲这个爬不起的坑底(?),我并不缺P币
附上已进入唯读的疯狗妞部落格 http://ppt.cc/R9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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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有一点关系的阿曼达
中央公园有个蓄水池,是个从86街延伸到97街的超大水池,占地106英亩,周
边还有长达1.58英里的慢跑跑道。
湖底钟就在那个蓄水池的里面,很深很深的地方。因为太深了,所以从来没有人看过
湖底钟长什么样子,连知道湖底钟存在的人都很少。
我跟百子,就是少数几个知道湖底钟存在的人。
我之所以会知道湖底钟,当然是因为百子,但是也跟阿曼达有一点点的关系。
阿曼达很正常,最起码她没有什么特异功能或怪癖,就是一个正常的褐发白人女孩。
阿曼达跟百子在中学里同班,所以百子跟她认识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很正常的人,很正常的认识,很正常的朋友,就百子来说,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那天早上阿曼达之所以会来到八十三街,其实根本就不是要来投钱。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八十三街有个可以诅咒人的水沟。
她更不知道百子几乎每天都站在那里。
阿曼达只是要去帮她妈妈买东西的时候,顺道经过,才看见百子的。
“嘿!百子!”
我跟百子正在玩着跳房子,我抛出白石子的时候,一个愉悦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我跟百子同时回头。
阿曼达正从纽克大道的方向往这边走来,一只手拎着超商的塑胶袋,腋下夹着一份报
纸。
“哈囉,阿曼达。”百子微笑着说。阿曼达小跑步过来。
“嘿,妳怎么在这里?等人吗?”阿曼达说,脸上红红的。
“算是吧。”
“那要小心一点,最近有个专挑小女生下手的强暴犯在这附近唷。”
“我已经不是小女生啦。”
“哼哼,反正要小心就是了,妳看,报纸上都有写。”
阿曼达摊开夹在腋下的报纸,指著一则新闻给百子看。
新闻大意是说,有个中年男人常在曼哈顿上东城徘徊,已经对五个小女孩下过毒手了
,有三个是在中央公园,一个在离八十三街很近的东河公园,一个在九十几街附近。
“真是变态老头,这种人去死最好。”阿曼达厌恶的说,皱着眉头。
百子的眼睛闪过一丝光,她的嘴角上扬了一些。
“喔?去死最好?妳很希望他死吗?”百子问,我也笑了,不露痕迹的。
“对啊!这种人渣最好是被一枪打死!”
“那妳想不想诅咒他去死?”
“什么?”
“妳有没有听过罗马的许愿喷泉?我跟妳说唷,这边这个水沟,对,从右边数来第二
个,它的功能跟许愿喷泉很像唷!只要妳投下二十五分钱就可以诅咒一个人喔!”
阿曼达呆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百子妳真可爱!诅咒水沟!亏妳想得出来!”
“哈哈,诅咒水沟很灵验唷,投了绝对实现。阿曼达要不要投?”
“哈,好啊,真有趣,二十五分钱是吧。”
阿曼达笑得脸更红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二十五分钱的硬币。
“那就诅咒那个变态老头被枪毙吧!听说他是个穿红格子衬衫的眼镜秃子!”阿曼达
大笑,把手上的硬币扔进水沟里。
“那我先走囉,百子。”阿曼达对百子挥挥手,朝第二大道的方向继续走。
“百子,妳好过份啊。”
“耶?怎么会呢?我帮她解决一个她讨厌的人啊。”
“强暴犯,唉,这种社会的败类,讨厌他的又不只有阿曼达。”
我叹气,百子递给我一瓶果汁。
“疯狗,妳想不想看那个强暴犯怎么死的?”百子突然问我。
“啊?这是什么问题啊?”我呆了一下,扭掉果汁瓶盖。
“就问妳想不想看啊,我蛮想看的欸。”百子笑着,接过我手中的果汁,仰头灌了一
口。
“应该会很过瘾吧,看着社会败类被干掉。”我抢回果汁,也灌了一口。
“那走吧,我们去中央公园。”百子把玩跳房子的白石子丢进水沟里,拉着我就要走
。
“什么?等一下!要去中央公园干嘛?”
“看强暴犯怎么死的啊!”百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
“什么?”
百子是疯子,跟着她走的我也是疯子。
【五】 湖底钟
假日的时候,中央公园的人总是特别多。
我跟百子从东边八十多街慢慢晃进去,沿路看见许多带着IPod在慢跑、或是摊在
草地上做日光浴的男男女女。
百子很悠闲的走着,好像我们来这里只是来散步那样。
“百子,妳到底在干麻?”
