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猫的报恩(二)

楼主: tzueike (好苏狐(上绝))   2012-10-22 18:23:50
瓷娃娃(后段补完)
把小瑜带回家里,房东阿姨不知道买菜买到哪个三姑六婆家去了,小瑜则是到我家偷个
闲,欢快的把战利品通通拿了出来,一一检视,也一一和我解释这些器物可能的背
景。
老实说,我是一窍不通,什么碗底的印章的,我越听越糊涂,小瑜看我好像没啥兴趣,也
就不说了,只是慢慢的把那些东西用报纸包起,放入袋子中。也在此时,她手机响起。
“喂?妈妳回家啦?我刚刚找妳找好久喔,嗯好啦我也要回家了,等一下见囉。”喀的关
上手机,她对我笑了笑。“阿静,我妈回来了,我要回家囉。”
我点点头。“知道怎么走吗?”
她摆摆手。“拜托都住几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失笑,目送她离去。转过身,我才发现那尊瓷娃娃她忘了带走,就这样滚落在沙发上,
看着我。
我抖了一下,门被打开,早上那冒失的室友又走了出来。“阿静你回来啦?午餐要吃啥?
”他又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和我出门前没两样。
“你不会睡到现在吧?”
他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今天礼拜六耶,欸,静哥午餐要煮啥?”
我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妈,你管我要煮啥。”我话说完,却久久没得到回复,转过
头去看,只见阿正脸色白得可怕。
我脸色一变。“喂?怎么了?”
他伸出手,指了那个沙发上的红衣瓷娃。“哪、哪来的?”
我皱了皱眉。“小瑜忘记带走的。”
“把她拿走!叫她把她带走!”阿正尖叫的声音,让我想到车子紧急煞车的摩擦声,尖锐
而悚然。他忽然不知道发什么疯,一把冲过去,抓起娃娃就往地上摔。“还来!妳还来!

砰的,娃娃摔在地上,滚啊滚,到了我的脚边。没有穿拖鞋的脚触碰到瓷,泛起了一阵凉
气。我愣愣看着阿正崩溃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许久,他大口的喘着气,冲回房内。
我低下头,看着那正对着我的娃娃,那笑瞇瞇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当然我没忘记,那弯弯的眼睁开时,有多可怕。
我很害怕,看阿正这个样子我也知道这娃不单纯,可是,可是我总不能把她就这样扔在地
上吧。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我弯下身,捧起了娃娃,安放在桌上。我打电话给房东,
小瑜接的,我说了娃娃的事情,请她过来拿。
她说暂时没空,明天才要过来。
我看着那娃娃。客厅内明亮的阳光似乎泛了层死气。
我苦笑,慢慢摸出了荼靡的电话。而他回答我,今天打工排满了没空,明天吧。
明天吧。
我只能默默把娃娃放到客厅的书柜内,把毛玻璃给拉上,阻隔了看见她的可能。
没多久,阿正又出来了,不过他拎了个包包,脸色仍然难看。“阿静,我这两天要去住朋
友家。”砰的,他关上了门,扬长而去。
我转过脸看向另外的室友房门,那臭小子已经疯好几天没回来了。很好,种种迹象显示,
我今晚要和这娃娃单独的共处一室了。
我把所有窗户打开,让阳光从四面八方渗进屋子内。回到房间,带上房门,我开始整理房
间。
简单的料理午餐,下午我把放了很久的小说给看完,晚上,天也黑了,这几天有点冷,我
把窗户都关上,或许是因为忙,我已经把书柜内的那娇客给忘了。
大概到了十一点,我有些困,早早洗了澡上了床,盖上棉被,意识逐渐蒙眬,正当我要睡
著时,叩的一声响起,像是人敲门那样,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睁大眼,那叩声就这样没了。我想起了客厅书柜内的娃娃,回想刚刚那声,不像是骨头
碰击门板,反倒比较像是瓷具,那声音比较响亮。
我抖了起来,又一声,叩,像是在敲门。
我哪敢去应门啊,保持着鸵鸟心态,我用棉被把自己盖了起来,敲门声没再响起,正当我
有些松懈时,悠悠的,宛若叹息的声音从床头柜响起,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屏住呼吸,
也因此听得更清楚。
那叹息是歌声,柔柔软软带着无限的苍凉,像是女孩子随意的哼著歌,有点旋律,却又听
不真切是在唱些什么。
我这下不是僵住,而是大大的抖了一下,歌声持续著。
我很害怕,怕到脚都在发抖发软,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掀开被子,瞪向床头柜,很
出乎我意料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注意到发出声音的,是我的电子辞典。
头皮一阵麻。
我的电子辞典的确可以灌mp3,可是我里面只有一首音乐,而且是很high的音乐,绝对不
是这样子的歌声。
我深深深深的吸了口气,捧起了电子辞典。歌声嘎然而止。“那、那,那个妳好……呃我
不知道妳有什么事情、可、可、可是很晚了,我我我要睡觉,妳可不可以回到客厅去?”
电子辞典没有再发出声音,门板也没有被敲响了,可是我睁着眼睛到天亮。我神经很粗没
错,可是没粗到这样的状况还能继续睡觉的。
天一亮,我马上起来,刷刷刷的把窗帘拉开,凉凉的阳光落了进来。我这才感到真正的安
心,大口的喘了口气,真觉得这样的状况继续下去我一定会早死,吓都被吓死了。
不过这娃娃人还不错,用请的就请走了,没有继续骚扰。
说到这,又想起了绿水,她只是害了阿晋,可是对我倒是没怎样。起身,我想去买早餐,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人紧绷的时候任何一点声音都会造成压力,我也不例外,手机一响
我整个人弹了起来,大骂了声干。
“喂、喂?”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阿静吗?”
那声音,是荼靡。“昨晚还好吗?”
我瞥了眼电子辞典。“不好,我整晚都没睡。”手机传来低低的闷笑声。
“但显然还活着。”
“今天她的主人就要把她带走,应该没问题吧?”
“那也得她的主人带得走她吧?”荼靡的声音很低,低到让我以为是从地心传出来的,那
空洞洞的感觉,让我莫名的恐慌起来。
“喂!”
“那煞气很重,我光从电话就听到她的声音了。”他不说就算了,一说我觉得我背脊都发
冷了。
“你不要吓我……”
“原来你知道我吓你啊。”
干!
“妈的今天小瑜就会把她带走了!我就不信她还能回来!”啪的我把手机关掉,扔上床头
。话虽然这样讲,我还是很怕,怕得不敢去客厅。
在厕所整理了一下自己,我也不能整天都窝在房间,只能惴惴不安的去厨房弄些吃的,经
过客厅时眼睛瞄都不敢瞄一下书柜。
到了中午,小瑜打电话来说要拿娃娃,我乐得替她开门,指了指书柜,假装很忙要她自己
拿,书柜一开,我耳旁忽然传来很细微的宛如银铃般的笑声。我知道我被挑衅了,我只能
摆着笑脸送小瑜离开。
同时我打了电话给荼靡。“你今天晚上,可以来住我家吗?”
“嗯?我没有这种服务喔。”
啥?我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什么服务?”
“陪睡的服务啊。”
我觉得我的脸一定充满了不屑。“那个娃娃,我知道她会回来。”我只淡淡的这样说。
荼靡安静了下来,许久才开口。“我要吃王品牛排。”
干!这是趁火打劫吧?
“好。”我咬著牙,答应。
※※※
荼靡来了,穿着白衬衫配牛仔裤,还有夹脚拖鞋,一如我在医院看到的那样。他进到屋子
内,吹了声口哨。“房子不错。”我笑了笑。
他目光忽然停到书柜。“她昨晚就在那里?”
我点点头,带了几分的钦佩和不安。“欸你怎么这么厉害?”
