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 问君 城隍之一

楼主: bluewaveocea (角落正在成长茁壮的香菇)   2011-12-24 21:50:29
户外的天气不是很好,细雨一丝一丝连绵不绝,阴霾的天气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霾起来。姜
羽晖挂在墙上,伸手接过不断下落的雨滴。就算飘着雨操场上还是有男生不管不顾,顶着
坏天气也要在短短的下课十分钟爽快打球。
“啊!年轻真好。”姜羽晖感慨。
“你是有多老啊!”郑千遥巴了姜羽晖的头,然后看往楼下的操场,“十多度的天气,还
下著雨,那些男生这样打球不怕感冒啊!”
“对吧。”姜羽晖附和,“所以我说我老了。年轻人有精神真是好啊!”
“……”郑千遥决定无视姜羽晖的喊老,继续眺望下面的同学挥洒青春,虽然她们现在的
行为确实就像是喝茶聊天气的老人家。下面的男同学打得正激烈,只见她们班的体育股长
持球切入禁区,姿势帅气地带球上篮。郑千遥发出一声赞赏——不愧是他们班的体育股长
,球季果然精湛——随即被球场边上的一位同学引走目光。
像是被场上青春活泼(郑千遥发现自己用这个形容词时不由得囧了一下,还真是被姜羽晖
喊老给影响了)的青少年们吸引了注意力,那位同学顶着一把深绿色的雨伞,顶着糟糕的
天气,静静得立在球场边缘看着场上的男孩们在球场上奔驰。雨伞遮掩了他的身体,却没
完全掩盖伞下的一个黑色物体。
郑千遥用力地盯着那团影子一会,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东西像是一个蜷成一团的人形
颈枕黏在那位同学身上。她拍拍姜羽晖的手肘,有请专人指教,手指往球场边缘的人影比
去,“姜羽晖,你看。”
“嗯?”姜羽晖顺着郑千遥比的方向看过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
“那边有一团……嗯,看起来不像是人的东西,在球场旁边、那顶深绿色的伞下面,依附
在那位同学身上。”
“咦?应该是附近的鬼魂无聊趴在人家身上吧,玩尽兴了应该就会飘走了。”姜羽晖随便
说,视线很快找到球场边缘的深绿色雨伞。那团黑黑的东西并不显眼,乍看之下还真的像
是雨伞的阴影。姜羽晖看着那团东西一会,原本懒散的神情收拾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
是凝重而起的深沈。
在平和高中也唸了一年半的书,学校有几只鬼她都一清二楚,没道理看到不认识的鬼魂在
这里飘荡,除非是从外面招惹进学校。
“阿季。”她叫道。
“什么事啊姜大人?”被姜羽晖称为阿季的男鬼听见自己的名字,立马从教室内飘出来,
乖巧得停在姜羽晖身侧。
“学校附近,”姜羽晖伸手比向球场旁边唯一的非人物品,“有那个玩意儿吗?”
阿季往下打量姜羽晖比的东西,随即郑重得对姜羽晖说,“不。那个东西我从来没看过。
我能肯定,他不是附近的家伙。”
姜羽晖又看了那东西一会。此时此刻,那玩意正安安份份黏在那位同学的肩上,一点反应
也没有。
“我要下去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姜羽晖说。
郑千遥看了看手表,再过不到一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要我帮你跟老师说吗?”
“帮我说我还在厕所。”姜羽晖留下一句话,人就跑到走廊尽头和其他学生等电梯了。阿
季愣愣地看她进电梯后才大叫:
“啊!姜大人您居然搭电梯!是要小的先下去等你吗?”
可惜姜羽晖和一群同学已经进了电梯,什么也没听到。阿季只能飘下楼,一边盯着来路不
明的东西,一边等著姜羽晖从电梯出来。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阿季发觉那团东西在男孩身上蠕动一会,将头颅的那一侧转到面对
他的角度。意识到这里,他打了个冷颤。
那团东西、那团姜羽晖都不确定的东西,居然在打量他!幸好电梯门开了,挤在狭小空间
的人们鱼贯而出,姜羽晖走到他身侧,发觉他的不对劲。她按住阿季的肩膀,那一瞬间,
阿季感到心安。
他赶紧问,“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姜羽晖说,上课钟正好响起,听闻钟声的同学纷纷加快他们的脚步回往教室
,唯独球场上的男孩们仍在厮杀,不肯离开球场半步,“先确认它是什么东西好了。等他
们回到教学大楼再说,我不想去外边淋雨。”
阿季张开口,嗫嚅了一会,最后抖著嗓音,“姜大人。”
“嗯?”