百子沿着散步道毫无目的的乱走着,没有固定的去向,好像走去哪里都是随性。
“耶?我在散步啊。”百子又给我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每次她摆出这种表情,都会
让我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我以为妳要带我去看杀人现场。”我挑眉毛,百子转了一个弯,她的两边都是修剪
过的草坪,边上还种著几棵不知名的大树。
“是吗?那不重要啦,先陪我散散步吧。”百子眼睛转了转,怪异的笑着。
于是我陪着百子走,她一下子晃到大草坪,一下子晃到Delacorte Theater,然后木
偶之家,然后文学步道……
一眨眼的时间,四个小时就过了。我现在跟百子又晃回了大草坪附近。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百子不是漫无目的的散步,她是在找东西。
百子曾经说,人在找东西的时候,会把找东西的意念集中在额头,然后呈散状射出去
,意念击中东西的时候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这代表这个并不是正在找的东西,
所以意念击中之后会弹走,再弹到别的东西。
如果意念击中自己正在找的东西的话,会发出“咻──”的声音,因为意念被东西吸
进去了。
如果照百子这样说的话,她现在发射出去的意念正交错的反弹著,一下子打在树干上
,一下子打在石子路上,一下子打在啃松果的小松鼠身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整个公园里都响着意念反弹的声音,却迟迟没听到一声“咻──”
“百子,妳在找东西吗?”我忍不住问。
“喔?聪明唷,被猜到了哈哈。”百子笑。
“妳有没有想过,意念一直反弹是因为妳要找得东西不在这里。”
“嘿嘿,我要找的东西,只有在对的时候才会出来唷。”
“啊?”
“有些东西一直都躺在同一个地方不动,等着你来找,有些东西你要抓准时间找到他
,不然就永远找不到囉。”
百子歪著头看我。
就在这个时候,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叫。
“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凄厉的尖叫声,我忍不住摀起耳朵,但是在尖叫响起的同时,我隐约听见了“咻─
─”的声音。
尖叫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运动外套的金发女孩,站在离我跟百子不远处的步道转角。
步道转角种著一棵枫树,枫树的根部躺着一个流浪汉模样的老人,暗红色的液体从老
人身上汨汨流出来,被树根附近的黄土给吸收。
许多人围在老人身边,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探查老人的伤势,或许是因为老人身上的
臭味和跳蚤,也或许是没人想惹上一屁股麻烦。
我跟百子走上前,就站在那群围观的人们中间。
老人的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要说什么,但吐出来的只是微弱的气音,他的四肢
僵硬著,动弹不得。
血是从老人背后流出来的,把老人身上的褐色脏大衣给染上更深的一层颜色。
离老人躺着地方的不远处,有一把闪著银光的匕首,匕首上头沾著暗色的血──老人
的血。
“天哪!谁来救救他啊!”灰色运动外套女孩又大叫,她的双眼爆凸,涂满红色指甲
油的手指死命的拽著金色长发。
我觉得那金发女孩似曾相识,但是现在不是管她的时候。
“让开!快让让!”
一个中年男人冲到老人身边,用手轻轻撑起老人的头。
“快!谁快点打九一一!”男人向一旁围观的人们大吼,人们却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
站着不动。
百子双手交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很难得的,百子的眼睛没在笑,但是
却抹上一层足以冻伤人的霜。
“快打啊!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吗?”男人看见没人动作,便又大吼一次,这一次,
有几个人把手机掏了出来,包括那个灰色运动外套女孩。
虽然许多人打了九一一,但是大家都知道,老人没救了,搞不好撑不到救护车来。
“百子,妳就是为了看这个才带我来?”我问,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是,不过是刚好碰到而已。”百子嘴角牵动了一下,但是眼睛里的冰霜还是冰得
化不开。
刚好碰到?
百子在说谎,我知道这不是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但是她刚才在公园里找的东西就是
这个被不知名人士砍了一刀的老头。
为什么她要找这老头?
我并不知道,但是也没有想问百子的打算。
“我们走吧。”百子的眼睛终于从老人身上移开了,她把我拉出围观的人群,现在围
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去哪里?”我疑惑,这不是她在找的东西吗?怎么找到了又突然要离开?
