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兰。一代枭雄汤振业视若明珠,唯一的嫡生女儿。
眷村出身的汤振业原是北台湾外省挂的黑道老大,二十多年前漂白成功之
后成为知名企业家,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汤若兰是他五十多岁才与原配生下
的小女儿,极其受宠。
大家都知道,豪门情史不会这么简单,像汤振业这样的男人身旁也不可能
只守着一个女人,仿佛理所当然地他也有二房、三房、四房,传说在外的情妇
还不止这个数。
外面没认祖归宗的与女的暂且不计,同父异母的哥哥再加上叔叔所生的堂
兄弟,汤若兰一共十几有个兄长,年纪最大的整整大她三十岁。也就是说在她
出生之时,她的这些兄长们几乎都已经在家族企业中站隐了自己的脚步。
然后,五年前,汤若兰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族中,击败
十几个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男人,稳座大位继承大统。
你们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很简单,五年前汤振业病危那段时间水果日
报天天报、数字周刊期期刊,新闻电台插一脚,朱门恩怨简直比八点档的番仔
火还火,我想要不知道都很难。
除此之外她还可以算是我老板的老板的老板。什么意思?意思是她公司的
子公司是我待的那间公司的最大股东。
伴随汤若兰现身,我脑中自发性响起一首歌……
娥眉耸参天 丰颊满光华 器宇非凡是慧根 唐朝女皇 武 则 天
对年轻人来说一定不能理解我们这些老人家听到这首歌的心情。我只能说
汤若兰不是一般的女人,亲身跟她面对面真的会让人升起下跪的冲动。
汤若兰的神情不高傲也不冷淡,态度不疏不近,可就是浑身散发著一股不
怒而威的气场。我直到她坐在主座单人沙发上才回过神来,双手将民宿的报告
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汤小姐,请过目。”
汤若兰没有伸手去拿那份报告,反而是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我发誓在
她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赞许。
“萧睿宇萧先生是吗?还是阿仁?”汤若兰开口,声音比电视上的音线还
轻柔一些。
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肯定已经把我的身家资料彻头彻尾查了一遍。
“叫我阿仁就可以了。”我微笑道。
看汤若兰的态度,我知道我的面瘫再一次拯救了我。
跟我不熟的人都会觉得我很有种,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胆,跟我够
熟的人才会知道其实我只是精神受到冲击时,脸部会出现短暂的麻痺现象。
就我女朋友的说法,我就是颜面神经有障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看医生,因为我的这个障碍不知道帮我渡过多少次难
关?你们要知道,身为一个男人若是能办到时时保持冷静理智的形象,对人生
肯定有利无害。
汤若兰回头一个眼神,秀爷就机灵地走过来轻唤:“夫人。”
“喝茶吗?有没有惯喝的?”汤若兰无视我桌前摆了杯红茶还没喝,随意
地问著,好像不论我点什么她家都端得出来。
“客随主便。”我含笑道。像我这种只知道摇摇杯的人,哪懂啥茶啊?
“普洱好吗?”
我并没有很喜欢喝普洱。印象里普洱是老人才喝的茶,黑色的茶水中汎著
一股陈味,并不怎么讨喜。但此刻我还是面不改色地点头道:“谢谢。”
“两人份。”
“是的夫人。”秀爷微微欠身,离去准备。
“听说他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汤若兰有礼地道。
“哪里,我在坤哥身上得到的更多。”我顿了一下续道:“想信汤小姐比
我更清楚。”
汤若兰闻言仅是笑而不答,神态显得高深莫测。我正担心自己后面那句话
是不多余了?秀爷领着一群女佣过来刚好解了我的尴尬。
那一群女佣个个身穿黑裙白衣,每个人手里捧的东西都不一样。
第一个女佣手里捧著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上下擂钵型状的陶器,她一放下
我才发觉里面放了烧红的炭,上面架著张铁网,另一个女佣在上面放上装水的
陶壶,第三个女佣手中捧著一个大陶盘,陶盘里是一组冲泡用的茶具。
最后一个女佣手里的托盘上有四小盘茶点,两甜两咸。份量不多,看起来
颇为精致。
我原本以为秀爷顶多端两个盖碗杯出来给我们一人一杯,结果看来是他要
亲手冲茶。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都像汤家这样,但汤家的待客之道着实让我囧囧有
神。
秀爷开始冲茶。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他动作极为熟练优雅。汤若兰
神色自若地接过女佣递来的毛巾擦手,另一名女佣也用陶托盘递给我一条:“
萧先生请用。”
我要讲一句实在话,就我到大陆最做作的餐厅喝茶也没有这么“告刚”过。
“夫人……萧先生。”秀爷动作看来不急不徐却是三两下就冲好第一泡,
各自端了一杯放在我们面前。原本在我面前的那杯红茶早就不知哪去。
“请用。”
我道了声谢,双手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刚才热水一下我就觉得这茶好香,
现在喝更是觉得异常顺口好喝。
汤若兰没有用茶,拿了我做的那份报告翻阅。
我本以为像汤若兰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很认真看那份报告,没想到她一页页
仔细翻阅的态度就像那份报告是价值几亿的合约。
我见她翻阅的速度一时半会是看不完,就迳自吃喝起来。
茶香与茶点稍稍安抚了神精,我这时才有余裕胡思乱想。
汤若兰这个人犀利、强势,讲难听的她甚至还很市刽,每当她的身影出现
在电视上时,身上庞大的气场简直可以漫出电视机。
这样的人……居然是坤嫂?
