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
“住手！开了枪，你就与其他人没有分别！”
“我也是人，为什么要有分别？”
砰！
炸裂的声响在脑海中嗡嗡反馈，粗暴的将我给唤醒。现在是梦？还是现实？四周是牢房冰
冷的水泥墙，底下软棉床榻让汗水给浸湿了一片，脑袋里头仿佛有百蚁千虫在捣乱，搅得
我头痛欲裂。我在哪里？是了，我在监狱与一伙人同住。这是来到这里的第十一天。
我恍恍坐起身，等待迟钝的脑袋慢慢开机，外头持续传来电动钻具的刺耳噪音，自己应该
是被这声音吵醒的。刚刚做了什么梦？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好像开了一枪，开枪做啥？
忘了。
无所谓，反正只不过是个梦。
梳洗过后，头痛减缓不少，我套上无袖背心，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应该是拜婷可
剪得那头俐落短发所赐。来到这里以后我每天都会照镜子，总觉得镜子里头的自己好像跟
以前很不一样，不是因为变瘦了，也不是因为变得健壮。是因为有自信了吗？我随便想想
。呿，哪里来的自信？应该是因为那头好看的短发。我胡乱认定。
外头敲敲打打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低沈的电钻声就跟末日前那些一大清早扰人清梦的
施工噪音如出一辄。我套上了农作用的裤子，决定出去探探究竟。经过婷可的房间时，她
竟然还睡得挺自在，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那张平静安和的脸，不晓得她现在梦到了些什么
，鼻头微微皱起，可爱极了。
来到这里以后，很自然而然的就与婷可成为了朋友，就是那种吃饭时会坐在一块，一起聊
的话比其他人还要多的那种朋友。排除掉那捉摸不著的个性，婷可算是挺好相处的一个人
，而且，也是个美人。有点像猫。这是我对婷可的印象。
到了外头，地上还残留着昨夜大雨的痕迹，添仔跟卷毛在一边敲敲打打的不知道拼装些什
么，工具及器材散落了一地，智顺则站在他两身旁反复著看几张图纸。添仔是水电工，卷
毛是木工，智顺则是从小就跟着父亲做建筑的，他们三个理所当然的成为监狱里头的建筑
团队。虽然监狱里头应有尽有，也不需要他们特地建造什么……我走到智顺旁边，问他们
在忙什么，他递了其中一张图纸给我。
“枪架？”我翻转了好几次才看懂图纸上画得是什么，“做这个干吗？”
“丁老大一早拿这些给我，要我们几个在外围广场架出几座防卫塔。”智顺耸耸肩，“还
要我们想办法加固外围铁网。”
对，他说的就是铁网，而不是狱墙。
现代监狱就是如此，也许是基于人性，四周大多已不是那种靠着冷硬砖墙筑起的堡垒，取
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高耸的铁网。有必要的话上头或许会通电，不过就算现在还有电，就算
通了电，也挡不住活尸，那些怪物就算被烤成活尸大杂汇拼盘大概也是义无反顾的勇往直
前……不过监狱还算是个安全的避难所啦，那些铁网也不是随便推推就倒的豆腐工程。
不过丁老大怎么突然要搞这些东西？总不会过这么久才突然觉得监狱应该加固吧……
“欸……”我又乱翻了好几张图纸，上头设计的东西都还蛮有模有样的。“你说这些是丁
老大拿给你的？他画的？”
“我哪知道，你觉得我会多问什么？”
也是，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难以达成的任务，要多问些什么？而且丁老大话中总有股不容
质疑的力量，让你不敢多问些什么。嗯哼……果然有黑道老大的气魄！
金毛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许以前染了一头金毛，不过现在全身上下除了那条金手炼
以外没有半根毛是金的，他似乎是那群人中地位最低的，常常被当作跑腿小弟使唤。现在