“追悼会。”百子简短的说。
百子带着我走到蓄水池旁边的慢跑跑道上,这湖离刚刚出事的地方不远,几分钟的路
程就到了。
“妳在干麻?”我问,百子看着蓄水池没有波动的表面。
“等追悼会开始。”
很奇怪的事,今天明明是假日,但是蓄水池旁的慢跑跑道上却没有人。这是很不可思
议的事,平常的人就蛮多了,更别说是假日的时候。
但是一个人也没有。
围绕着蓄水池的步道上,很不可思议的只有四个人。
我跟百子,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中国女孩,还有一个穿着非洲传统服饰的黑人女孩站
在蓄水池的对面。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安静,不可思议的少人,不可思议的美丽湖面。
我心里的问号还是很多,但是我没说话,百子也没也向我解释什么。
我们就很安静的站着。
然后很突然的,原本没有一丝皱折的水面开始晃动。
一开始小小的,水面只是多了一些看不太出来的波纹,但是接下来波纹越来越明显。
也是在水面开始晃动的同时,一阵微弱的钟声响起。
我以为是中央公园附近的教堂传来的钟声,因为钟声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当、当、当
不对,方向不对。
钟声的方向是从蓄水池正中央传来的,当、当、当,越来越大声,钟声从远远的地方
,慢慢的,慢慢的浮上来。
当、当、当
水面晃啊晃的,越晃越大力,最后湖面上有好多水花在跳舞,一大片亮晶晶的碎钻石
一下子喷出水面,一下子缩回去。
当、当、当、当、当、当
钟声冲破湖面的那一瞬间,湖面整个炸了起来,飞到天上,伴随着好多好多跳着舞的
碎钻石。
“当、当、当、当、当!”
钟声不是那种清脆的出汁的声音,比较深沉,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是一个老人钟,经过
好几个世纪的洗礼,如今敲出来的钟声是那么沉静和缓慢,还混著很多情绪。
钟声震入了我的身体,我不由得站直了身体,连背上的和毛都站得挺挺的。
好响的钟声,铁定响遍了整个中央公园,不,整个曼哈顿。
“当、当、当、当、当、当”
百子的眼睛低垂著,神情很正经,其他两个人也是双眼低垂著,严肃的模样。
于是我也把眼睛垂著,看着翻腾的湖面。
钟声就这样响了好一会儿,除了钟声以外,中央公园里其他的声音似乎都被消除了,
连鸟儿的叫声都听不到。
当、当、当、当
然后钟声渐渐小下去了,一点一滴的缩回湖里,湖面上原本蹦来跳去的水花也都个个
弯腰敬礼,末入湖里了。
然后水面上的晃动越来越缓,越来越少。钟声停止的刹那,湖面又恢复了原本的光滑
表面。
啾啾唧唧,树上的鸟儿叫了起来。
呼呼呼呼,从我跟百子后面,一个挂著随身听的女人慢慢的跑了过去。
四周突然多了好多声音,刚刚那不可思议的安静好像只是错觉。
我呆呆的望向蓄水池的对面,那两个人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呱呱!”湖面上,缓缓游来两三只野鸭,我惊讶的张开了嘴。
“百子,刚刚那个钟声……”我转头看百子。
百子脸上又恢复了那个灿烂的笑容,眼睛里的冰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融化了。
“耶?就跟妳说是追悼会啊。”她笑着说,从口袋里翻出一块巧克力。
“是哀悼谁啊?”我瞪大眼睛。
我的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一辆救护车从我跟百子站的地方的不远处开了过去,呜咿
咿咿咿──,纽约救护车的警笛声好像特别难听。
“死了!他死了!噢我的天哪!他死了!”
一个女孩跌跌撞撞的从救护车后头跑了过来,是那个灰色运动外套女孩。
“天哪!他死了!就在我眼前!”女孩冲到我跟百子面前,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像是
要把我的衣服捏出水一样。
“谁?”我问,小心翼翼抹掉女孩喷在我脸上的口水。
“那个流浪汉!天哪!我不能呼吸了!我要休克了!”女孩松开我的衣服,整个人气
喘发作似的张大嘴巴,然后又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我懂了。
是流浪汉的追悼会。
“百子,妳怎么知道他的追悼会在这边举行。”
“因为湖底钟就在这边啊。”
“湖底钟?”
“妳以为妳刚刚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那是哀悼老人的钟声?”
“差不多。”
真的很玄,如果说钟声是为老人而敲的,那敲钟的究竟是谁呢?他又是怎么知道老人
要死了?
