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战》76
76. (承#70 台湾 秀传医院 上 篇)
“你这家伙,给我起来!”我被许先生从病床给扯到地板上,还搞
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我跟马尾女,刘苡月,又聊了好一会儿,至于我们聊了什么已
经记不清楚,甚至没具体讨论到我的反叛计画,连我自个儿都摸不著头
绪要怎么干呢。总之,不管未来与母亲聊上什么,都绝对要坚守立场,
虽然对致强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可不会轻易告诉许先生任何资讯。
“在说什么啊?”才准备扶着床边的柜子站了起来,那老头竟然朝
我踹上一脚,疼死了,“你干麻啊?”
“我干嘛?”接着又是另外一脚,就像老A那时被拖下车的大伙痛
殴一番,许先生完全不留情面。
“约会嘛?小情侣是吧?”他怒气冲冲地说。
“你到底跟那小妞讲了什么?叛徒!你这个叛徒!”许先生又踹了
我好几脚,甚至将步枪拿了起来,作势要打我。
“我跟她说什么到底关你屁事啊?”我恶狠狠地瞪着他,许先生的
脸显得胀红,他大概没想到李奉俊挂了以后,现在可又出现了另外一个
李奉俊了是吧?
“好,我他妈管不著,那我他妈的现在想干你,你也管不著吧?”
许先生用那枪托想刺我,我及时拉下枕头挡住了这一击,但他随即出了
脚想踹我的头,我歪了一边,让那家伙一脚撞到我身后的柜子上。
顺势用那枕头将许先生给推倒,他还想用那步枪把自己给拄了起来
,但头前几次都失败了。我趁隙爬了起来,将枕头朝他脸上丢去,他大
概还搞不太清楚怎么一回事,立刻出脚朝他握著步枪的手招呼去,原本
握著步枪的手也松了开来,让步枪滑进了病床底下。
“够了!”就在我准备朝许先生胸口招呼几下时,后头传来了致强
的呼声,我转头望了过去,原本以为他会拿枪要胁我或什么的,但他两
手空空,出乎我意料之外。
许先生这时打算钻进床底拿那把步枪,随便你吧!我迳自走出病房
外,这时才看阿油站在房门外,手上还拿着一把没有弹夹的步枪,我想
那大概是致强要他暂时保管的,不过那弹夹可不会轻易交了出去。
我以为致强会再跟我说什么,八成会晓以大义,告诉我他父亲这时
显露出的种种行为如何如何 - 说穿了还不是为他父亲开脱,他即使觉得
不妥,也从没试图想要改变什么不是吗?
致强一个字儿都没提,好像早料想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一般,只是
避免冲突更加恶化罢了。虽然我早知道与刘苡月攀谈铁定会被小鬼头告
密,但说穿了我现在可是握有免死金牌,许先生大概也拿我没辄,纵使
拿了把枪试图威胁我,但你我都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开枪,我的命非保住
不可。虽然也挺可笑,早先试探医院时,那时可是步步为营,没人知晓
这么一去能不能保住性命,我的性命宛如敝屣。现在局势可暂时稳住,
我的命却又变得宝贵了起来。
虽然现在大权是由许氏家族所掌握,但他们对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要威胁嘛,大概没什么可以威胁的了我,只能凭我的自由意志,决
定要不要透漏母亲那头的资讯提供他们。
别说什么,当医院那伙人透过刘苡月知道我握有的那些资讯后,他
们也大概知道得跟谁靠拢,只不过有武器的人是许家人。
现在得等待机会,得再等等,要等所有人反抗许先生的情绪再高一
些才行,或许可以利用他们朝许先生反攻也不一定?
