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育贤回到侦一队时,办公室已经挤满了记者。
“我们并没有发短信!各位记者朋友你们误会了!”侦一队杨队长满头大汗地摇手解释。
“短信是我发的!”
全场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迎向缓缓走进的何育贤。
杨队长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育贤。
何育贤走过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放心,责任都我扛。”
何育贤随便拉张椅子坐了下来,面对十几家媒体记者的镁光灯与镜头。
“那我们开始吧!”
翌日,疑似12起连续杀人命案的消息瞬间在社会沸腾,“随机杀人魔”的耸动命名攻占了
各大新闻版面,媒体的SNG车团团包围了刑事警察局,面对突然引爆的消息陈局长显得手
足无措,只好硬著头皮连忙再召开了一场记者说明会,宣布即日起成立专案小组,代号“
神鹰”,将全力缉拿凶手到案。甚至行政院院长也亲赴刑事警察局视察侦办工作,并要求
警政署长亲自坐镇局本部指挥,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破案。
而“随机杀人魔”这么惊悚火热的话题,毫无疑问地成为所有谈话节目的最爱。
“保杰哥好,大家好!”西装油头的特别来宾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
“西屏,这随机杀人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台湾真的有杀人魔吗?”主持人皱眉问道。
“这是我跟杀人魔佛莱迪的合照,左边的是我,后面戴面具的那个是杰森。”来宾A拿出
一张黑白照片,说得口沫横飞。
“这个杀人魔的动机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谁?很
抱歉,我不能说。”来宾B耸肩挑眉,故作神祕地说。
“神经病!”
老许笑骂,关掉电视,走到冰箱拿了一瓶啤酒。
一整天的新闻跑下来,扛着摄影机超过12小时的他真的觉得筋疲力尽,一想到明天满档的
拍摄行程,老许的眼皮就重了起来,喝着啤酒微醺的他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当记者还真是辛苦阿。”
声音从两个地方从出来,一个是房内,另一个是老许陡然跳动的心脏。
一名陌生男子从他的房内走出,脸上带着笑容向他寒喧。
“喂!你干嘛!你怎么进来的?”
老许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突然的惊吓让他酒醒了一大半。
陌生男子微笑不答,只是安静地张开贴满胶带的手。
男子打开了电视机,谈话节目的主持人与来宾依旧在萤光幕里滔滔不绝。
“哇塞,这节目好像在讨论我耶!”他啧啧称奇,在沙发坐了下来。
“杀人魔在真正杀人之前的10至15年,会一直产生杀人的幻想,接着在脑海中预演杀人过
程,然后开始跟踪猎物,最后才会真正采取行动。”来宾A一副变态心理学家的口吻。
“有吗?我怎么没印象?”男子皱眉,拿起桌上老许喝剩的啤酒,“欸,我可以喝吗?”
他看向坐在一旁的老许。
老许的手脚被粗鲁地綑绑,嘴巴封上土色胶带,惊恐的情绪让他汗流满面、鼻孔颤抖地呼
气。
“谢啦!”男子拍拍老许的肩膀大笑,仰头饮入。
“而杀人魔之所以会心理变态,大多与他幼年时曾受到家暴、性侵、虐待等等悲惨经验有
关,长期累积下来的巨大压力,让他的人格慢慢地扭曲变形。”电视里头的来宾B补充说
明。
“靠!”男子笑骂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向老许解释,“我才没有被性侵哩,我老爸对我
超好的!”
老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他完全不知道这闯进他家、将他綑绑、然后开始看电视的
疯子,到底想要干嘛?有那么一瞬间,老许还以为自己是跟朋友躺在沙发上,喝着啤酒看
电视闲聊。
但电视节目却持续残酷地提醒老许,这疯子可是他妈的随机杀人魔。
“杀人魔的杀人方式是一套演进史,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杀害被害人,接着会开始发展各式
各样残酷的杀人方法,来显现标记自己的特色,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并从中获得满足。”
来宾A侃侃而谈。
“杀人特色?他的意思是我杀人不能随便杀,还要有自己的独特风格?”男子又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麻烦?”