他瞥了我一眼,哼了声。“因为我道行够高啊。”显然他不愿我继续说下去,脚一放,跨
上了桌面,像个大老爷似的。“口渴了。”
我给他倒了杯蜂蜜水,他大口的喝了口,露出满足的神情。
像个孩子。
我这才想起他本来就是个孩子。“我觉得那瓷娃娃还不错啊,她昨天只是吓吓我而已。”
我原原本本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荼靡的表情很有意思,一下子笑一下子沉默,我说
完时,他只是拍拍我肩膀。
“你说绿水是个好鬼?”
我理所当然的点头。
“要知道,你灵魂被吸入石头内时,要是我晚一步拉你,绿水死,你也跟着死,你的灵魂
就会永远被封闭在那石头内,她是要你跟着她陪葬的。”
荼靡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我想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天下的鬼,都是执著,人的执著何其强烈才能生成鬼,你以为鬼这么好易与的吗?”
我说不出话来。
夜晚,把钱包内的小朋友花了几张后,我们回家,一打开门,暗暗的,我开了灯,要踏出
的脚步也硬生生的卡住。
“干麻?”后面的荼靡问。
我瞪着桌面,一尊小小的,巴掌大的瓷娃娃端坐在那里,像是个温顺的妻子。
我闭上眼睛,侧过身让荼靡看看里边情景。
荼靡推了我一把,进了屋子。他就像没看见娃娃那样的坐上了沙发,翘腿到桌子上,有一
下没一下的点着,而我只好跟在他旁边坐下,目光乱飘。
不多久,门被打开,我吓了一跳。
“阿镜我回来啦,咦?你朋友啊?”是阿正。他拎着他的小包包回来了。就在他目光转移
到桌上时,砰的他包包落地,他转身就要跑,碰的更大声,外面的铁门莫名奇妙的关上,
正好甩在阿正脸上,他尖叫一声,鼻血喷了出来。
我紧张的站了起来,扶起了他。“还好吧你?”我问。
不止鼻血,阿正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还、还在、她为什么还在……?”
我无法回答,我没办法跟他讲,原本被带走了,只是她自己回来了。我相信我说了,阿正
会发疯。
“小瑜姐说这两天没空,要过几天才会来拿。”荼靡适时的解释。“这娃娃很可爱啊,有
啥好怕的?”说完他还捧起娃娃端详著。
阿正吓得全身都抖了,他直指著荼靡,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替阿正止血,但或许是因为他太害怕了,血始终停不下来。我把他扶到椅子上,给他倒
了杯水。“阿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你昨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吗?”阿正忽然问我。
“没。”我回答。
“你骗人!”阿正激动的反驳。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边吗?”
阿正安静下来,许久,他才开口。“我阿祖那代,这娃娃就在我家了。”他拿起桌上的水
,咕噜的喝了口。“原本我们家人丁很旺,每个人都有三四个孩子,可是自从这娃娃来了
以后,孩子一个个的死了,我阿祖的兄弟死了,爷爷辈的死到只剩我爷爷,我爷爷生了三
个孩子,也死了,死到剩我爸,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也死到剩我一个。”他抬起头看
我,苦涩的笑着。“他们都死得很惨。我大伯是开卡车的,半夜摔下了山,很怪他人没卡
在车子内,是被旁边的树枝给穿过喉咙死的,我二伯是做玻璃的,有一天他发现全身刺满
了玻璃,被绳子吊在天花板上。”
我觉得有点冷,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娃娃,她还是笑瞇瞇的,那笑现在看来是如此的森冷

“我老家有一个老仓库,平常都锁著,根本进不去,我八岁那年我大哥失踪,我们家没人
找到,半个月后在那仓库内发现他被铁锤打死,铁锤就在他旁边,可是仓库的锁好好的,
根本没被打开过,一片锈也没掉……”
我想大喊闭嘴,可是我喊不出口,只能任由阿正一句一句的说。
“我二哥睡在床上,莫名奇妙就死了,他死的样子很可怕眼睛都掉出来了,嘴巴也歪著的
,像是被人用力的挤啊挤的……我的妹妹总跟我说,她看到一个穿红和服的女生来找她玩
,一个月后她也死了,死在屋顶上,钥匙就卡在她的喉咙里。”
“这和娃娃有关系吗?”我喉咙很干,喝了口水,却又觉得太冷,冷到五脏六腑都打了个
颤。
“从这娃娃来后,我家就不安静,无论扔出去多少次都会回来,拿去庙里什么的没人敢收
,想说烧了她,烧了三天,火灭了她还是好好的,用铁锤打用力摔,都没用,她始终好好
的。”
阿正闭上眼,大力的吸口气。“我觉得她找上我了,不然哪这么巧的,我老家在高雄耶,
哪可能从高雄跑到台北来。”
换言之,这娃娃原本是在高雄?我惊讶的发现这点。转过头看向荼靡,他则撑著下巴,看
著那娃娃。
“你别想那么多啦,不会有事的。”我干笑着,站起身,拎起他的包包,不然你再去朋友
那边借住几晚?说完,我伸手要去开门,但说也奇怪无论我怎么扯怎么撞,铁门始终文风
不动。
我停下动作,转过头,看见阿正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她是来找我的。”
我没说话,只是把包包放到沙发上。
整间屋子,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
在房间内,我看着刚洗完澡出浴室的荼靡。“不要紧吗?”我忍不住问。
他看了我一眼。“那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人家的冤仇可不是你能管的。”
我可没想要管。“可是阿正很无辜……无论他阿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娃娃的事情,那
和阿正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荼靡把毛巾扔到我脸上,哼了声。“我问你,对中国人来说什么事情是最惨烈的报复?”
我啊了声?想了想。“死?”