他就小跑步著往我们的方向跑过来，也不晓得要找谁。
“喂，你。”他指着我。“老大找你过去。”
“我？”我指著自己，疑惑著丁老大找我做什么，除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以外，我就没跟
丁老大有过任何交集了，就算营火夜他有出现，也是交代了些事就不见踪影。
“不然是谁？你最好快点过去，否则小心点！”他甩下这句话就不客气的走掉了。要小心
什么？算了，他们那群人还在赌烂我杀了疯狗，即便疯狗早就是个准活死人了，还正在干
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我把图纸还给了智顺，要动身时才想起金毛根本没说丁老大在哪，智顺告诉我到典狱长室
找肯定没错。到了典狱长室，门是关上的，汤教官与阿洛正靠在一边的墙上，看样子也是
被丁老大叫来的。
“丁老大在跟浩诚哥说话，要等一下。”阿洛开口说。
“嗯”了一声，我随性的靠着墙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浩诚还没出来，我才忍不住问：“丁
老大找我们要做什么？”
“是因为……呃，我也不清楚。”阿洛欲言又止的很明显，大概是知道点事但不方便在丁
老大之前先说，反正我也不过随口问问，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门里头一直传来窸窸窣窣
的声音，不过没人那么无聊去偷听。汤教官靠着墙闭眼休憩，直到门开了才睁眼。
“都到了？”浩诚站在门口说，“老大请你们进来。”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表情却很严肃。
一进到里头，丁老大便让我们坐下，浩诚从箱子里头拿了几罐饮料一一抛给我们。我看着
手中那瓶茶里王白毫乌龙，上头的保存期限就到后天而已，不过我还是旋开喝了几口。
“找几位过来，是想请各位帮忙点事情。”丁老大开门见山。
帮忙？什么事？
要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总不能待在别人的地方却不做任何事，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是很纳闷怎么只找了我们几个。
“杰中，”丁老大喊了我的名字，看着我说：“你刚来到这也许还不清楚，但我们的粮食
来源并不是全靠自己种的那些榖物。”
“当然，”我点点头，“收成需要时间。”
虽然我也才来没多久，根本没搞懂种的是些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收成。不过既然丁老
大这么说，我就照自己的想法应答。
他微微笑，也没再说些什么，直接对着所有人切入正题。
“近一个月来，我们搜刮的那个市区物资已经越来越稀少了，所以想请各位帮个忙，到远
一点的地方去进行勘查。杰中，”他又喊了我的名字。“你在外头待得久，知不知道哪里
可能有大量物资的？”
“没特别注意过耶……”我摇摇头，“其实我也是找到什么就吃什么。”
“嗯……”他沉吟一阵，从抽屉里拿了一张邻近乡镇的地图摊在桌上，“那有哪些地方是
相较起来安全的，这个你有办法指出来吗？”
“当然没问题。”我走上前，花了点时间辨认地图上的道路，又花了一会儿回忆各个路段
上的状况，才在上头指出十几个地点。丁老大一一圈上，然后又在那些距离太远的地方用
铅笔画了个Ｘ，最后筛选了三个地方，方别在上头写上了Ａ、Ｂ、Ｃ，都是靠近三峡、树
林一带的地方。
他把地图交给阿洛，阿洛看完以后又拿给浩诚，浩诚本来想让汤教官先看，不过汤教官双
手环胸，只瞄一眼便说：“记得了。”也不接去。
浩诚在地图上比比划划，似乎在记忆路段。
“那么，就麻烦诸位在早餐过后去这几个地方勘查，浩诚会跟着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就告诉他。”丁老大说虽然这么说，不过意思其实是告诉我们“浩诚是带头大哥，在外头