“我觉得那团东西在看我。”
“嗯。”姜羽晖没把手放开,仍是放在阿季的肩上,以放在栏杆上的一个角度——这样其
他人才不会觉得奇怪,“不用害怕,他没办法拿你怎样。”
阿季瞬间有些愣神。一只鬼被一个人类安慰不用害怕角色根本就颠倒了!他忽然不知道自
己该高兴自己得到姜羽晖隐含在其中的保护之意,还是该难过自己学艺不精,简简单单就
被路边的一只鬼(应该是吧?)给威吓了。
“哔哔——!”司令台上头突然冒出哨声。姜羽晖抬头一看,教官终于出来赶人回去上课
了。她侧了侧身子,借由柱子来遮掩自己,视线仍然追着那位男同学不放,“那边的同学
!你们再外面打什么球!还不赶快回去上课!”
球场上的青少年顿时鸟兽四散,包括自始自终都在场边看球的那位同学。他撑著伞,小跑
步跟上几位打篮球的同学,可能是同一班的,姜羽晖想。他们跑进隔壁的教学大楼,喧哗
声沿着走廊传来,在寂静的校园里回荡。那个人收了那把深绿色的伞,姜羽晖这才看清那
是一位清秀的男同学,而他身上的人形颈枕没了雨伞的遮掩,更加显眼。
体育股长率领几位男同学匆忙跑回自家教室所在的教学大楼,意料之外地撞见若有所思的
姜羽晖都是一阵错愕:她在一楼的走廊徘徊,没有回教室的意思。他不由得问,“姜羽晖
,你还不回教室?”
“嗯,我等一下就回去。”她望着远方的男孩,末了加一句,“刚刚和你们打球那些人是
哪一班的?”
“喔。”体育股长应声,“学弟班的,一年……十几班我忘了。”
“嗯嗯。”姜羽晖了然的应声,随即抬步就走,“谢啦。”
“你不会看上学弟了吧?”体育股长在后边问。他想不透姜羽晖迟迟不肯回教室是为了什
么原因,或许和那边的学弟有关,所以她才不移开视线,打算尾随学弟到他们班教室?
“不是。”姜羽晖说,“我只是对其中一个人有点意思。”
“那还不是一样。”体育股长乐呵呵地靠近姜羽晖,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需不需要我们
帮忙冲啊姜羽晖?”
“不了。”姜羽晖直接了当的拒绝,她对学弟的兴趣仅限于他身上不明的东西,而不是要
和学弟有任何关系,倒是在她身侧的阿季沉默了,姜羽晖和她同学的对话在他的脑袋里跟
个漩涡一样的转转转。如果,他想,如果姜羽晖有个男朋友的话,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阿季承认,他缺乏这方面的想像力,他光是想到姜羽晖有个男朋友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是他成天跟在姜羽晖身边讨好人家还比较好想像。想到这里,阿季不再想了,有了上
次的经验,他不想任凭自己的想像力暴走,成就另一段不可告人的幻想。
体育股长和其他人对姜羽晖发出一些暧昧的声音,嘈嘈嚷嚷的上楼了,放著姜羽晖去做她
想做的事。姜羽晖跟在那群学弟身后,蓦然间,那团东西身上冒出火光,就著盘踞的姿势
烧了起来。
“姜、姜大人!这——!”
阿季惊愕到说不出话来。他当鬼当了好几十年,头一次看到鬼可以这样烧的,更何况那玩
意儿还是在一个人的身上烧起来,火花却没有落到男孩的身上。姜羽晖停下脚步。那团人
形颈枕呲牙列嘴地惨叫,在那个人类身上扭动挣扎,哀号声悽惨不绝。然后,就像什么都
不曾发生过一般,那团东西在惨叫中被火烧光了,余下片片灰烬在风中消散,连善后都不
用,省时省力省麻烦。
姜羽晖朝学校之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阿季不断地在她旁边碎碎唸“姜大人,您怎么一直往
那边看呢?那边什么都没有啊还有为什么那个东西‘轰!’一声着火就烧没了——”统统
被姜羽晖当耳边风。她一直看向校外,很明显的,外边有人,用强硬的手法处理掉学弟背
上的东西。
“姜大人,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嘘。”姜羽晖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阿季安静,“注意学校外面。”
阿季学姜羽晖的模样,凝神注意学校外边到底有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感应到,“外面到底
有什么?”