“那个钟,是为了默默无闻的人敲的。”百子像是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
“有些人从出生到死都是默默无闻,有些人曾经富裕过,但是死时却身无分文,不被
任何人记得。湖底钟就是为那些人敲的,为那些连死了都没人想念的人敲的。”
“那究竟是谁在敲钟?”我问。
“不知道呢,湖底钟在好深好深的地方,或许是一只章鱼在敲钟也说不定唷。”
“湖里面哪来的章鱼啊。”
“嘿,说不定有唷,连钟都在湖里面了呢。”
我跟百子沿着慢跑跑道走一圈,然后又走回了大草坪。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看来似
乎除了我、百子,跟那两个人以外,没有人听到湖底钟。
“为什么他们听不到湖底钟?”我问百子。
“因为他们不关心啊,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居住的村子或小镇上,都会有一个钟,有
人去世的话就要敲钟,告诉大家,这个镇上有人去世了,所有人都应该立刻停下手边的事
,为死去的人祷告。”
“妳有没有看过一个台湾作家李家同写的书‘钟声又再响起’,就像里头的天赖村一
样,有人死去的时候,整个村里的人都会关心。”
百子停顿了一下,眼睛弯成两轮月亮,看着我。
“但是现在的人似乎都不在关心人了呢,有的话,也是很少,人们越来越自私了。”
“所以妳的意思说,只有关心其他人的人才听得到钟声?”我试探的问。
“是啊,湖底钟看得清谁关心人,谁又自私自利。”
“可是我很自私啊,我其实根本不在乎那老人的死活。”
我感到很不自在,被认定为好人真的很怪。
“那妳去跟湖底钟说,又不是我让妳听到钟声的呵。”百子狡猾的一笑,我没接话。
“其实湖底钟也会为那些没人知道死去的人们敲,算是通知大家有人死了,但是这其
实没多大的作用,毕竟真的没有多少人在关心。”
我跟百子走过大草坪,现在已经傍晚了,好几个原本做着日光浴的人都已经披上夹克
,准备走人了。
“百子,妳现在要去哪里?”我问,百子似乎没有要离开公园的意思。
“现在几点了?”她懒懒的问。
“六点半。”
“嗯,差不多了,我们往那里走。”
百子指了一个跟出口相反的方向。
“妳到底要干麻?”我忍不住问,语气很不耐。
“咦?我不是说要带妳看强暴犯被杀掉吗?”
百子睁大眼睛,看起来像个天真的小女孩。
【六】强暴犯之死
我实在叫不出那个草坪的名字,因为这个草坪实在太普通了。
中央公园那么大,里头有好几个值得逛的地方,大草坪、蓄水池、文学步道、儿童区
、安徒生区……
当然也有很普通的地方,一大块草坪,边缘种几棵树,像这种普通的草坪,中央公园
里有好几个。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来这边做什么。
眼前的草坪不怎么大,但也不能算小,旁边种了好多树,我猜应该是枫香。叶子还很
多很绿。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人们也渐渐少了,很快的,这块普通的草坪上只剩我跟百子。
“玩够了没?”我问,百子笑。拉着我的手,走到一棵特别壮、树叶特别密的枫香前
面。
“爬上去吧。”百子指指枫香,脸上还是挂著笑容。
“什么?”
“我说,爬上去,这种树很好爬的啦。”百子说完就要爬,一跳,两只手抓到最下面
的粗树枝,把自己荡了上去。
“喂!妳到底在做……”
“快点啦!”
于是我也学百子,拉着树枝,把两条腿荡到上。百子扶住我的身体,让我保持平衡,
不会掉下去。
“现在干麻?”我问,我跟百子坐在最低的树枝上,脚垂下去,离地有两公尺远。
“往上爬啊。”百子轻松的说,伸手就要去抓上头比较稳固的树枝。
于是我跟百子又往上爬了一些,爬到茂密的叶子把我们遮起来的高度,我跟百子透过
树叶往外看,可以俯视整个草坪。
“然后咧?”我看着百子懒懒的躺在树枝上,一副准备要打盹的模样。
“然后就等啊,不然咧?”百子笑,闭上眼睛。
我咬咬下嘴唇,忍住想把她推下树的冲动。
“小猪滴答嘟,疯狗起床囉!”
我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百子坐在树枒上,晃着两条腿。
“我睡了多久?”
