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位道友……萧远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哪有人应了他的话以后转头向店小二诈了一盘
肉呢?指不定人家说的话还是讹他的,顺着他的话胡诌,对方压根不知道山里有座废弃已
久的荒城。
要是对方真说假话,萧远也没辄,大不了在山里多耗几天,重新找寻入城的办法,但他的
心绪可能耗不下去,在这待越久,他越感急迫。
他拿着树皮,以此为引,瞬间,眼前的林木扭曲了几下即恢复原样。
萧远丢开树皮。奇松这一带没在结界的范围之内,可再往下走去,原本茂盛的林木消失了
,映入眼底的是一片荒芜的山地。
距离近了,萧远想,脚下的荒地就是证明。当年那座城在他离去前惨遭祝融吞噬,眨眼间
,百年已过,所有过往痕迹湮没在火舌之中,兴许时间方记着这里曾有座城,而非在这片
土地上来来往往的万物。
他从袖中拿出火折子,点亮以后加快脚步朝荒城走去。现下山里结界已破,荒地源源不断
的死寂之气没了结界阻拦,充斥满山,没有不识相的精怪会来打扰他,除非对方颇有修为
,能忍受荒地予人不适的气息。
沉闷、死绝,杳无生机。
越接近那城的遗址,他的心越堵,萧远不自禁放缓步伐。不消多时,塌毁的城墙隐隐可现
,萧远收了脚,扬起火折子,细细将之打量。
颓败的墙面昭示它不若往昔风光。萧远秉息,耳里似乎能听见辘辘车声及人声,进城出城
的人在他身旁来来往往,好似这座城仍在,故人依旧,他的到来只是归家罢了。
凉风吹得他衣衫猎猎。萧远回过身,看向来时的山林,复又转回来面对倾颓的城墙。
萧远轻笑一声。四周杳无人迹,哪来的人车?无非是幻像罢了。许是他不想再进城,因而
有此幻想。
这城,他是得进的。当年他怎么离开,现在他就怎么进城。
他抬起脚,迈入不复存的城门之中。
萧远的跫音极轻,饶是如此,细碎的蹭地声仍回荡在城里,久久不去。他听着自己放大的
脚步声,忽地发现他想不起很多很多事。
他忆不起居住在城里的人们的面容,就连那人的样貌亦想不起来——萧远感到有些惶恐。
他是为了城里的人、他熟识的人们、还有那个人回来的,但是,他竟然对这座荒城感到一
股陌生。
倒塌一地的房脊屋梁、扑鼻的霉味与灰尘,加之死寂的静谧,不若当年他看着祝融吞噬的
这一切,如此灿烂,如此绝望。
萧远蹲下身,捏了一把泥土,再令之从手中流下。恍惚间,暖暖的、熟悉的热感爬上他的
背身,犹如阳光般的暖和。
阳光?
他猛地抬头。旭日在天,大地一片明亮,嘈杂的人声狂暴地扯着他的耳朵。
不,这不可能。他入城时早已入夜时分,这阳光断不真实,城里的人们,城里的人们早就
——
“嘻嘻,萧哥哥,是萧哥哥,萧哥哥回来了!”一个半大的孩子急吼吼地跑来扑到他身上
,萧远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喂!”萧远刚出声,立即感到不对。
“萧哥哥,你不是说要出城采些奇草,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孩子的脸忽然冒进萧远的
眼底,脸上满满的好奇与兴奋。
萧远不甚确定这是过往在荒城留下的幻影,还是他自己留下的幻象。他抱下那孩子,和声
说道:“奇草没找著,我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
“甚好,甚好!”孩子露出顽皮的嘴脸,拉着萧远跑过大街,“喂!大伙儿!萧远哥哥回
来了!快点来和萧哥哥一齐玩儿啊!”
那孩子沿路招呼,小巷里又跑出不少的孩子凑到他们身边一齐叫嚣。
“喔——”
“啊——”
萧远跟在孩子身后跑,原先残破殆尽的屋舍纷纷成了原样,和萧远心里的印象叠合。他看
著孩子的背影,面上表情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