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喜欢养鱼。
他从刚开始一条10元、寥寥无几的孔雀鱼，到现在动辄数百元，游满鱼缸数十尾的狮头金
鱼，老许慢慢地在玻璃豢养的海洋里，建立起自己的水族王国。
他从养鱼的门外汉，到渐渐跟家附近的水族馆老板混熟，从老板那学到许多关于养鱼用水
、硬度、PH值、肥料、饲料、物质与环境转换等等学问，也开始张口闭口的养鱼经。
“养鱼跟养其他宠物最大的不同在于你必须要打造一个适合牠们居住的世界。”
他常常这么说，带点得意神色，仿佛自己也是某程度的造物主一般。
寸土寸金的台北，老许只能住在拥挤的小公寓，而单身的他常常会花好几个小时坐在鱼缸
前，呆呆看着金鱼们自在地悠游，在他所创造的世界里，一片宁静的澄清。
有时候他会把自己幻想成鱼，不用工作、不用追求异性，每天在水中无忧无虑地来去；有
时候他则是会把自己幻想成鱼缸，想像那些他所心爱的金鱼，在他的体内孕育、成长、生
活、游动、蠕动、痛苦、挣扎……
然后他醒了。
恶魔般的男子在他眼前灿笑，像个调皮的大男孩。
男子一手撑开他的嘴巴，一手将活蹦乱跳的金鱼往他的嘴里塞。
他可以感觉到潮湿的脸庞嘴角，感觉到嘴里金鱼鳍鳃的挣扎，感觉到喉头涌起的腥味，感
觉到食道滑落的鱼身，感觉到肚子里有些什么在蠕动。
“你醒囉？我想你应该很喜欢这些鱼吧？留下牠们孤零零地好像不太好吧？”男子见到老
许醒来，一脸关心地问道。但他的手却没停下，又抓了一只金鱼硬塞进老许的嘴里。
老许维持理智的堤防瞬间崩塌，他剧烈地晃动被困绑的身体，上下颚紧咬著牙齿，甚至将
一条金鱼的尾巴切断在外，睁大的双眼愤怒地瞪着男子。
“你这是做什么？”男子不解地摇摇头，看向手边的鱼缸，“还有10几只呢！”
而老许还来不及恶言相向、求饶、尖叫或者做任何回应，男子就突然伸手摀住他的嘴，另
一手刀光闪动。
老许的腹部与大腿周遭猛然一阵密集的痛楚，像一场疼痛的暴雨。
几刀，十几刀，数十刀。
男子与老许都没有细数，刀刺就结束在老许脖颈的低垂。
“这样才乖嘛！”
男子微笑，拔出血丝牵连的水果刀。
剩下的金鱼在鱼缸内惊恐地躲藏，地上流满了血腥。
男子拍拍染血而溼漉的双手，看看空荡脏红的鱼缸，点点头，露出满足的笑容。
老许没有再醒来过，偶尔发出几声呻吟，鼻间也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微弱气息。
老许家有两个大鱼缸，一个已经被老许的肠胃取代，另一个鱼缸则还有一只鱼。
老许当初在水族馆看了牠整整三个小时。
白色的尾鳍末端，牠的鳞片透著血红，鱼嘴与鱼眼同高，摆动的鱼身肌肉伸展出一只手臂
的长度。
“血红龙。”水族馆老板比起大拇指说道，“产于印尼，龙鱼中食欲最好、追逐活饵的攻
击力最强，绝对是亚洲养殖鱼界的霸主。”
在老板喂食三只青蛙、欣赏血红龙迅猛攫食的英姿后，老许决定花两个月的薪水把牠带回
家。
相较于旁边那缸水草金鱼的欢乐缤纷，这缸清水里只有几块灰白的龟纹石，血红龙圆睁大
眼，庞巨的鱼身缓行着睥睨的气势。
在这缸水中，嗜肉的牠是绝对的霸主。
但在干燥的地上牠却只是条可怜的毛毛虫。
男子伸手入缸，抓着粗大的鱼尾将牠甩了出来，离开水的红龙即便肌肉再强壮，充其量也
只是加大在地上翻滚跳耀的幅度、大力挣扎着求生的渴望—就像他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
主人一样。
男子没有让牠痛苦太久，就抓起了仍在跳动的鱼身。
“跟你的主人一起走吧！”
男子微笑，扯开了昏迷老许的嘴巴，想将张口挣扎的鱼头硬塞进去，但却差了几公分的宽
度。
感到困扰的男子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往老许的两侧嘴旁划下，将他的
上下颚完全分开，老许血淋淋的嘴巴裂成了两半。
千刀万剐的痛楚将老许撼醒，迷濛的眼里还来不及看清面前的地狱，粗手粗脚的男子就将
整条血红龙往他的喉咙里塞，露出的半截鱼身还在不停摆动。
血腥、跳动、挣扎、剧痛、迷茫……一连串爆炸的感觉排山倒海地涌进老许的受器，他完
全无法分辨与反抗，只能放任身体尽情地受虐。
男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前的一切让他目不转睛。
有如疯狂舞蹈的蠕动，被囚禁的人与鱼，合为一体不断地向死亡崩坏。
男子的眼眶湿润，看着看着还真他妈的有些感动。
而男子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一个观众。
男子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那个人在看着自己，以及眼前的这项残酷杰出的艺术品。
“还不赖吧？”
男子摸摸鼻子，掩不住得意神色。
那个人没有回答，但男子可以想像他欣赏肯定的表情，仿佛 辛勤播下的种子终于开花结
果似地。
等到老许与红龙双双安歇下来，缓缓地瘫软仿佛睡去，电视里的谈话节目也到了尾声。
“好，我们今天的节目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西平最后要给大家带来一个心理测验是吗
？”依旧活力充沛的主持人问道。
来宾A点头，推了推眼镜，“这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群所设计的心理测验，能够准确测验
出你是否具有变态杀人魔的潜质。”
“喔？”男子兴味盎然地坐直了身子。
来宾A顿了顿，露出神秘的微笑继续说，“这题目是这样的，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
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遇见了一个很帅的远房亲戚，并对他一见倾心。但在葬礼
后那个男子就不见了，妹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过了一个月，妹妹竟然把姐姐杀了，为什
么？”
“嗯……”男子摸著下巴沉思。
“大概是姐姐告诉妹妹，那个男是她们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个残酷事实，妹妹一时无法接受
才把姐姐干掉吧？”
男子的答案很有台湾连续剧的味道。
“答案揭晓。变态杀人魔的答案会是…”来宾A的眼光炯炯，“妹妹认为只有在自己亲人
的丧礼上才有机会再见到那名男子，所以她杀了姐姐，希望能在姐姐的丧礼上再见那名男
子一面。”
“我的天阿！”男子尖叫，“那妹妹真是个变态！”
他对着身旁沉默的老许苦笑，“糟糕，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当变态杀人魔耶！”
夜深了，坐在一室的脏红凌乱，男子关掉电视，大大伸了个懒腰。
停止流动的血，四周安静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