我们得听他的”。
解散以后，我回房做准备。婷可已经醒了，顶着一头睡乱了的可爱蓬发及惺忪的睡眼在梳
洗，我经过的时候跟她打了声招呼，她一边刷牙一边对我作鬼脸。我那个落跑的未婚妻也
会这么做，虽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想起她了，不过看到婷可做出一样的举动，心绪还是
不由得荡了一下，痴痴的站在原地。
“看屁啊！”直到婷可这么说的时候我才讪讪著走开。
回到房中，我换下原本农作用的裤子改穿风裤，换了双鞋，背上武士刀，随手将机车钥匙
塞入口袋。桌上的电子闹钟跳到了七点零九分，有只白目苍蝇停在我的笔记本上，挥了几
下把它赶走，没几秒又赖了回来。桌上有张黑色不透光的纸，我抽起来在上头挖了几个洞
贴到牢窗上。阳光照射，将笑脸映在墙上，我看着这张笑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
又拿美工刀帮他画上了两颗利牙以及一对恶魔角。可爱多了。我挺满意自己的劳作。电子
闹钟跳到七点十五分，闹铃响起，我随手关掉，苍蝇被闹铃声吓走，从恶魔的利牙中间飞
了出去，我把笔记本拿起来定在手指上转了几圈，最后放进了裤袋中。
心情有点亢奋，怪了。
用早饭时阿洛跟我坐在一块，对我打算骑自己的车没什么意见。婷可坐在我俩的对头，好
奇著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勘查。”阿洛简短的说。
“喔，路上小心点。”这句话就像往常朋友聚会时告别的台词，只不过现在我们要小心的
不是莫名其妙冲出来撞人的驾驶，而是以人类为食的活尸。
“我们会的。”阿洛说。
“我当然会注意路上有没有美女需要被拯救。”我接着阿洛的后头说了这句垃圾话，被婷
可白了一眼。阿洛用手肘撞了我一下，好像有些微词，婷可也不说话了，场面被我搞得很
僵。
“好啦，对不起。”我耸耸肩，自己也觉得这个道歉很没诚意。
“都二十多岁了，说话要成熟点。”母亲的叮咛言犹在耳，只可惜这种白目的说话习惯根
深蒂固，即便自己常常告诉自己别闹，心里也觉得这样其实不好，可是话就是会脱口而出
……鬼知道是改不了还是不想改。
“你一直都这么幼稚吗？”婷可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平平淡淡的语气问。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这时才真的为自己的白目觉得过意不去，我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认
真道：“对不起，让妳尴尬，我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感到万分抱歉。”
“知道错就好。”她板起了脸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正在偷笑。
用完早饭，我们又在桌边闲聊一阵，八点整的时候浩诚过来，告诉我们十五分的时候出发
，让我们准备一下。
“欸，不会有问题吧！”阿洛先去了检查车子，我跟婷可收拾桌面时她突然这么说。
“有什么问题？”
“活死人啊，白痴喔！”
活尸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一些克服障碍以后就连三岁小孩都可以轻松欺负的……的…
…嗯，我心里头在想“怪物”，但怪物这个词好像本来就是该担心的问题。
“好啦，没事的，我会照顾好阿洛。”我认为婷可在担心这个。
婷可“嗯”了一声，也没再接话下去，只是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担忧什么。
有什么好担忧的？
＊
外头的暖风很舒服，“赤兔”也因为许久没出来兜风而发出愉悦的引擎声，路上的活尸一