“没察觉到就算了。”姜羽晖收回视线,“反正不重要。有人出手灭掉那个来路不明的东
西。”
“谁?是谁一出手就是火烧?”阿季连珠砲得问,“谁那么强悍能在姜大人面前瞬间销毁
姜大人您还摸不清底细的东西?”
将近一年的相处,姜羽晖在阿季眼里是伟大不可超越的存在,而现在,有人在他们家伟大
而且不容逆反的姜羽晖面前解决有待观察的东西,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一件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毕竟姜羽晖是他鬼生见过道行最高的人。
他还在那边纠结,那厢姜羽晖又看了看学弟的背上——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本该残留的
晦气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便转身,朝阿季招招手。
“姜大人?”
“没我们的事了。走,回去上课。”
※※※
放学钟响不久,姜羽晖的东西早就收拾完毕,位置占尽地利靠近后门的她早早收拾完,站
在走廊上头等待郑千遥走出教室。阿季飘在郑千遥身侧,哇啦啦的告诉郑千遥他们刚刚看
到的事。他说得绘声绘影,那一把火被他说的像是森林大火一样宏伟,瞬间爆发瞬间熄灭
,让郑千遥同样对插手干预这件事的人感到好奇。
姜羽晖懒得纠正阿季的危言耸听。某种层次上来说,这种危言耸听是件好事。
她看向教学大楼之外下得缠绵悱恻的雨。锋面下来的天气就是这样,阴冷潮湿,令人不耐
,遇上连绵不断的锋面,一连下一两个礼拜的雨都有可能。幸好他们的城市没什么风,否
则湿气与冷风夹击,寒意会更为刺骨。
平和高中和多数学校比起来,校地小的悽惨。阿季哗啦啦说完也没花上多久时间,他们已
经走出校门口,在十字路口等待对街的小红人倒数。郑千遥看着倒数的数字跳了几跳,心
中厘清几个问题开始发问,“那个东西是谁出手消灭的?”
“那个啊。”姜羽晖想了一下,“有大人出手收拾掉了。”
“大人?”阿季听到姜羽晖用了位阶上的称呼,内心可疑惑了。至今他只听闻姜羽晖称呼
他们家太子爷为元帅大人,听她叫人的语气,谅是不得不如此称呼人家。他把脸贴到姜羽
晖面前,问道,“姜大人,您的意思是对方颇有来头?”
“人家是城隍,当然该称呼人家为大人。”姜羽晖拨开阿季,让他不要挡在她的前方。人
群里移动困难,陆陆续续有人排在他们后面等待红绿灯,难保她被人蹭到挤到一个趔趄、
不小心穿越阿季,身上的东西对阿季多少造成一些伤害,“城隍出巡,把路上见到的脏东
西用火烧掉了。”
“城隍爷?”阿季惊呼。当时姜羽晖一直看向一楼课室的墙壁,他还以为那边有什么东西
吸引姜羽晖的注意,原来是城隍亲临,“那您怎么一直看向人事室的墙壁?”
“因为城隍在那个方向。当然不在校内,在校外。对方一路很隐蔽,但是施法时留下的痕
迹没有刻意抹除,所以我能够知道城隍在我们学校附近。或许这不是正式的出巡也不一定
。”
城隍出巡的话题很快在阿季和郑千遥之间展开:城隍庙是在阿季死后才有的,穷尽阿季人
生和鬼生也只有做鬼时远远看过城隍出巡的队伍,郑千遥更惨,平时都是学校家里两点一
线,假日不是在家睡觉就是出门补习,偶尔跟姜羽晖出门逛街,理所当然和城隍出巡没有
交集,当然,更不知道城隍爷是在什么日子出巡。姜羽晖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睛看着对面
的红绿灯,直到小红人转成小绿人奔跑了才对隔壁两位招呼:
“唷呼,两位,绿灯了。”
堵在路口的人群顿时突破人行道,往对街流动。姜羽晖抬手,将伞拿得高一些,避免自己
的雨伞和他人的雨伞相撞。
先前穿越操场时,她踩了不少滩的积水,鞋子已经湿了,她不想让别人雨伞上盛接的水流
因为撞击落到她的身上,扩大自己身上的灾情。湿冷黏腻的袜子令姜羽晖感到不舒服,只
想尽快突破人群回家,脱掉鞋袜,换套干爽的衣服。
阿季是一路从教室倒著飘出来——跟他一起飘荡的还有学生的喧闹声——自然把姜羽晖脸
上表情瞧个仔细:她的表情没说多好,眉间时不时蹙拢又松开。他犹豫一会,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姜大人您想到什么?”