“是绝子绝孙。”
我沉默著。
“那女娃恨他们家恨到要他们绝子绝孙,无论他阿祖干了什么事情,想必都是罪大恶极,
可恶到必须要绝子绝孙才能偿还。”
我无法插话。在荼靡的陪同下,我那晚睡得很好。
隔天起床,我开了门,看见瓷娃娃遂在阿正门口,我感到不对劲,冲上去拚命的敲门。“
阿正!阿正!”我拉开嗓子疯狂的大叫着。
荼靡缓缓的按住我肩膀,我深吸口气,往门上撞了过去,喇叭锁不牢靠,一下就撞开了,
阿正坐在床头,他手握著一把美工刀,而美工刀刺在他的心脏。
我闭上眼,退了一步,如果不是荼靡撑著,我想我会倒下。
荼靡报了案,警察来了,这件案子被当作自杀案结束。
警察走了,我忽然感到脚底有点痛,看了眼,发现有块瓷碎片扎在我的脚上,小心的拔了
出来,上面染了我的血,虽然很少,但雪白的瓷片染上鲜红的血,看来有一份异样的娇艳

我抖了一下,把那碎片扔入垃圾桶。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很古早的台湾,那时候刚光复,大家都很穷,穷到只能挖蕃薯,稀饭只有汤没有米
,吃菜根,去菜市场捡人家要丢掉的菜叶。
有一家人,爸爸是卖菜的,妈妈给人家车衣服,他们有个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叫招弟。
这家人生活很苦,可是他们很快乐,因为三个人都在一起。有一天,爸爸收摊了,他在路
上看到一个卖杂货的,杂货摊子有个很可爱的瓷娃娃,要知道在那个时代,这种东西可是
有钱人家的玩具,普通人只能看看。
爸爸想到招弟总是吵着要玩具,又看那穿着和服的娃娃精致可爱,就问那杂货的怎么卖,
杂货的开了个天价。
爸爸很为难,今天卖菜的钱一半都不够付,更何况今天的菜钱是明天的菜钱,他哪能随便
花掉。
很为难啊。
爸爸搔了搔雪白的头发,叹口气要走,也在这时候,那卖杂货的喊住了他,说这娃反正也
没人要买了,他也是意外得来,要就给他吧。
爸爸很开心,又不好意思随便收人家东西,硬是塞给了卖杂货的一些钱,欢天喜地的带着
娃娃回家。小女孩很爱那娃,每天都抱在怀里,一起吃饭,一起玩耍,睡觉也在一起。
镇上有两户有钱人家,一户是镇长,一户是靠卖茶发达的商人,那商人的女儿被千疼万宠
著,个性跋扈骄纵,一天她看见招弟手里的娃娃,一看就喜欢,回家向她父亲讨。
她老爸是个吝啬的商人,看那娃也知道所费不赀,就连同镇长和街上一些流氓,压住了招
弟的爸,一口咬定那是赃货,定是偷来的,要扭送警察局。
本来,把娃娃给商人,事情也就没了,可是招弟的爸老实,怎么样也不肯认这莫名奇妙的
罪,被警局的人狠狠打了一顿,就这样活活打死了。
而招弟的妈妈也让人押著,说和人通奸,浸了猪笼。
娃娃被夺走了,招弟没了爸妈,她也没其他亲戚,只能在路上当小乞丐,那时候穷,谁理
这小乞丐,在一年冬天,活活冻死了。
我梦醒,流了满脸的泪。
离开床,出了房门,看着垃圾桶内闪著红色的白瓷片。
那几天梦里,我总听见女孩子的哭声。我不知道那哭声是招弟的哭声,还是瓷娃娃悲伤的
哭声。
夜天女
自从阿正自杀后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这件事情在周遭闹得沸沸腾腾,连带的空下来房间没
半个人敢租,连来看的人都没有,只要一打听到死了人还是自杀,就马上笑着推托不必了

为了这件事情房东阿姨和我唉叹了好一阵子,说什么正青春美好,找什么死什么事情不能
解决。哩哩杂杂唸个没完,最终还是导到了房间租不出去的事情上。
这世界,我原本也以为没啥好解决不了的,除非世界末日或者外星人攻打地球,不然应该
没啥真的办不到的,可是自从出了车祸以后,我知道很多事情真的是办不到,只能一死了
之。
绿水是。
那怨念冲天的瓷娃娃也是。
开了门,我看了眼阿正的房门口,回到自己房间。原先是没什么的,可是最近我睡到半夜
,开始有美工刀片被推出的喀喀声,我大概知道那是什么,却无能为力。民间信仰认为自
杀的人因为阳寿未尽不能到冥府去,只能滞留阳间,不停重复死前的动作。
当然还有情境。
我可以想见那是如何绝望悲哀的事情,对阿正此刻的魂魄感到不舍,他是个好孩子……但
我什么也做不到,正如同瓷娃娃要取他性命时一样,我无能为力。荼靡说干涉人家的因果
是会造成更大的报应的,可能他这辈子死了下辈子重新开始,若你破坏了这个环,他下辈
子恐怕会更惨。
就像滚雪球那样,撞到了墙雪球自然就垮了,若让他恒久滚下去,到时候玉皇大帝来也没
法子。
对于半夜传来的异声,我只能当作没听见。
洗完澡换上睡衣,我打开笔记型电脑,开始准备工作,忽然,黑色的开机画面闪过了一个
影子,我一惊,转过头,三秒后我惊慌的摔下了椅子,指着莫名奇妙出现在我房间的人影

“阿、阿婆?!”我瞪大了眼睛,连嘴都合不起来了。
那阿婆看着我,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那使我很无措,一时也不知道是要先害怕还是要先
安慰她,只能张开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还是阿婆哭够了,举起她的柺杖指着我。
“你这骗子!你不是说要帮我找孙子吗!都、都那么多天了,老婆子等你这么多天了,孙
子没来,你个臭小子也没出现,你看老太婆老了好欺负好诓骗是不?怎么有你这样不守信
用的坏孩子!”说完,老太婆举起拐杖就要打。
而我愣愣的看着她。“阿、阿婆,所以妳是来找我讨孙子的?”
阿婆抹了抹眼泪。“你答应我的啊!老婆子央了好多人,只有你看得见我听得到我,我当
然找你讨人啊!”
我鼻子无意识的发出哼哼的声音。所以这阿婆是鬼?
我前两天是干了什么?
那天,加班到八点多,回到家都九点了,这时间夜市正热闹,我买了点宵夜,想说到公园
去吃,不想把食物带回来制造脏乱。
那时踏进公园我还纳闷怎么人这么多,哪时候这街坊邻居有这样的夜半休闲活动了,可仔
细看看那些人又不认识,最后也就算了,乖乖吃我的卤味。
没想到吃著吃著,一个拄著柺杖的婆婆走了过来,对自己唉声叹气,基于敬老尊贤的心情
,我开口问。“阿婆妳怎么啦?很晚了,怎么不回家睡觉?”
那老婆婆眼睛瞬间放亮,就这样抓着我喋喋不休的说着她儿子怎样怎样她孙子怎样怎样,
儿子死啦,剩下孙子可是她已经好久找不到孙子啦,她很心急很难过,一直要找,就拜托
我务必要帮她找找孙子。
我那时以为这阿婆可能神经有点问题,就应允了,想说大不了看到婆婆就闪人,哪想到…

居然找上门来了?
我鼻子的哼声变成了苦笑的声音。“阿婆妳不是人喔?”我冒着被阿婆狠打的风险,哑著
声音问。
“当然老太婆难道连自己死的活的都搞不清楚?”老婆婆忽然沉默下来。“不是吧小子,
你连老婆子是鬼还是人都分不清楚?”
“我哪知道……”我把头埋到膝盖内,万分苦楚也说不出。倒好,这下是自己主动去惹鬼
了,很好很好,这下要怎么办?
老婆婆看了他,咚咚的叩著柺杖到了床边,坐下。“我可不理你,你一天没找着我孙子,
我一天在这儿赖你。”
不是这样的吧?“不、不是有门神?”
听我这样说,老太婆嗖的站了起来,指着我大骂。“难不成你要赶老婆子?”
我脸颊有点抽搐。“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你家门神被之前的冤厉给冲跑啦,现在谁都能进来呢!”老太婆哼了声,又回到床尾坐
下。“我不管啊,你可得给我找孙子,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哪来这么泼皮的老婆子!我内心恶狠狠的咒骂着,但面上我还是只能挂著笑。“可是婆婆
,我哪知道你孙子是生是死。”
“呔!你这乌鸦嘴可别乱咒!老婆子和那些鬼差有些交情打听到他还活着,你只管找!活
著就是!”
我闭上眼,揉压着我的太阳穴。“婆婆,再跟我说一次你孙子的名字吧。”
隔天,我打去了市公所询问申曜是不是还住在这个市区之中,市公所说早就迁移了,迁到
哪不能说。
我晚上回来告诉了婆婆。
“难怪我找不到他。”老婆婆叹了口气。“要在这地区内,老婆子照理是会知道的。”
我觉得有些奇怪。“婆婆神通广大?”
老太婆笑着挥挥手。“在这片土地待久啦总是有些感应,更何况老太婆可不比那些新死的
,有了点岁数当然也有了些道行。”
我明白的点点头。“那婆婆,妳告诉我,遇到妳那天,公园内的那些人……”
“哦,那都不是人,你这孩子说聪明真聪明说憨傻还真的一点都不错,居然人和鬼都分不
出来,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应该是后来才看得见我们的吧?”