我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外加一个大哈欠。
“一个小时吧,真爱睡。”百子笑着,把两条腿收上树枝,盘腿坐好。
“才一个小时天就黑了啊……”
“妳有没有带雨伞来啊?”百子忽然问。
“干麻带雨伞?今天天气好得很咧,气象预报也是这样说的。”我冷冷的说。
“唷?气象预报一定对吗?”百子露出一个“嘿嘿!”的笑容。
“轰隆!”
从我跟百子的头顶上传来好响一声雷,紧接着批哩啪拉的,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百子,这种事妳不能早讲吗?”我摸摸一下子就被打溼的头发。
“耶?我不知道今天会下雨啊。”百子笑,水滴沿着她洁白的脸颊滴下。
雨下得很大,雨点打在身上很冰很痛,但是百子似乎没有要离开树上的意思,只是专
注的看着草坪。
现在天很暗,看过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大片暗绿色,但是百子似乎能看透那一片
乱七八糟的雨水,看见自己在找的东西。
我跟百子很快就像是被扔进大海里泡过似的,全身上下没一处干的。
“妳还要搞多久?”我问百子,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疯狗,过来一点。”百子招招手,于是我把身体挪过去了一点。
“不对啦,不要坐我旁边,坐过去一点。”她把我推到另一根粗大的树枝上。
“到底要做什么啦!”我不耐烦的抱怨,百子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看!往那边看!”百子指向大草坪的某一角,我顺着她指得方向看过去。
远远的,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上,站着一个穿着红色洋装的小女孩。
我猜她应该是亚裔,从她的发色和肤色判断,年纪不超过十岁,因为距离太远,而且
天色很暗,所以我无法确定。
大雨批哩啪拉的下著,我跟百子的身体已经溼透了,虽然树上的叶子帮我们遮掉大部
分的雨,但是还是有雨滴从细缝中钻了进来,攻击着我跟百子。
女孩的周遭没有任何遮蔽物,雨水很直接的打在她身上。
“她一个人在那边干麻?”我问百子。
“她不是一个人啊。”百子把溼透的浏海拨开,眨著一双大眼睛说。
我转过头去再次看看小女孩。
一个人,站在雨中,没有遮蔽物,没有其他人。
“妳在唬我吗?她是一个人。”我冷冷的瞪着百子。
“看仔细一点,看她的洋装,或是头发。”百子把湿淋淋的长发紥成一个马尾,懒懒
的说。
我照做,瞇起眼睛看着女孩深红色的洋装,然后我讶异的发现,
洋装是干的。
“她的衣服……”我惊讶的回过头看百子。
“看她的头发。”百子打断我的话。
女孩的头发也是干的,我很确定,因为她的头发有一点蓬松,不像是沾了水的样子。
怎么可能?
女孩头上根本没有任何遮蔽物,但是雨水却没打到她。
“太诡异了。”我说。
“怎么会?”百子说,翻过一根粗壮的树枝,爬到我身边。
百子把右手食指跟大拇指贴在一起,做出一个类似ok的手势,然后把手反过来,盖
在我右眼上。
“妳在做什么?”我试着拨开百子湿湿的手指,因为她手上的水滴滴进我的眼睛了。
“把左眼闭起来,用右眼看。”百子说,把手指套出来的圈圈压得更紧。
我乖乖的闭起左眼,右眼透过手指圈圈凝视女孩。
出乎我意料的,我看见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里的男人站在女孩身后,刚刚原本空无一
人的地方。
他很高大,一只手向前伸出,在女孩头上撑开一把黑色雨伞,维持着那个姿势,动也
不动,像个黑色雕像。
“看到了吗?”百子问我。
“嗯。”我说,忘记从百子手上滑落的雨水正刺痛着我的右眼。
黑衣男人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好像是刚才只是被隐形了,现在又突然现形。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等下再问,现在先仔细看。”
于是我只好静静的看着。
女孩不时东张西望,多半是看着地上,有时还会蹲下来拨弄着绿草,好像在找什么东
西。
有一个黑影闪了一下,在靠近树林的那一端。
女孩没察觉黑影,因为她背对着树林。
黑影又晃了一下,晃出了树林,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我把身体顷向前,那个黑影其实是个穿着红格子衬衫的男人,应该是中年吧,虽然看
不见脸,但是从那个光秃的头和衣着来看,铁定超过四十岁。
那秃子身上也全湿了,雨点打在他光溜溜的秃脑袋上,我敢说一定发出“啪搭啪搭”
的声音。
秃子的动作很小心,他正慢慢的接近女孩,尽量的不要发出声音。
我突然想起来,早上阿曼达投钱时,好像说了这样的话:
“那就诅咒那个变态老头被枪毙吧!听说他是个穿红格子衬衫的眼镜秃子!”