他转头问老许,“欸,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老许的脑袋一片空白,关于死亡,关于凶杀,关于一切剥夺生命的残忍,身为记者的他都
只是隔着镜头,以第三者的角度冷漠地观察,他从来都未曾想像过当事人亲临的震撼与恐
惧。
“靠夭,你发什么呆啦!”男子笑骂,轻轻巴了老许的头一下。
老许却依旧无法克制自己的茫然,超现实的眼前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他只能意识捆绑处
传来的痛楚、胶布带来的闷窒气味,以及满头满脑的恐惧填塞。
男子看着失魂落魄的老许不禁摇了摇头,起身往厨房走去,老许竖起的双耳似乎听见了里
头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歹势啦!我没什么创意,这是看电视学来的。”神色歉然的男子右手拿着菜刀,左手拿
著一块盘子,缓缓地走近老许。
老许看着男子手中诡异的工具组合,热腾腾的恐惧不争气地从大腿内侧流出。
男子将盘子放在地上,顺势蹲了下来,端详著老许颤抖的脚掌,上头灰黑过长的指甲、脚
底几块粗糙的死皮、带有细毛的毛孔、微微透露的青筋血管…他像个精挑细选的顾客,不
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被紧紧綑绑的老许竭尽所能的摇晃身体,试图卑微地逃过男子侵略的目光,但男子冰冷的
手却轻轻握住老许的右脚掌,像礼貌性的社交握手一般。
老许的眼角余光里,男子的手突然一动。
饱受惊吓的老许尝试发出声音来压抑不断涌出的恐惧,但却被突然窜起的奇异感觉狠狠地
拦腰折断。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脚掌被菜刀剁下的感觉。
骨骼的碎裂,肌肉的断割,血管的破毁,体液的喷溅,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痛苦地蠕
动打滚,巨大而夸张的痛楚瞬间撕裂了他的理性。
隔着胶带,老许发出沉闷的哀鸣,丧失语言能力的他咿咿喔喔地不知道在嚷些什么。
“乖乖喔!不痛不痛!”
男子将血淋淋的脚掌放在盘子上,鲜红的手摸摸老许的头表示安慰,然后起身往厨房走去
。
他将盛满血肉的盘子放进微波炉,按下适合烹煮的热度。
微波炉启动,运转中的微光仿佛地狱的闇焰,张牙舞爪着人肉渐熟的香味。
视觉、听觉、嗅觉…老许的感官不断带来匪夷所思的震撼,小腿下血淋骨肉的粗糙断口彷
彿是一道分界,真实与幻觉互相角力拉扯著,大量的鲜红涌出,他呻吟迷濛的眼前渐渐昏
黑。
他依稀看见男子喜孜孜地端回冒着热气的盘子,上头他的脚掌成了食物的颜色,男子用筷
子夹起脚踝肉片,趁热放进口中,牙齿舌头,咀嚼,吞咽。
“嗯……”
男子的表情仿佛美食节目的评审,闭上眼细细品尝味蕾传来的讯息。
“有一点咸。”
男子笑笑,用手肘顶了顶老许的身体,
“你平常吃得不太健康喔!八成都不吃青菜对不对?”
老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生理与心理带来的冲击几乎将他撞离身体,尤其当他看见男子双
手抓起脚掌开始啃食,津津有味地仿佛那是卤鸡爪或炖猪脚似地,人类的道德底线让他彻
底地晕厥过去。
脚掌的肉不多,男子没多久就啃得只剩下骨头,他擦擦油腻的嘴吧,喝口啤酒,看着身旁
昏迷不醒的老许感到有些无聊。
电视里的来宾头头是道地介绍著世界有名的杀人魔,男子不禁羡慕起那些家伙丰富的杀人
创意,而相较起来,自己吃人肉的方法实在是老梗到不行。
—糟糕,看来我似乎没有当杀人魔的天份呢!
男子自嘲地笑笑。事实上,他自己倒是没那么在意,只是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大家的期待
。
“喔?”
才想着,他忽然发现了电视旁的水族箱。
男子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