我原原本本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婆婆一边听一边点头。“的确是飞来横祸。也罢也罢,
有这机缘是福是祸还不可知呢。”
哪可能是福啊……光是吓我这条小命就要被吓掉了。
我只能敷衍的应着。接着我去了老婆婆的旧家,应该说是申曜的旧家,他把房子卖了就走
了,也不知道远走到哪儿去了,我只能寄望买家留有他的联络方式。
趁著一天晚上不加班,我和婆婆赶到了一个旧社区,里头的都是三、四十年的老公寓,因
为老,让人感到些微的奇怪。
我以前看到老房子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空幽幽的,也不知道是不
舒服还是怎地。
上了楼梯,我比对了住址,就这样按了门铃。来应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一见我先
是疑惑的皱起眉头,而后小心翼翼的问我要做什么。
“小姐妳好,抱歉打扰了,是这样的我有些事情要找这房子的原屋主,我知道你们是在三
年前买下这儿的,我是要找之前那卖家,我和他有些事情要连络,不知道小姐妳还有没有
申先生的联络方式呢?”
那妇人怀疑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思考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就在这当下,我背后传来了询
问的声音。
“先生有事情吗?”是个约六十岁的男人声音。
我赶忙回头,把来意再次复述一次。
男人沉吟数声。“我不能随便把电话给你,毕竟不知道你来意是不是真的……”
果然那男人是这里的一家之主,也是妇人的丈夫。
我陪上笑脸。“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找他,他有个家人好久都找不到他了,很紧张,希望我
帮忙寻找。”
屋主哦了声。“什么家人?”
“奶奶,他奶奶一人孤苦无依的想找孙子,可是申先生房子卖了人也跑了,他奶奶所剩日
子无多,希望把他找回来好办妥后事,当然还有遗产那些的。”
或许是我的表情万分诚恳,也可能是旁边的婆婆用了些什么法子,那男人点点头,就把电
话号码给了我,还千交代万嘱咐要我不能说是他给的。
我自然是答应了。
回到家后,老婆婆一直催促着我打。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我拿什么名目打电话去?我把
这话说了,婆婆很着急,却也明白我说的没错。
老婆婆啊了声。“阿静你装做律师不就得了?说老婆子还留了些东西要给他,让他回来一
趟,不然你带老婆子去一趟就得了。”
我看着她。“婆婆妳能离开这里?”
老婆婆点点头。“你拿个东西给老婆子附着,用黑布包起来不见阳光就没事了。”
我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可是我错了,当我这么说时,申曜把电话挂了,
挂之前还对我说你以为我是白痴吗?诈骗集团技巧也没这么差的。婆婆光听见声音就开心
得不得了,直说著是阿曜没错。
“那婆婆,妳知道他还活得很好是不是就够了?”
老太婆板起脸。“不成!我得见到他。”她有些不开心的侧过身,不看我。
我有些无奈。忽然我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在电信公司上班的同事,看申曜的号码似乎就是
他们公司的门号,我赶紧打了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查查这支电话现在都在哪里活动。
他很为难,可是熬不过我的千拜托万拜托,勉强答应了,隔天中午我就收到了他的电话,
他说是在台南市。
我马上打电话到台南市市公所去询问是不是有这号人物,很让人开心的,有,可是更详细
的地址我就问不出来了。
回到家我和婆婆说,她也很开心,但更多也就没了。
事至此纠结了很久,婆婆还是不死心的住了下来,她老人家就睡客厅,不过她很安分没惊
扰到剩下的那位房客,而关于阿正,她只是叹口气摇摇头,也没多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或许我可以打电话去问荼靡,可是因为老婆婆真的不坏,所以我也打消了强制请
走婆婆的念头,除了叨念著孙子和我一些不好的作息习惯外,她其实挺好的。
会看头看尾,我瓦斯窗户没关,她都会提点我一声,还会教我做几样她的私房菜。
日子就这样过了要半个月,忽然一通电话打来,是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喂?”坐在办
公室内,我一边打字一边听回应。
“阿、阿静?我是许妈妈……你、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我当然记得,是阿晋的妈,那个狠心的妈。
我的心有点冷。
※※※
我不是个好人,我不敢说全世界的业务都是坏人,但起码心脏对剖有一半是黑的。我冷冷
的哼了几声。“阿姨这件事情阿晋知道了吗?”
话筒那头支支吾吾的。
“妳现在还在瑞芳吗?阿晋应该也有工作了吧,怎么会让妳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我、我现在在台南,阿晋的大哥这里……他……”
“许大哥不让您住了?太过分了啦!那回瑞芳啊,阿晋这么孝顺,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我嘴边的笑好像越咧越开了。
“你、你不知道,阿晋生了怪病!我们怕会传染没人敢和他住在一起,他现在也没办法工
作,你说我回去不是更惨?要养他还要怕被传染怪病……阿静,以前阿姨对你很好啊,你
……”
我强忍下心头的怒火,维持着平稳的声调。“阿姨,我现在一个人住外面什么开销都自己
来,我薪水和生活费都打平,实在没多余的钱可以借妳。”
“要不我打电话问阿晋?”
“不不不,我自己想办法我自己想办法,你不要找他……”
很显然她对阿晋有着几分的畏惧和愧疚,不然她不会已经走投无路到找我借钱了,也不愿
意回去面对儿子。
“阿姨,劝妳一声,就别赌了,千金万金妳真当以为可以还复来?”
电话那头没声音。“好了没事了,我要挂电话了。”
我知道我的劝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我拨了电话给阿晋,说了这情形,他没说什么。“
欸,你该不会要打电话叫你妈回来吧?你妈屁股后面那堆债你还到死也还不完。”没了绿
水的帮助,可以想像许妈妈输得多惨,已经养成豪赌的习惯了,神威不再,自然输得精光
,输得比赢时还快。
“总是自己的妈的,我打电话去吧。”
“只怕你打电话去她还不敢接呢,她还是觉得你那怪毛病会传染。”
阿晋苦笑一声。“我还是打电话去吧,要不要接受是她的问题,总不好我这儿子知道了却
不闻不问。”
我耸耸肩,说了你开心就好,我们约了下次要约出来聚聚,也就收线了。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洗了个澡,我看见婆婆坐在客厅内,不知道想些什么。“婆婆?”
“嗳,你回来啦,今天比较晚啊。”
“公司忙,妳在想什么?”
“想我孙子啊,想他怎么就这么远走他乡去了,家里的神主牌都没请过去,难不成真弃我
们这些老祖宗不顾了?”
我搔了搔脸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婆婆,现在年轻人的确是不太爱拜神主牌那些的,
也或许妳孙子改信耶稣基督,就不拜了。”
老婆婆苦笑。“那也该说一声啊,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傻傻的找傻傻的等……”
“那如果你孙子真的不拜了,婆婆妳?”
“我就成了无主的孤魂啦……要等到时间到才能入阴间去投胎,一开始啊我就放不下他那
孩子,年幼多病,又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有神灵照护着,他自小容易冲煞,也容易生病,我
好不容易有这个金孙,哪舍得下,就不要了那轮投胎,挨著挨着要看他长大,到现在也四
十几年过去,若他不供奉我,我也只能是个孤魂野鬼,等十来年后的才能入阴间去轮回。

“如果妳孙子真找不到,大不了这十几年我给妳烧香拜水果,不至于让妳做个孤魂野鬼?

老婆婆忙摇手。“不成不成,又不是有应公什么的,哪能随便接受别人香火。”她摇著头
。“算了不过十来年,眼一眨就过了,到时候就重新开始了。”
我看着她,耸了耸肩。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个礼拜,礼拜六我正窝在房间内看电视,婆婆就坐在我旁边。“喂?
”手机响了起来。
“呃你好……你之前说有我奶奶的遗物?”
我愣了愣。“申曜先生?”
“是。”
我余光看见婆婆打直的身体。
“我很清楚我奶奶没其他的遗物,你……”
既然知道,干麻还打过来?我内心疑惑著。
“说来你不信,我现在遇到一些麻烦,我师傅要我打给你,说你是我的一线生机。”
啥?