※
母亲那边也没能通上电话,连我也忍不住焦急了起来。
从和许先生爆发冲突以后,就都变成是阿油来跟我刺探打电话的状
况,但我从没向他据实以报,反倒是提着话筒在自言自语,假装与母亲
通上电话。你妈妈那边怎么说?他问我。我都向他回答状况不明,还没
有收到军方的任何消息,前头所说的东部有船只是烟雾弹,一切都还在
政府高层的研拟讨论当中。
“这样哦。”
苡月那伙人被隔在走廊的另外一边,只有小周和小陈得以自由进出
,不过说穿了只是因为他们两人被许先生赋予一楼守望的任务,并非享
有特权。只不过被当成了棋子,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常看到他们跟许先
生攀谈,那谄媚的神情着实令我作呕,但许先生感觉也没有真的在听他
们说话,反倒将目光放在我这,好像向我表达随时监控我的企图一般。
阿油始终跟在我身旁,不管我怎么要他滚开也都不理。
“听说你那可能知道逃往中国的方法对吧?”一开始他甚至直白地
问我,有完没完啊?我不想花力气在他身上,完全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虽然致强并没有向我表达过不希望我再跟苡月他们接触的念头,我也可
以自由进出他们受到囚禁的病房区,但我只能跟苡月攀谈一些无关紧要
的讯息。
她一开始还以为阿油也是我找来的同伙,差点穿帮露馅,是我刻意
地岔开话题,苡月才发觉不能在阿油面前讨论过多关于我们即将反叛的
计画。
我以为黄秉宪,那个我口中的短裤男会向我示好,毕竟我曾请托苡
月把她拉进我的计划里,但那家伙对我仍不太友善,甚至不愿意回答我
的任何问题。比方说我曾问过他头部伤势有好点没,并向他道歉,但他
始终板著一张脸。
至于那群奄奄一息地病人呢?从原本的五人,现在只剩下最后三个
人存活了,死亡的那两个病人好像是在走廊混战里丧生的其中两个人的
家人,好像彼此都有默契一般,他们向许先生报备病人死讯,就这么获
准前往B2的太平间将尸体储存在冰柜里。
他们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杀人凶手,选择对生命不闻不问,我甚至怀
疑他们私自将那些死者的维生机器关掉。
不,或许我应该改口,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或许因为已经意识到死者比活着的人类还要更加幸福,至少不用面
对眼前的一切,原本在床边悉心照料的家人也已经命丧黄泉,那些机器
也只是让他们勉强活着,好符合家属的期待。
“妈!你不能死啊!”这或许是每一个植物人或者那些命在旦夕,
靠着科技而勉强支撑的病人家属的呐喊。他们可能也都知道亲人现在的
状态甚至不能算是活着,只是仰赖医疗行为而维系那残弱的烛火,或许
只是因为不舍,所以坚持伴在床边。
又或许,他们只是期待亲人断气前能够握着他的手,甚至把一些钞
票放在死者手里,然后告诉晚辈,这是长辈的手尾钱,能够给孩子们带
来好运。
现在,那些病人的家属已亡,我们也就顺理成章地让生命顺其自然,
让他们自然地死亡,虽然有些残忍,但却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最后那三个病人分别是小周的双亲和那四女众其中一个黄姓妇女的
母亲,稍早我提过的四个女性,两个年纪稍长,除了那个黄姓妇女外,
另一个则是外籍看护工,另外两个年轻女性则是护士。
我并没有费力地去了解他们团体里大致的概况,又各自因为什么原
因来到这里,或许很快就得在此分道扬镳,连苡月也没办法私下跟我说
明除了黄秉宪外,还打算找谁一起参与这次的活动。
虽然很容易就可以把苡月带离囚禁区,但是该死的阿油黏地甚紧,
我甚至拿刀威胁要他滚开,但他不为所动,就像认定我不可能真的动手
一般。
我想,许先生和致强也对他下了一番功夫,告诉了他这几天我们的
认识,虽然我已逐渐,喔不,是期待自己能像奉俊一般有着昂然挺立地
站姿,但始终脱不了我仍是个畏缩地小鬼的事实吧?说要杀人还是下不
了手,尤其只是为了把这家伙支开。
这应该也是阿油像个跟屁虫的原因吧,那是他的任务,他也只不过
是试图完成长官所交办的事宜罢了。
算了,总有机会。
抵达医院已经几天,却一丁点好消息都没有,致强好像因为伤势未
获控制而体温略高,虽还不到发烧的程度,但总是令人担忧。他出现的
频率也越来越低,反而都在病房里休息的时间居多,不过他的伤势与我
无关,就也没多花心思关注。
我们从老A那里带来的饭团还剩不少,但我们尽可能避免食用,反
以医院那伙人所储存的粮食当作主粮,虽然他们在枪口下难表达抗议神
情,但我想他们一定都恨得牙痒痒吧?