我努力回想坤哥曾经掏出来给我看过一眼的照片。
那张照片只有身份证大小,上面是一个英俊的原住民青年,与一个颇有姿
色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就是因为那女孩看来太过普通,我才会从没想过问一下
“坤嫂”究竟是什么人?
坤哥与汤若兰从根本就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不论我怎么脑补也没有办法
想像他们当年是怎么一见钟情、闪电结婚的。
就在我喝完第二杯茶的时候,汤若兰终于放下手中那份报告,端起茶抿了
一口这才对我说:“报告做得不错,难得的是诚实。”
她话一出口我不禁暗自庆幸有听坤哥的话。依汤若兰的本事,我不相信她
事前没做半点调查,就是真的没调查过要在她面前做假怕也不简单。
我那份报告里的东西都做了一部份“修饰”,可谁做报告的时候不会这招
?重点是里面写的东西至少大方向都是真实。
汤若兰没多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出来她对我、对报告都颇为满意。闲聊了
几句之后,她甚至当面赞美我一句:“很久没见到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态若自然
。”
我在心中叫苦不迭。
汤总裁,妳以为我真的不怕妳吗?我只是没有把“怕”放在脸上而已。
虽然心中不住抖抖,我依旧面瘫地微微一笑,客套地说了句:“哪里。”
汤若兰一样跟我客套了两句,这才请秀爷拿来一只手机请我转交给坤哥。
至此,我的任务总算是达成了。
拿到了手机,秀爷领我去停车场搭车。正要上车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地喊
道:“请等一下。”
我转身,阴影处走出一个娇小的男孩。就原住民而言他的肤色过于白皙,
这使他看起来不像原住民,反而比较像西方人的混血儿,可他一双漂亮的双眼
皮大眼睛又与坤哥极为神似,只是他眼中流露的不是坤哥那如鹰一般的野性,
而是一种更平静的态度。
“二少爷。”秀爷道。
男孩年纪轻轻就很有主从观念,对秀爷道:“我说两句话就好,不会让你
为难。”接着便对我说:“萧先生你好,我叫汤政兴。可以请你帮我带个东西
吗?”
平时我与小朋友说话都会低下身体与他们平视,但汤政兴超龄的成熟却让
我觉得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是看不起他。这孩子绝非故做老成或是老油条那种神
态,他的姿态不卑不亢、端正有礼,由内而外透著一股清灵。
“你好。”我道:“如果可以,我很乐意为你转交。”
“那就麻烦你了。”汤政兴递给我一个信封。“请帮我转交给他,他看了
便会明白。”
“了解,我会亲手交到他手上。”
“谢谢。”汤政兴向我道谢之后才请秀爷载我离开。
我请秀爷载我到最近的捷运站就好。下了车之后我心中五味杂陈,突地好
像能够体会浦岛太郎龙宫一游的心情。
我掏出手机按下快拨键,对另一头的女友道:“阿美,妳今天有没有空?
我们去吃麻辣锅好不好?”
呜呜呜。我心灵受创,需要麻辣锅来抚平心中的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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