我想我的眉头应该打了一百个死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不给我其他思考的空间或问话的空间,报了地址后只说明天见,就挂了电话。我傻傻的
看着手机,完全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还是婆婆打了我一下才让我清醒。我东西收一收,
连夜搭了客运下去台南。当然我有打给荼靡,他没说什么,只要我小心一点。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下到台南,在车上我也想了很多,想该不会那申曜是骗我的,可是想来
想去,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索性不想了,就这样一觉到台南。
醒来,天还没亮,但已经四点多了,我找了个早餐店慢吞吞的吃著早餐,想着该怎么办才
好,最后我还是打给荼靡,电话中他很不开心,因为现在才五点。
“欸要是我三天后你打电话没接,要帮我报警。”
“报你个头……”彼端的声音听来喑哑,可以感觉得出来说话的人根本还没清醒。
“我很认真,你记着喔地址是……”
“拜托,你不要闹了,你是发什么神经……”听见悉悉苏苏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应该交代一下后事。“你现在在哪?”
“台南。”
“我今天晚上会下去,这样你开心了吧?”
“我没要你下来。”
“闭嘴,现在让我睡,晚上我到了再打给你。”说完,荼靡气势万钧的把电话给挂了,还
关了机。
我啧啧有声,然后把手机扔到包包内,看天也差不多亮了,拦了出租车,就往申曜他家去
了。台南很大是真的,车子开了很久才到。下了车,我看见就站在门口的男人。我感应到
包包的轻微震动,是婆婆在颤抖著。
“你连我什么时候到都知道?”
“我等你一整晚了。”申曜说。
申曜约莫四十五岁左右,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容光焕发,双眼有神,可是怎么看就怎么怪
……我想人家说的印堂发黑就是这样子吧,可是印堂发黑怎么可能容光焕发又双目有神?
这奇妙的平衡到底在哪?
“请进。”我跟着他的脚步进去,注意婆婆也跟着进来我才安下心来。一进屋子我就觉得
压降而来的气势让我喘不过气,申曜家的厅堂摆了好几尊神像,而且都是武将,有三太子
、关公还有一些我喊不出名字的。
“你有什么问题?”我问完,就见申曜脸色有些难看,他脸上那似有若无的黑气似乎更浓
了一点。
“你找我做什么?”他反问。
我斟酌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说真话。不过还没等我犹豫完,婆婆先忍不住了,她现了身,
指著申曜。“臭小子!天道朗朗你修这什么鬼道!”
我傻了眼,申曜仿佛也没想到奶奶会忽然跳出来,也傻在当场不知道做何反应。
“你、你弃家背祖,就来修这玩意儿?”
我仍然听不懂婆婆在喊些什么,只见申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远处,鸡鸣不已,婆婆回
到了我的包包内,我隐约听见她呜咽的哭声。看了眼申曜,他也看着我,许久才叹了口气
说:
“我在三年前,拜一个道长为师,我们是正统的道宗人物,可是我不小心走岔了路,修了
不该修的法门,抓了不该抓的妖魔,现在镇不住了,那妖魔吃食我的元气,要一点一点的
杀了我。”
我不明白申曜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个,我其实帮不了他什么,可是他还是继续说著,我想他
也知道我帮不上忙,只是心绪到了,就想找人一吐为快吧。
“本来我及早放了就没事了,可我舍不下那妖魔的本领和可以为我带来的好处,就这样一
天磨过一天,自以为两相斗法自己会赢,没想到我一天天的衰弱,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等
发现了为时已晚。”
他对我微笑。
我笑不出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师傅说,你是我唯一的救星。”
放屁,我怎么可能是你唯一救星!我翻了个白眼,冷冷看着他。“难道你要抓我去血祭那
个妖魔?”
我看他愣了愣,心上的火忽然冒了出来。“喂!你这算什么正统道宗啊?”
他连忙摆手。“当然不是,详情我师傅没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他说万物自有缘
法,一物克一物,你来了,我就有机会了。”
我来了没用,荼靡来可能有用点。我心里哼笑着。等等……荼靡晚上就会来了吧?所以这
叫缘法?
我看了申曜,他万分诚恳的凝视着我。“先生,你且留住一天吧。”
干谁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又不是白痴。”说完,我转身就走,也不看申曜
的脸色,只是隐约觉得包包内的婆婆有点不安分。我知道她舍不下这宝贝孙子,可是我可
是很惜命的,哪可能为这莫名奇妙的家伙赔上小命。
趁著天还亮,我到处溜搭著,本来想直接回台北的,可是想说下来都下来了,也只好到处
晃晃,搭上游园公共汽车,我把延平郡王祠、孔庙都绕了一趟。
太阳越来越大,我考虑要不要回家时,申曜的电话又打来了。电话中他声泪俱下的请我回
去,说我是唯一的机会,请我帮帮他,我当然不想答应,可是包包内的婆婆也开始哭了,
说那是她唯一的孙子,要我帮帮他。
看着顶上的日头,正午时分,料想妖魔鬼怪也不会太嚣张吧?抱持这样的想法,我搭了计
程车回到申曜他家,一到我就觉得我错了,妖魔是不会因为太阳而消灭的,顶多衰弱了些
,我看着申曜的房子,一层厚厚的黑气密严严的卷住了屋子。
我看了就想跑,包包内的婆婆更是怕得发抖。我电话打了进去,却怎么也打不通,看着那
建筑,我开始考虑要不要逃命。不过这件事情不容我多想,黑气猛地往我一扑,我ㄧ晕眩
,等定下心来我已经在屋子内了。
申曜正躲在墙角发颤著,在我包包内的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靠着她孙子一边哭
一边骂。
而我,恍惚的看着眼前两人高的黑雾腾飞。
靠杯,为什么会这样?
问我怕不怕,其实不知道怎的也不怎么怕,可是我一动也没办法动,只能傻傻的瞪着那黑
雾。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黑雾越来越浓,我也越来越萎顿,我猛然发现它可能在吸食我的精气
,不然怎么越来越困?
我用力的想动,却还是动也不动。张开嘴,却发现嘴是自由的,我赶紧叫喊。“申曜!你
、你想想办法啊!”
“我已经克制不了他啦!”
干!这什么不负责任的态度?!
“冤有头债有主,您就饶了小的我吧……”我对那团黑雾说。
黑雾抖动了几下,刷的往我冲了过来。我闭上眼,却意外没有任何不舒服,睁开眼,只见
黑雾消失面前,我背后传来燃烧的声音。
我转过头,发现自己可以动作了,黑雾往申曜冲了过去,而婆婆挡了下来,我诧异的瞪着
这一幕,婆婆的身体逐渐的透明,透明中却散发著些微的光。我喉咙一紧,也不知道发什
么疯,忽然冲到神桌去,抓住一尊神明,就往那黑雾砸了过去。
说也怪,黑雾腾地散了一小块,很快又聚合起来。我看着手上的神明,是三太子。我内心
不断向哪吒公道歉,一面拿着祂的神像往黑雾打。
可黑雾很快就不怕了,它往我一扑,我手一冻,神像就碎了。我瞪着黑雾,也不知道怎么
办才好,
很显然我刚刚的举动惹火了它,它开始对我攻击,我东闪西闪,逼不得已闪到了神明桌下
,可它似乎毫无忌惮的跟着窜了进来。
“干!”我随便把手边能拿的东西都摔了出去,忽然手上一阵痛,也不管是什么,也砸了
出去,乓一声,是玻璃碎掉的声音。我一看,干那是骨灰坛吗?