边打着早晨起来的喝欠，一边挥舞着手臂打算来个爱的拥抱。当然我并不领情，将他们远
远甩在后头，有些热情过头直接横在道路上迎接的，莫可奈何只好拔出武士刀给予回礼。
阿洛开着一台据说改装过的奔驰跟在后头，十分的气派，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改装了些什
么。汤教官大概正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而浩诚大概一边警戒一边赌烂我坚持自己骑车。
“既然是勘查，我骑自己的车比较方便。”我是这样说的。
虽然他不悦的神情就写在脸上，好像很不高兴这样的不合群，但最后也只说了“随便你”
就任由我插上钥匙发动引擎了。其实也不是有意要跟丁老大那些手下对着干，只是一来我
是真的认为这项任务骑车比较方便，二来则是喜欢骑车吹风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至于合
不合群……老实说，我在这个团体里头比较像是佣兵，而不是隶属于他们的战士。
只要完成交代的任务就好，又不是要胡搞捣乱。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反正迟早要离开，对这个团体我没有多大的归属感。
A地点在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是七公里，再加上弯弯曲曲的道路及一间间隔起来告诉你此路
不通的建筑又变成了十一公里，再算上混乱不堪的交通状况则变成了……算了，总之我们
花了一个半钟头才到，还好不用等红绿灯，否则得花更多的时间。
果然如我记忆中的一样，这附近没有太多的活尸，有一间学校，学校外头是一条大街，许
许多多的便利超商充斥在各个角落，住宅区围着学校兴建，整整齐齐的像是棋盘方格，虽
然规划得很完美，但现在看起来只有空虚落寞。
为了不莫名其妙引出太多活尸，我们在学校旁停好了车徒步搜索，听说监狱里头这些人平
常都是分头寻找物资的，真是见鬼的奇怪想法。不过这一次因为对地方不熟悉，浩诚决定
要我们聚在一起警戒著前进。
整条街空荡荡的，死气沈沈……我不是在反讽什么，这条街上真的是死气沈沈，连只活尸
也没有。除了刚下车从巷子里头钻出一头活尸给汤教官手起刀落斩了，就再也没见到什么
鬼了。
印象中这里活尸是不多没错，却不致于一个也没有啊……
“小心点。”汤教官罕见的开口，连他也觉得很不对劲。
我们四人肩并肩围成一个圈，采著圆形步伐前进，四周很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这种
感觉像是踏入了什么陷阱。陷阱？别开玩笑了。活尸是没有智商的怪物，只靠着一种无法
解释的动力驱使著吃食人类的念头。埋伏？笑话吧！
一只黑色土狗远远对着我们猛吠，造成了神经更加紧绷。
“让牠安静。”浩诚说。
汤教官走过去要了结牠，牠却汪汪两声跑掉了，果然只要属于生物范畴的动物都能感受到
汤教官身上那股威胁……汤教官也没追上去，又回到我们身旁。经过全家便利商店的时候
我们走了进去，上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在这拿了不少营养口粮跟水，柜台前穿着员工制服的
活尸还是我亲手杀的。
不过厕所旁那只……
我很确定这只活尸当时在厕所内，就像个不乖的孩子被关在里头，不断的拍打厕门大哭大
闹，这种别人的家务事我当然懒得理会，拿了想拿的东西，丢了几块铜板在柜台上就闪了
，也没多去在意。而现在，那个与我素未谋面的家伙倒在了厕所外头，从活尸变成了真正
的尸体，头上穿了个洞，看不出是什么武器所造成的。
种种迹象显示在我之后还有人来过，我据实跟浩诚说了。
既然有别人来过，店内的商品当然也毫无意外的被扫荡一空，连条健达巧克力也不留下。
该死，早知道上次全拿走。好一个全家就是你家。