我把身体往前顷到极限,把眼睛瞇得只剩下一条细缝。
果然,那秃子带了一副黑框眼镜,他现在离女孩只剩下五公尺不到。
女孩没察觉那个秃子,她现在蹲在地上,脸凑得离草地只有不到三公分的距离。
女孩没察觉,但是她背后的黑衣男察觉了,他动了一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诡异很快速,黑衣男一只手在黑色大衣里摸索了一下,翻出一个什
么东西,指向秃子,另一只手还是维持着伞撑在女孩头上的动作。
“碰!”
黑衣男手上的东西亮了一下,然后一阵巨响,我还没会意过来前,秃子已经倒在地
上抽搐了。
“搞什么?”我正要大叫,却被百子捂住了嘴巴。
“安静。”百子的眼睛闪著诡异的冷光,笑得很厉害。
女孩听到巨响后回头,发现秃子倒在地上,很理所当然的尖叫起来,叫声被雨水打散
,模模糊糊的传到我耳朵里。
男人刚刚掏出来的是一把枪,他握枪的手停在空中一会,枪口冒着白烟,然后又把枪
给塞回了大衣里。
他的另一只手至始至终都维持着撑伞的动作。
女孩就坐在那里尖叫了一会,然后头埋进臂弯里,整个人缩起来,一抽一抽的哭了起
来。
淅沥哗啦,批哩啪啦。
女孩坐在草坪上哭泣,背后站着一个默默替她撑伞的黑衣男,不远处还躺着一个死透
了的红格子衬衫秃子。
“现在怎么办?”我问百子。
“强暴犯死了,我们也可以走了。”百子耸耸肩,无所谓的很。
“走?走去哪里?我们可能一下去就被那黑衣男干掉!”
“耶?那不然我们要待在上面整个晚上吗?”她咯咯的窃笑着。
就在我烦恼着要如何脱身的时候,女孩反而站了起来。
她已经停止了哭泣,拍拍洋装。
女孩的红洋装沾上了草地上的雨水,湿了一大块,她用袖子抹抹脸,然后一副什么事
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走进了秃子刚刚走出来的树林。
黑衣男当然也跟着走在后头,撑著伞。
就这样走了,留下秃子呈大字型的躺在地上,任雨水打在他身上。
“她就这样走了?”我错愕。
“那要不然咧?总不能一直待在尸体旁边呀,这样很恐怖耶。”百子笑。
“那个黑衣男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刚刚是在保护女孩吧。”我问。
“妳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跟在特定的人后头保护他们,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呢?”百子
用考谜语的方式问我。
“守护神?”我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叮咚叮咚!答对了,守护神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喔,有守护神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守
护神的存在。”
“黑衣男是守护神?”我问。
这样的确很合哩,但是总觉得不太对,黑衣男身上带着一种很黑暗的气味。
“不对唷。”百子挑了一下眉毛。
“啊?可是妳刚刚说……”
“唷,没仔细听唷,我只是考你谜语而已啊,我没说黑衣男是守护神。”百子对我吐
了一下舌头。
“那黑衣男不是守护神是什么?他的确是跟在女孩背后啊,刚刚也保护了女孩,而且
我刚才也没看到他……”
“又不只有守护神才跟在人背后,想想看,还有什么东西会跟在人的后面?”
又是一个谜语,我想都没想就说了:
“怨灵!”
但是黑衣男不像是怨灵,如果他是因为恨女孩的话才跟着她,那刚才为什么要对强暴
犯开枪呢?
“喔唷,疯狗妳很会猜谜语嘛,不是怨灵,可是跟怨灵很近唷。”
百子神秘兮兮的放低音量说:
“是背后灵唷!”
我呆住,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女孩刚走进去的树林,当然,女孩跟黑衣男已经不知道
消失到哪里去了。
淅沥哗啦,批哩啪啦。
今天我遇到百子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正常朋友,遇到了中央公园的湖底钟,还遇到了有
穿着花格子衬衫的秃头强暴犯。
和一个有着背后灵的红洋装女孩。
而且隔天还感冒了。
TBC.
大清晨的不睡爬出来修格式发文,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