黑雾更旺了,它发出愤怒的嘶吼声,而我只能更害怕的往内缩,可惜墙壁是硬的没有弹性
,我躲也躲不到哪去,也就在我觉得完蛋了的时候,婆婆又冲了上来,一边哭一边喊著阿
静快跑。
她往黑雾迎了过去,很快什么也没了。
我错愕极了,想跑,却也来不及,黑雾席卷而来,我手在地上撑著,忽然摸到了一个什么
东西,随便拿起来就挡,说来也怪,那黑雾忽然退开了好几尺,我这才松了口气。
看了眼我手上的东西,那是一幅画,画很怪,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在鬼画什么东西,最怪
的是上面还贴了一张符。
而那符经过黑雾的撞击,忽然飘飘的掉了下来。
我来不及错愕黑雾又涌了上来,我赶忙把手上的画拿起来挡,不多时,黑雾忽然奇怪的扭
动起来,我瞇起眼看,只见黑雾上方好像一张人脸,正痛苦的变形著,那恶心的感觉让我
闭上眼不敢再看。
黑雾逃也似的躲到了墙角去,我才发现我拿着的画里头,伸出了一支手。我不怕黑雾,可
是我怕这个……我抖着想把画扔开,可是我手好像被黏住一样,怎么样也拔不开一只手指

黑雾顶多就是黑雾,它长得就是黑雾,或许它很凶恶会吃人,可是比起长得像人又会吃人
的,我觉得黑雾实在亲切多了。
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画里头有个贞子吗?
我瞇着眼又看了那只手一眼,那手很漂亮,散发著珍珠色的光辉,重点美丽如葱的手指还
握著一团漂亮的光球。
‘手’把光球放开,瞬间光球化为了婆婆的样貌,只是显得非常的薄弱透明,我才知道这
‘手’把婆婆扯了出来。
我看向那团黑雾,它不规则的扭动着,让人感到几丝的犹豫,显然它考虑是要继续攻击还
是要干脆逃跑,真看不出来我前面这只手这么厉害……看她细柔漂亮的。
结果,黑雾决定撤退,我发现四周渐渐变得亮了,而且呼吸顺畅很多,黑雾凝结成一颗小
黑球,刷的要往窗外冲出去,就在我松口气时,碰的小黑球被弹了回来,它瞬间又胀成了
那两人高的黑雾。
我觉得我的心脏经不起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开始抽痛起来。我的全身都好像失调那样的
抽痛著,眼睛尤其痛得厉害,我想我是要哭了。
我手上的画开始轻微的振动着,像是微风吹拂衣服那样的细微,接着手越来越长,整只手
臂都露了出来,光芒向月光那样笼罩着我和手,光芒猛的四射,我一惊往后退,画顺带的
也往后拖,感觉像是把衣服从别人身上脱掉那样……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那是正统古装,不是什么袍子的,是真的开襟
宽水袖的宫服。
女人一头黑发长至垂地,上头松松散散的以紫玉钗绾著。最让人不可忽略的,是那美丽的
手,竟握著一把和她等高的关刀。
我又退了退,因为关刀的刀刃正朝着我的脖子。
刷的,关刀转了半圈,刀刃正对黑雾。那女子声音清越,有如剑鸣。“妖孽,事隔百年,
你我终能一战。”女子声音听来,竟是无比凛然。
黑雾奇妙的紧缩著。
我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女子的面容,她眼睛下头有着特殊的浅红花纹,颇有花开藤蔓姿态
,她连脸上都罩着微光,全身就像精灵那样柔和,撇除她关刀的杀意和眼中的怒意。
黑雾仿佛下定决心,恶狠狠的冲了过来,我缩了缩,眼前女子水袖一甩,关刀青芒乍现,
彷若一把光刀,黑雾狡猾,它像蛇那样滑缩而过,莫名奇妙的往我冲了过来,女子也转过
身来,关刀一挡,挑开了黑雾,只是黑雾不屈不挠继续往我攻来。
我睁大眼,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一部份黑雾震开关刀,一部分已经触碰到我,于此同
时女人的手也触碰到了我的脑袋,我感到身体一震,两股冷热的气流开始在我身上冲撞。
很痛很痛,痛到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忽然我听见一声惊呼。
“梓萤!”那女子忽然这样喊著。
我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有身体越来越热,那冷流被逼了出去,而不久,热
浪变得温润,像温泉水那样,我睁开眼睛,才发现黑雾已经散去,那美丽的女人正怀抱着
我。
我晕眩得不得了,可是我还是能清楚的感知到这女人很美,她的脸像陶瓷那样细腻,整个
五官组合就像娃娃那样,我说不出口,这是人间找不到的容貌。
就在这奇妙的时刻,大门被打了开来,逆着光,我看见人影站在那儿,许久,人影走了过
来,我才看清楚是荼靡。
荼靡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旁边的申曜和老婆婆,接着对抱着我的女人行了个大礼,一揖到
地。“见过夜天女。”
我脑袋轰隆隆响,理不出个头绪来。
“你又跟来了。”
“是。”
“莫逆了天,你俩都没好果子吃。”
“荼靡明白。”
他们说着我无法理解的话,可惜我越来越晕,很快就没了知觉。
※※※
等我清醒过来,我已经回了台北,荼靡坐在我床边,他看我一醒来就对我说他替我请了两
天假,我这两天别出门了,他会照顾我。
我还觉得浑浑噩噩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皱着眉,问他:“欸你在怎么会在这
里?”
他瞥了我一眼,继续看他的电视。“你是撞坏脑袋了吗?你在台南昏倒了。”他一说我就
全想了起来。
啊了声,我想坐起身,可是一阵抽痛,我只好乖乖躺平。“那、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啊?”
“不可无礼,天女是……”他话还没说完,清越的女声响了起来。
“让我自己说吧。”我眼珠一转,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她对我点头示意。“抱歉是我
太过鲁莽,误伤了你。”
我嘿嘿笑着,忙说没关系……
“我夜天女,侍奉著韦驮菩萨,是菩萨座下武将。”她微微一笑。“称我朱燕即可。”
靠杯我哪那么大的福气可以直呼天女名讳啊,会折寿的吧?
我赶紧摇摇手,叫了她一声天女,就见她轻柔的笑着。
“一百多年前,我奉菩萨命令降拿修练入魔的飞天锦,这魔忒是狡猾,我追捕了若干年,
终于在几年前找到了它,正当我两酣战之际,有两个不知好歹的人类闯了进来……”
天女美眸微敛。“二人封住了我也抓了那魔孽,欲将其炼成式神好供使唤,今日若非你,
飞天锦恐将为祸苍生。”
我内心疑祸,这天女看起来强得吓吓叫,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人类抓住了?
天女好像洞悉了我的内心,她微微一笑。“那时我和飞天锦已战至最后,都是气枯力尽之
刻,只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具,谁都可以轻易封印收服。”
我点点头。“啊!”我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事情。“婆婆呢?”
“宽心,那慈悲的灵让我收到身旁修练了。”
我才放下心来。
“孩子,我因怠了使命,菩萨贬我在人间十年思过,我且留在你身边,你说可好?”
什么?
在旁边的荼靡恶狠狠拍了我的脑袋。“还不快谢恩。”
谢什么恩啦?
“这、在我身边做什么?”
天女指了指我扔在架子上的小镜子,那双耳镜是我在古董市场上买回来的。“我欲入魔天
镜修行。”
我紧紧的皱起眉头,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这地方不会辱没了天女吗?天女怎么不
找个什么大庙的?”
“你只需同意,其余不必顾忌。”
这话,我听来有点恐怖,因为像是命令那样。“如果天女不嫌弃,那我也没关系。”
说完,夜天女起了身,她化作浅红色的光球,慢悠悠的进入了那面小小的镜子内。
看天女消失的光影,我把视线转回了荼靡。“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看着我,目光深幽,是我从没见过的。“天女在侧,是你的福气。”
“欸你还好吧?”
他对我微笑,只是那笑看来有点苦涩。“给魔天镜找个撑架,然后放到客厅阳光最强的地
方吧,天女属烈,阳光对她修行是最有帮助的。”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他好像已经认识天女了。“你为什么会认识天女?”
他没说话。
“喂!”
“以前打过照面啦。”他踢了我一脚,要我闭嘴。
我撇撇嘴,懒得理他,实在还晕得紧,闭上眼,可是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欸荼靡,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嗯?”