我们,不,应该说是许先生以武力优势来到此地,虽说头先是奉俊
与他们爆发激烈的冲突,但事端平息后,他却是将此地当作消耗基地,
不愿意分享自己所带来的食物和武器,反倒将医院原有的武器、所有食
物集中管理,虽说还留着一些食物在一楼的便利商店仓库里,但那毕竟
只是逃难用的紧急食粮,所以也并不多。
武器和常备食物都放在许家所住的病房里,只有到用餐时间才会拿
了出来,也只是一个人发一些些,有天早上甚至还向大家宣布要三个人
共吃一包饼干,我看大家是敢怒不敢言,许家人也从不会跟我们共餐,
也都躲回病房里吃饭。
那我呢?致强总会私底下塞给我一些额外的食物,但都要求我要在
房里吃完,别被囚禁区的那些人给瞧见。
医院这伙人大概早我们三、四天才集结完毕,除了把医院一楼便利
商店的粮食饼干都扫光外,还曾经去大街上的商家抢了一些粮食,也曾
损失过一些伙伴。
他们原先人数好像更多,除了苡月和黄清文跟这医院毫无瓜葛外,
多数人都跟这医院有关系,不是家人在医院住院治疗,要不就是在这工
作的外地人,无处可去所以只好留在此地。
刘苡月是因为奶奶在此开刀,那黄秉宪呢?苡月告诉我他是这里的
志工。虽说过去在医院见到的志工大多都是一些退休的阿姨、伯伯们为
多,但他才三十出头,难以想像他穿着医院志工背心,对每一个人笑容
可掬的画面。
“真的没问题吗?”大伙站在阳台,指著大街上游荡的活尸们。虽
然不敢说他们的确是在医院附近游荡著,但的确有少数几个始终没走
远,大概在奉俊开枪那天就注意到这里可能已有异状,所以不愿意离开,
我们甚至已经能够认得他们的长相。
小周他们甚至将那几个老面孔都取了名字,就像是自家所养的众多
宠物一样,毕竟他们可是都得下去守卫,接触更多。
在他们在初建立医院防卫体系时,活尸还没出现在这头,也只是听
到活尸在北、中部肆虐的消息,便提早准备防卫方针。我并不认为是小
周率先发起的,或许原先的领导早已死亡,死无对证,所以他将一切功
劳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小周提到此地一开始大街上出现的活尸数量还少
,好像是一些从其他地方撤退回故乡的游子将病毒带回来的,原本留在
此地的居民人数就已经不多,曾出现过几人英勇地攻击头先出现的前几
个活尸,当然也有伤亡,就是那些受伤的斗士让这种情况变得更加惨烈。
见着此种情况后,更坚定了医院这伙人以守为主的策略,虽然十分
消极,但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报告许兄,那几个活尸不成威胁,除了大头活尸曾走到急诊室门
口往里头张望外,龟脸、跛脚、独臂和歪嘴活尸都只是在附近游荡而已,
没什么威胁。”
“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不要用那些代号来叫他们。”许先生怒斥他,
我并不觉得称呼代号有什么不对的,大概小周和小陈在下头守卫也无聊
,甚至用帮它们取名来打发时间吧?
“抱歉,我以为这样比较好认…不然…”这个话题他们好像已经吵
过很多次,许先生一直不相信那些活尸会有个体差异,所以不愿意替那
些活尸取上名字。
“住嘴,我要问的是 – 那些活尸到底有没有可能进来!”
“报告许兄,大致上是没有,但为了安全起见,也可以用上回我跟
你说的那个方法。”
什么方法?见小周说的暧昧,但却不太清楚他们在谈些什么。许先
生特意招了所有男丁来此,或许也急了,致强的伤势并没有明显好转,
看起来好像得延长待在这里的时间,虽然从我这头也没得到进一步的方
向,但终究会担心这些食材够不够他们撑到事情好转。
再者,看到外面那些不愿离去的活尸,不免让人有些忧心。
昨天似乎有其他车辆冲进来不远的街上,小周他们猜大概是原本躲
在邻近“他里温山”的居民,大概食物吃光了,所以下山来探索食物。
他们可能在山上躲了好一阵子,还不晓得只剩下活尸,撞了几个活尸以
后车子就停了。若不是坚持下车逃难或许还有点机会,但跑出来的那几
个人一个一个被围了上去的活尸给分食。我们以为医院外头那几个活尸
会因此转移注意力,但等到他们从这头走过去时,那些残骸早被分完了,
所以他们又折了回来,好像在这头守候似的。
“你说,那个方法真的有效吗?”许先生问小周,致强好像没有参
与到稍早的讨论,跟我一样都是一头雾水,我以为许氏父子之间没有祕
密呢?因为他们都混在一块。许先生没有多作解释,只要他不用担忧。
“绝对有效,我们之前几乎每天都会这么来上一回,甚至几回,没
有这样哪有办法活到现在。现在是许兄您不愿意冒险,否则您也知道
我…”天啊,小周竟然使用了“您”当做敬语,我快吐了。
小陈好像试图在一旁附议,大概怕没有参与感吧?但许先生要他们
两个人都闭嘴,看来他在召集所有人以前,已经在心里考虑过小陈所说
的那个方法 - 他只是拿不定主意。
其实在我们所有人之中,许先生已经算是最幸福的了,家人都还在
身边,手边壮丁更是一人一把枪,外加许太太还会一些紧急伤绊技术。
不过,致强的伤势呢?他真的是被狗咬的吗?还是早就遭到李仔的攻击
了呢?但也幸好他所受的伤势面积甚大,许太太在进医院的第一天就为
了避免细菌感染引发其他病症,早将伤口都给覆蓋住,致强的口鼻也被
口罩给保护着 – 但或许,许先生也是在保护着自己和其他家人吧?