我滴咕著毫无意义的事，汤教官则在审视那活尸头上的穿孔，浩诚警戒著打开储藏室的门
，用翘棒敲出回音，过了许久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走到用餐区坐了下来，用很差的口气问：“欸，你上次来就是这样？”
妈的，不是才刚跟你讲完有别人来过？
“当然，”我没好气的说，“我在这享用了一整个下午的免费自助餐，临走前还把所有东
西全载上了车厢比卡车还大的摩托车里头！过了几个星期再把你们当猴耍来这里做白工！
”
“小子，你找死是不是？”浩诚恶狠狠的说。
阿洛叹了口气，在一旁充当和事佬。
“箭头。”汤教官突然说出这两个字。
“什么？”浩诚疑惑著回应。
“这个伤口，”汤教官指着地上的活尸，“箭头造成的。”
“弓箭？”阿洛问。汤教官点点头。
“唷，”我吹了声哨，“冷兵器中的王者。”
阿洛与浩诚对看了一眼，浩诚微微点了点头，五指交错著敲打桌面，不晓得在思考些什么
。
“至少，”我从地上捡了包烟，拆开包装。“扫光这里的人漏了这个。”
我递出了烟，没有任何人伸手去抽。
阿洛摇摇头，浩诚说戒了，汤教官则是连理都没理。
“啧啧，”我盖上烟盒，将整包烟抛给了浩诚。“真有趣，居然要到世界末日了大家才下
定决心戒烟。”这当然是玩笑话，我知道监狱里头有人抽菸的。
浩诚决定再搜索看看，于是我们重新出发。街边到处是尸体，腥红色的液体干滞在柏油地
上、残肢断骸散落在街道的各处，黏滑的脏器撒落一地。我们又走进好几间便利商店，只
是每一间都有掠夺过的痕迹。走得越来越远，街边也总算出现了零星的活尸，活尸的出现
令我心里感到踏实，就好像走在陌生的街头突然见到了熟悉的事物一样，徬徨的感觉顿时
消散。
活尸并不多，又有汤教官这种人在身边，所以感觉倒是轻松，就像是出门郊游一般，我们
背对背绕着圈走，偶尔上前把一些注意到了我们的活尸给了结，一切还算顺利。不过就在
经过一条叫做大雅路的路口时，我背对着撞上了一旁的浩诚……
“嘿，怎……”我转过身，话都还没说完便被捂住了嘴。
汤教官捂着我的嘴，阿洛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眼前……妈
的，眼前尸满为患的道路！
附近街区的活尸只怕都挤到了这条四线道路上，整条道路全是活尸，就像是农历过年的迪
化街……比那还夸张。这股尸潮将整条道路挤得水泄不通，活像是要开什么狂欢派对似的
，众尸引颈企盼正在等著主角登场，要将主角生吞活剥！上百只、上千只……妈的，我们
四个当然就是这场派对的主角！这些“粉尸”们聚集在这里，准备要给我们一份“大礼”
！
不只是我，其他三人也不想引起任何轰动，浩诚比了个“跑”的手势，我们三人一致点点
头通过这个决定。只是，仿佛是为了炒热气氛一般，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踢到了罐子，发
出咚隆隆的声响！一个活尸转过头，像个小影迷发现了影星出现般兴奋，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第四个……这阵仗可比在薰衣草森林那次大多了，我何得何能成为这么炙手可热
的抢手货？浩诚大喊了一声：“跑！”包括汤教官在内，我们四个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朝
学校的方向跑去。
街边巷弄的活尸开始聚拢，后方的活尸大军争先恐后的追赶，整个死气沈沈的社区发出震
耳欲聋的咆哮，一股又一股的轰动势力朝我们袭卷而来。我回头望了一眼，他们褴褛的脚
步拖起漫漫沙尘，弥漫在尘雾中的活尸大军仿佛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恐怖怪物……“没问
题吧？”婷可在数小时前这么说，莫非是女人的第六感？没问题？问题可大了！
“干，现在这样是三小！”浩诚一边挥舞著翘棒驱走活尸，一边破口大骂。
“别说话，专心。”汤教官用镇定的语气安抚。