我梦到你。
“梦到什么?”
“我梦到一只猫。”
“哦?”
“路边那种野猫,黑色的虎斑猫,看起来很肥。”
他目光从电视移开,注视着我。“然后呢?”
“我梦到那只猫把我的午餐给吃了。”
荼靡哼了声,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那梦很奇怪耶,我的午餐居然是一个很香的水滴,你说怪不怪?”
电视被关上,荼靡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你想吃什么?”
“我说真的啦!我没肚子饿,那真的是我的梦啦。”
他撇撇嘴。“然后呢?”
“然后我很伤心的死了。”
我觉得荼靡的脸呈现了囧这个字。“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嗯?我就跟你说我不是肚子饿。”
他耸耸肩,没多说些什么。
那实在是一个怪梦,梦里面我站在一个空旷的山顶,然后我捧著水滴,很开心的要吃了,
可是莫名奇妙跑来了一支肥猫,肥猫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于心不忍就把水滴让给了他。
我莫名奇妙的,觉得那只猫就是荼靡。
然后我死了,心里交杂着奇怪的情绪,有哀伤、有喜悦、有寂寞、有无奈,很多很多,最
后凝结成了苦。
然后梦醒了。
从那天过后,我开始分得出来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就有种莫名的直觉知道。荼靡看我恢复
得很好,就回去打他的工了。
而住在我家的天女,我给她那面小镜子用厚纸板作了个镜托,把它放在之前放瓷娃娃的地
方,只是毛玻璃再没关起来,那镜子所在的地方正好是阳光最强烈的地方。
说来也怪,自从我把天女的镜子摆上去后,阿正的房间再没传来美工刀的推动声,一靠近
门板那冷冰冰的感觉也没了,我想是被天女收去或者渡化了。
虽然天女在让我多少有点不安,可是家有一神总比有很多鬼好,有天女在,门神跑了也没
关系。我这样告诉自己。
镜子一放上去的半个月后,有个女孩子来看房子,房东可殷勤呢,直说干净没问题,自杀
后没闹过什么事情,要女孩子安心。
那女孩子我看,才二十吧,面容普通,可是神色萧索,看起来无比的沧桑。她看房子那天
我也在,只见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镜子,然后说她要租了,就算有两个男生在也没关系。
房东阿姨可开心了,因为房子租不出去,她房租降了一半,她开心得说第一个月房租就免
了,算阿姨给她的优惠。
那女孩子笑着说谢谢。
女孩子看着我,没说什么,我看着她,却想说些什么。我知道这女孩不得了,她身上绕着
淡黄色泛著红的光,我想那是修道者的气。
什么时候我连这个都看得到了?我纳闷著。
最重要的是,女孩子的背后跟着一只黑狗。直挺挺的,普通人看不见的黑狗。
女孩叫游天颖,在附近唸大学,我发现她早上起来晚上睡觉都会对小镜子顶礼,不过她很
少和我们打招呼。连另一间房的男室友也偷偷跟我讲他觉得天颖很难相处。
我笑了笑。“又不是要当你老婆,你管人家好不好相处。”
“话不能这么说……”男室友皱了皱鼻子,施施然的回他房去。
风波平,日子其实还蛮简单的。
某个假日,我和阿晋约了出来,其实是我回了瑞芳。我们一路走一路聊天,爬上了个陡坡
,见到了庄严的佛寺。
“绿、我是说那颗石头就在这里?”
阿晋点点头。
“欸那你妈那边呢?”我看着阿晋,已经完全恢复二十岁少年郎的样子,甚至比我看起来
还年轻,而且气色很好。
阿晋耸耸肩。“我一打电话去她吓得要死,就说没我的事情要我不要管,就把电话挂了,
我再打她设了拒接。”
我无言。
“也好啦,她那样对你,现在也算报应吧。”
阿晋叹了口气。“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
我们俩又谈了些许妈许爸的事情,才又扯到以前国中的白痴事情。进到庙里面,我看见一
个女孩子拿着扫把在扫地,她一见我,对我大大的行了个礼。
靠杯这不是绿水吗?
我发现阿晋看不到她。绿水对我微笑,很轻很轻告诉我她现在替神明做些杂务,刚刚有不
干净的东西过来,她要扫掉。
我很开心,显然她过得很好,就算没有进入轮回,可是她已经放掉那份仇恨,而且在神明
身边,这样也很好啊……或许对绿水来说,这样的平静无妄无恨,才是一种解脱吧?
我记得佛家是不是有说过什么……摆脱无明才能出三界得真正涅盘这样的话?
嗯算了。我和阿晋把水果洗一洗,摆上了案,给如来佛祖上了香,他带我到一个小偏房,
看见土地公旁边的绿、绿石头,石头裂了个缝,阿晋给土地公和石头各上了香和一些饼干
水果。
我见到绿水在旁边,对阿晋露出感谢的笑容。
“我觉得那个石头会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一定有灵附着在上面。”阿晋和我到了外面,忽
然这样说。“而且不是好东西。”
“那你还拜她?”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嘛……这么狠一定代表有什么痛苦的过去,我烧个香如果能让它
安慰一点也没啥不好,而且拿来佛寺了,跟着神明也很好啊,总比害到其他人好。”
阿晋是个好人。“她会感激你的。”
阿晋搔搔头,笑了笑。“那就免了啦。”
我们又聊了一些,才把水果收好下山,当晚我住在阿晋家,不过我想到绿水解决了,那个
蜘蛛女孩还没,打死我都要和许晋挤那张破床。
礼拜一,我去上班,我看到公告栏上贴了一张超大张的公告。
写着恭贺林方静同事,雀屏中选,董事长委以重任,至云林分公司任业务经理一职。
我脸色都青了。
这是怎样?
这是怎样?
这是怎样?
穿着嚣张的Teresa拍拍我肩膀。“好好干啊经理!”
干!这是明升暗贬吧?!也不看老子每个月都给公司进帐多少,还给我远调?
每个人都跑了过来拍拍我肩膀,对我说:“好好干啊经理!”然后大笑跑走。午休的时候
,我被老总叫去办公室详谈。
“薪水是现在的两倍,你不想去?而且新公司版图大,更适合你发挥啊!阿静你一直都是
公司内最优秀的业务员。”
我看着老总。“总经理,分公司为什么会开在云林?”
老总抚摸着他的胡渍。“这是董事长的决定我也不明白,老实说我非常不看好,不过又不
想让董事长知道,所以决定派你这个高手去,让董事长刮目相看一下。”
我想我的脸一定充满不屑。
老总陪着笑,要我下个月就可以到云林去任职了,还说什么云林空气好天气好,薪水又多
,对我一定是个好的选择,然后不给我任何选择机会,就把我轰出去了。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公司很抠,就算分公司在云林也不会有员工宿舍,不过就算有也一定破
烂到我不敢住。我叹口气,回家认命开始找房子,我还问了夜天女要不要跟我去云林,天
女马上显灵说要去。
对面的游天颖一知道我要去云林,还要把镜子带走,脸色比我看到公布的时候还难看。
“不能把镜子留下来吗?”
我为难的看着她。“镜子说要和我一起走。”
她脸色更难看了。
而男室友知道我要走了,马上开始找房子,他说才不要和那个怪癖女住在一起。我们两人
造成了房东阿姨的困扰,虽然出事的房间不是我们那两间,可是是同个单位,要租出去很
不容易。
我看着男室友为了搬家而哀叹,看着女室友为了镜子要搬家而哀叹,看着房东阿姨因为我
要搬家而哀叹。
我也不禁哀叹,为我安适的生活。
月醉
在离开台北的前两个礼拜,我和荼靡约好时间一起下到云林去。
“欸你为什么不用唸书?”我难忍好奇的问。虽然我知道不该探问太多隐私,对荼靡这样
的人也不该太深究,可是我真的忍不住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他喝了口红茶,悠哉看着他的报纸。“我念完了。”
嗯?“你几岁?”