你也会怀疑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说谎,甚至进一步变成活尸反咬一口吗?
他们几乎都在一块儿,轮到许先生去值哨防卫囚禁区时,致强更会
待在一旁。许先生该不会也是在担心致强会忽然变成活尸,第一时间要
把他解决吧?
“好,这事就这样办。小周你说,这一趟大概要几个人去?”许先
生看起来好像决定了,不过,那个方法是要去哪?该不会是派人出去外
头解决那些活尸吧?这么冒险?
“以往一趟都是四到五个人一组,不过我们现在人少,大概只能四
个人一组吧?不过当然,两组一起出动会更好,还可以趁隙去山崇路那
边的便利商店找找找食物…”两个人一组,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现在
这一群人不是只剩下十五个人了吗?当然,许先生也不同意出动这么多
人力出去。
“不过许兄,可能要跟您商借一下步枪,可能会需要哪…”许先生
露出一副“这没得谈”的表情,虽然我明白他单纯只是自私地不愿意放
掉手上的步枪,但他说的理由却十分妥当:“胡扯,你们这一趟出去要是
开了枪,给他们看见逃回医院,不是让那些活尸更清楚这里有活人吗?”
许先生见小周不语,干脆发号施令,“小周,现在时间是早上十点,
等下用过午餐后,趁太阳正大,让路上那些尸体弄得更臭再出发。一共
四个人,我会发给你们武器,等下就去我房里挑,让你带队。”
小周露出诡异的神情,“这一趟下来势必没办法避免战斗,我只适合
出动脑的差事,我这儿有更好的人选。”
所有人如同一滩死水,谁也不敢答腔,都担心被他点到名。看起来
这一整群男丁里头只有我、阿油和致强根本不晓得小周所说的“那个方
法”是什么,但八成是个危险的任务吧?
“还能有谁,拜托,不会主动一点啊!欸,黄先生,你啦!”小周
的态度令人厌恶,要指派谁就明说就好,何必在那里卖关子。一开始马
球男,也就是黄清文还以为是在说他,讶异地望了小周,但发现小周根
本没朝他那看去,好像松了一口气。
对,他也姓黄,我差点给忘了。
短裤男,喔不,黄秉宪就更绝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我从没有跟他交谈过,就连苡月想凑合我跟他认识
时,他也是一个字儿都不愿意说。
“随便。”黄秉宪说著,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
(#76完 待续)
后记:
这回又隔久啦!
有人在等吗?哈囉~哈囉~
我现在写文的速度变的比较慢,因为我比较沉迷在写部落格,科科,
不过再来速度应该会慢慢补回来,加快、加快!
这一回,许先生,开始展现了身为“领导者”的风范,
不过至于是讨喜的还是令人厌恶的,大家应当各有解读。
(我就不相信有人觉得很讨喜,哈)
到底,致强会不变成活尸呢?
他们口中的那个出勤任务又是什么呢?
衰神霜霜又会让谁变成下一个倒楣鬼呢?
来,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另外,短裤男,也就是黄秉宪,
真的是很帅啊我觉得。
若要形容长相,大概就是那种路边看见,理个平头,
刺了些青,看起来虽然有点像流氓,可是又感觉有些老实的大叔。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