一个活尸会引出另外一个活尸，一大票活尸当然也就会引出另外一大票的活尸，我无力吐
槽这些怪物见鬼的有这样呼朋引伴的能力，因为现在没有时间。我们的前路……也就是退
路，原本为数不多的活尸慢慢从暗巷楼房中窜了出来，空荡的街区霎时涌入了大批尸潮，
闻声而来、蜂涌而至。妈的，全世界的活尸都来到这里了是吧？
“不要走散！跟好我！”汤教官高呼一声，他一只手顶住了要扑往身上的活尸，另只手迅
速用砍刀将活尸的脑袋剖成两半。“杰中，左翼！阿洛，右翼！浩诚，”他反手掏出腰间
的贝瑞塔手枪，往浩诚身上塞去。“你顾好后面。”
四个人，一把枪，三千活尸……
我很肯定他们有带来更威猛的家伙，诸如冲锋枪之类的玩意儿，显然是放在车上没带下来
。该死，根本没人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大家都非常相信我说这里活尸不多！没错，是不多
，但全部聚起来就像现在一样惊人！
汤教官一马当先，领着我们从最薄弱的地方突破，不只手上武器，街边能拿来扔的、砸的
，全给我们拿到了手上。汤教官捡了个橘色大垃圾桶罩在一个活尸身上，大脚一踢，活尸
翻出去咚隆隆的滚倒了一整排的活尸同伴，开出了一个缺口。只是活尸还是持续朝着我们
前仆后继，好不容易突破的缺口很快就被一波又一波蜂涌而至的活尸填补上。武士刀上沾
满了血渍，一个活尸方才倒下，另一个马上又扑了过来，杀不尽、灭不绝。手臂渐渐酸麻
无力，双手过度用力而渗出了血丝，汤教官不住在耳边喊话，他手中的砍刀也许钝了，不
知从哪捡了根铁条持续在战斗，一旁枪声轰轰呼啸，天地不住隆隆悲鸣。“开了枪，你就
与其他人没有分别！”妈的，怎会现在想起早上的梦！
越靠近学校，活尸就越多，不断的挥砍让我的手臂越来越沈重，其他三人喘息的声响越来
越大，浩诚的枪法还不赖，常常一发命中头部，但子弹有限，活尸却好像无限，他嘴中不
住飙脏话来压抑自己慌张的情绪。
“还有没有弹匣！”他嘶喊著，喊了五、六次才得到汤教官的回应。
“最后两个！”汤教官向后递出弹匣，忙乱中一个弹匣当当落地。
“干！”浩诚大骂一声，却不敢蹲下去捡。
我感觉得到自己在发抖，一阵阵凉意从脚底板窜升，我不是害……干你娘最好在这时候还
有谁不害怕，只是……只是还没胆怯到让自己崩溃！
无力感正在侵袭我的身躯，脑袋一片空白，我大吼一声，奋起力气一连杀了十几只活尸。
突然一阵晕眩上脑，周遭变得天昏地暗，顶上艳阳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渐渐的，嗡嗡耳
鸣让我再也听不清周遭的杂吵，世界模糊得有如醉酒后的风景，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不断的在挥舞手臂？直到一声轰然巨响炸裂在我耳边，我方才从恍惚中醒转。
“回神！”汤教官的声音大吼，“明杰中，回神！”
一只活尸倒在了我的脚边，四周一片明亮，汤教官手持着冲锋枪搭搭搭不断扫射朝我们扑
过来的活尸，浩诚也从后车厢取出一把枪加入战局，阿洛开了车门发动引擎。周遭活尸纷
纷倒地，划出一道血线，我回过了神，赶紧趁他们两位制造出的这个空档插上机车钥匙，
猛催油门。
汤教官持续在扫射，浩诚已经打开了车门隔着窗攻击靠近的活尸。靠着他们的掩护，我回
过了车头，活尸已经多到连子弹也阻止不了了，两人双双停下了火力，汤教官一个闪身扑
进了车里，用脚带上车门。
“快走！”浩诚大喊。
阿洛猛催油门倒车，一个甩尾飘移将车头回正，顺便撞倒了几个缠上来的活尸。轰隆隆的
引擎发出嘶吼，暴力的冲刺而出。我紧随在后，从后照镜看到黑压压一片的活尸大军仍卖
命的拖着脚步想追上来，有几个活尸似乎在小跑步，应该是我看错了，这些怪物不可能会
有这种举动。催大马力，“赤兔”的咆哮声在大地上犹如虎啸，盖过了那一声声令人心悸
的尸吼……
“吼！”
在引擎的躁动声中，我仿佛听见了活尸一齐发出了凶兽般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