火车轰隆隆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水田的景致快速往后刷动,我看着荼靡,他淡淡的看向我
,哼笑一声。
“我都二十四岁了。”
我相信我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荼靡近乎茶色的眼睛映照出了我的一脸呆样。
他轻声笑了出来。“有必要这么讶异吗?”他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让我觉得有几
分的不自在。
我转过头,把自己放松在椅背上。“你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耶。”
“大家都这么说。”
“都这年纪了怎么不去找个正职工作?”
“我不喜欢被限制着的感觉,像现在我要走就可以走,不必担忧什么,反正日子能过就好
。”
他的洒脱很不符合他的长相,我一直觉得荼靡很奇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以外表来
说他大概是时下女孩子最喜欢的俊俏少年,个性也不错只是嘴巴有点坏。
可是他给我一种冷漠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离开他,他也无所谓的感觉。我一直无法搞清
楚这样的感受来自何方,可是那份孤高始终围绕着他。
“爸妈呢?”我忍不住的又问。
他翻动报纸,发出沙沙声。“不知道。”
“喔。”我没多问,对于这个敏感的问题,我自己都难以解释启齿了,对于不知道这样的
答案,我明白自己不该多问。
“怎么会忽然想和我一起来云林?老实说我觉得我们才认识不久耶,交情好像也普普……
”的确是,除了几次灵异的经验外,我和这小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从没深谈过。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热心的帮我。我不想用他人好这个答案来敷衍自己,我隐约
觉得我和他之间有着什么因缘,或许说是牵扯比较好。
“台北住腻了想换个地方住,你人还不错,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你现在变得这么奇怪
,走到哪怪事就发生到哪,我跟着也不错,总比远水救不了近火好。”
我嘴角抽了几下。“不要诅咒我。”
“呵。”他轻声笑着。“我是实话实说好呗。”
“为什么要帮我?”我淡淡的问。
他沉默了,把报纸收了起来,转过头看向我。“你相信因果吗?”
本来不信,可是经历几件事情后,我不得不信。我点点头。
“那就是了,这一切都是因果,你不必要知道太多,反正你这辈子要是发生什么怪事,我
都会帮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觉得你和天女……嗯……”我搔了搔脸颊。“你和天女是一样的
,是吗?”
他看我的目光变得异样的犀利。“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次看到你,你手上拿了一条绣花的布,那块布我在梦中见过,是一个叫夜殊的女人
拿着的。”我第一次看到荼靡惊愕的表情,也因为是第一次看到,更让我觉得那梦不寻常

“我觉得夜殊不是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夜殊,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
只能简单草率的做个结论。“反正我觉得你和天女很像。”
“差得可远了,天女是神将,我不是。”
所以他现在对我坦承了?他不是人?
“夜殊……夜殊是那条布的主人,我只是凑巧和她认识。”
我紧紧看着他。
他转头看向我,淡淡的对我说。“我的确不是人类。”
火车隆隆声变得更大,有人打开了车厢的门,外面的声音灌了进来,让我一时耳鸣,甚至
怀疑起刚才听到的其实是错觉。
他看着我,很坦率。
大大的阳光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看起来有几分如梦似幻,我蹙起眉头,转过头不再看他

干麻啊,不是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无法对自己说,我以后要和个不知道是什么的
东西住在一起,不是人,不是鬼,难不成是妖怪?
想到这里,我又转过头去看荼靡,他很悠哉的闭上眼睛养神。
这瞬间,我明白为什么以前会觉得他孤高,因为什么事情都撼动不了他,哪怕因为我对他
的疏远害怕,他都不当一回事。
他靠近我,只是要全了彼此的因果。
我明白了这个事实。
我用手肘撞了撞他。“欸,那你是什么?”我问。
他眼皮动也没动一下。“以后就知道了,这么好奇做什么?”
“你是我的新室友,我当然要多关心一些。”
他稍微的抬起了眼皮,瞄了我一眼。“你不知道神秘能让人保有几分的美感吗?”
我嗤了声,换来了报纸攻击。
※※※
下了火车,我们俩都坐车坐到腰酸背痛,一下车就闪开人潮大大的伸个懒腰,随便找个小
摊贩吃过午饭,我们搭上出租车,开始和联络好的房东看房子。
老实说我觉得云林的房子好又便宜,空间大又舒适,每一间看下来我都觉得很不赖,可是
不是荼靡不喜欢,就是天女不喜欢。
他们两个像是联手在整我,一个说太阳照的角度不对,这间不要,一个说太阳不够大,不
要,一整天看下来,还好房子都是在附近,不然要是都搭出租车,我这个月薪水就干了。
“大老爷大小姐,你们俩个到底要我怎么样?网络上查的都看完了你们还不满意?”
荼靡瞥了我一眼。“刚刚有几家不干净,地基主不安分还有几个一看就方位不对,住进去
不会旺。”
天女也悠悠的说。“的确是,本以为这地方应当风灵水静,没想到要找间舒适的房子也不
容易。”
我翻了个白眼。“那现在呢?房子都看完了。”我踢了踢走到酸痛的脚,忽然荼靡扯了扯
我衣服。“干麻?”
他指了旁边的二楼透天厝。“这个好。”
包包内的天女安静了一阵子,也说:“这间不错。”
我搔了搔脸,上前探看,的确是要租的,不过这地方……这别墅外面就是一大片荒地,长
满了野草,而且相较下偏僻多了,虽然别墅前面的小空地可以停车烤肉什么的很好……“
嗯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正当我掏出手机要拨打的时候,一位骑脚踏车的大婶停了下来
,她大声的对我吆喝着。
“少年仔,你要租房子吗?”
我愣了愣。“是,妳是房东吗?”我指了指后面的房子。
那大婶连忙摇手。“不是啦,少年仔那间不要啦,闹鬼捏。”
我的笑脸马上垮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荼靡,他一脸无辜的看向我。“连天女也说这房子很
好喔。”
可恶。
我转过头,对大婶笑了笑。“没关系,我不怕。”
大婶看了我ㄧ眼,摇摇头。“你开心就好啦。”说完又踏着脚踏车走了。
打了电话,房东很快就来了,他笑得可乐着呢,就像之前房东阿姨对游天颖那样的笑。我
当下就知道这房子有问题,可是荼靡和天女都显得很自在,我也不好说什么,就跟着房东
进屋子去。
出乎我意料的,这房子很好,太阳把客厅照得亮晃晃的,很亮,感觉得出来整间屋子都是
重新装潢,磁砖地板,不错的沙发,还有电视,客厅过去又是个小饭厅,饭厅后是个厨房

上了二楼,有个很小的和室,和室紧邻落地窗,落地窗外有一个栱型的阳台,不小,阳台
上有一盆开得正美的月季,我一看那花就觉得可爱喜欢,可是房东显然不,他一看就要我
去看房间,不让我多看几眼。
我觉得奇怪
作者: marimbagou (欧卡)   0000-00-00 00:00:00
我的钢铁加鲁鲁呢(伸)
作者: faxuan (Zoomer X)   0000-00-00 00:00:00
男男恋> <
作者: emmita (I hate you)   0000-00-00 00:00:00
推推推!好好看!
作者: TequilaRain (小眼睛儿)   0000-00-00 00:00:00
好萌(?),大推!!!
作者: bonnilyangel (Sakina)   0000-00-00 00:00:00
好看~堆~
作者: body (body)   0000-00-00 00:00:00
我也想为了没有狩法者而哀叹~ 不过这系列也很有趣!
作者: m800117 (姜小乐)   0000-00-00 00:00:00
月醉那篇的两万四 应该是押金吧?
作者: mrsdsn (Mrs. DSN)   0000-00-00 00:00:00
[打伞]那篇,我看了眼眶都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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