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见到她,她怀中紧搂着一个娃娃,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恬静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任
何怪异之处,更看不出来她曾经凶残的杀害了自己的父母,血迹斑斑的现场与破碎的躯壳
,更让进入现场的员警们都毛骨悚然。
不过这种场面我见见怪不怪了,精神异常的杀人狂哪个不是人模人样?而且多数杀人狂
都是聪明至极、外表温和有礼,认识他们的人都不敢相信他们会杀人,还会半信半疑的认
为这一切都是误会,甚至帮他们辩护。
然而这个个案有点怪异之处,之前接手的几个心理医生都不告而别,而且都不愿意说什
么,个案纪录里对这个个案的评语都是,安静温和,沉默寡言,而且会谈过程不像以往我
见到的那些个案,会故意跟心理医生尔虞我诈,或是在言语行动上有摧毁的倾向。甚至护
理人员都说,这个女孩虽然怪异,但是很乖巧。
另外,这个案例在员警查案时,也有很多疑点,首先,女孩的老师和同学一致认为这个
女孩不但乖巧体贴,而且心肠很好,平时连虫子都不杀,不可能犯下此案,但是案发时只
有女孩与父母在家,监视录影、防盗锁都没被破坏,也没有任何外部侵入的迹象,案发后
只有女孩存活,而且不论任何人跟她说话,她都只是紧抱手中的娃娃,不发一语,所以到
现在,还没有办法拼凑出到底案发当晚发生什么事,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一直要请心理医生
试着打开女孩的心房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拉开椅子坐到女孩的床边,出声唤了她:“嗨!妳好!”
她转头看着我,沉默。
那一刹那,我几乎要为这个女孩感到心疼,过度消瘦的脸庞,让本来会显得大而灵动的
眼睛,看起来有点不成比例,眼睛里面没有光彩,甚至有点空洞厌世,这样的脸,对于一
个十二岁的女孩来说,似乎憔悴的过分。
第一次的见面我们没聊什么,其实大概都是我的自言自语,面对一个睁大眼睛只是望着
妳的女孩,除了沉默,大概只能自说自话来填充时间了吧~
而随着一星期三次的面诊,女孩也渐渐有了回应,记得第一次的回应是因为我问她,她
爱不爱她的家人,她小小声的点头说:“嗯。”
那个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但是我确信她点头回应我了,从那之后,我感
觉家人是她的突破口,所以我会念个故事给她听,然后讲讲小时候发生的趣事,虽然她从
来没有笑过,但是感觉当下她的脸上会稍微透出点生气来。
即使她的回应是千篇一律的嗯或是点头摇头,我还是感到我们之间越来越亲密,其实心
理医生理论上是不能投入情感的,但是实务上真的不可能,因为每次的医病关系中,都必
须要建立信任,而建立信任是要付出心力的,付出心力也就是投入感情,但是这次我似乎
有点太过了,我几乎把她当成了我的家人看待,甚至对那个可能不存在的凶手深恶痛绝起
来。
就在一次会谈之中,我摸着她的脸,很难过的对她说,为什么妳不肯跟我说呢,到底当
晚发生什么事了?
她突然爆出了眼泪,说:“你们都这样,没有人会相信我的!”
我惊讶于她的反应,但同时也感觉到这是个良机,于是我凝视着她并点点头。
这时她将手上的娃娃脸翻向我,说:“是他杀了我爸妈!”
我吓的说不出话。这个娃娃充满了邪恶的感觉,瞪大的眼睛充满恨意,尖而锋利的牙齿
从血红的嘴巴突出,嘴角甚至带了一丝诡谲的笑,我毫不怀疑它是活的!
这时候我已经不能有任何反应,只隐约听到女孩在身边说著:“因为他说他还要杀,要
杀光我身旁所有的人,所以我只能这样紧紧的抱着他,然后把他带到坟墓里去......”
我不记得我怎么离开的,但是我之后再也没回到那家疗养院,并且尽量不要想到那时娃
娃的笑容,难怪在会诊的过程中,我从来没看到娃娃的脸,一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