“嗯?没事。”姜羽晖马上从她的思绪回过神来,“喔,对。说起来,我从小到大都没去
过城隍庙拜拜耶。”她略略歪头,食指撑腮,提起的事情震惊了身旁的一人一鬼。
“羽晖你没去城隍庙拜拜过?”
“姜大人您没拜过城隍?”
“我们家平常时候都拜太子爷,当然其他的也会拜,地基主土地公还有其他神明都有拜,
奇怪,怎么唯独城隍爷没拜过?”姜羽晖扳着手指数着几位神祇,随即疑惑了。不过她的
疑惑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没拜也好。”后面那句说得极其小声,话一脱口便湮灭
在嘈嚷的声音中。
“什么?”阿季没听清,郑千遥亦扭过头,略带疑问地望着她。
“没有。”姜羽晖摆摆手,往前一指,“千遥,你的车来了。”
郑千遥回过头,看见自己要等的公共汽车真的来了,“掰掰!”
她匆匆朝姜羽晖和阿季挥手,转眼间挤过堵塞的人群,跑到几十公尺之遥的公共汽车站牌,和
一群学生扬手招呼公共汽车。
姜羽晖叹口气,望向雨伞之外颜色渐沉的天空,“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的雨。”
※※※
下著细雨的天气让大多数人情愿开车。车流量一多,交通当然打结,公共汽车卡在车流里,一
路走走停停,经过各个学校站牌又接了不少学生,搭载的乘客多到连车门都有学生扛著书
包相互挤来挤去。
公共汽车里开着空调,体味汗味和雨水的味道混杂了一整车,间或有人带着味道重的食物(像
是鸡排)上车,车里的味道又更悲剧了。没座位的学生顶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但要一手
握扶手,一手拎着雨伞,沿着雨伞滑下的水滴又被学生反复踩踏,让公共汽车走道不但湿滑而
且脏乱。姜羽晖沉默了一路,忍受比平时多十几分的路程。
终于听到公共汽车广播自家站牌,姜羽晖艰辛地从公共汽车后方一路挤出重围,挤到司机旁边等待
下车。
车子缓缓靠向路肩,放人下车再缓缓开走。狼狈得跳下公共汽车,姜羽晖深吸口气——车外的
空气亲新自然令人痛哭流涕想要赞颂它的美好,不像车内五味杂陈到令人崩溃的程度——
撑开伞,疲倦地等待红绿灯。阿季知趣地在一旁倒数对面的小红人,不找姜羽晖搭话。
摇摇晃晃走回自己家诊所,或许是下雨天的关系,没什么病人有意愿出门看诊,诊所难得
没有延误晚餐的歇息时间。她一进门就听见二楼神明厅响起一串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有
个人气急败坏地哀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声音姜羽晖很熟,她记得她不久前才把声音的主人打发去土地公庙找自己的身体而已,
现在有精神在她家闹腾,看样子是身体找到了?姜羽晖扶额,这什么天气招来什么事。
“楼上听起来有事。”已经把姜家当成自己家的阿季下了显而易见的判断。
“不是我们不讲理,”又一个声音横亘而出,讲话的是姜天佑,“而是城隍爷要我们做的
事我们无能为力。”
走到楼梯口的姜羽晖停下脚步。牵扯到城隍,通常代表事情有一定程度的麻烦。姜羽晖不
由得开始思考,城隍爷是有什么事需要姜家帮忙?这座岛虽然不大,有能力的乩童道士灵
媒通灵者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称呼的人一定有不少,这座城市绝对不只他们姜家一家在干传
统民间信仰的事,但是,为什么这回城隍爷指定的是他们姜家?
“……城隍?”阿季喃喃,随即转头对姜羽晖说,“姜大人,难不成老爷说的城隍是我们
今日讨论的那位城隍?”
阿季平日谄媚姜羽晖惯了,在姜羽晖面前对姜天佑的称呼自然变成老爷,姜有为则是老太
爷。姜羽晖也由着他不三不四的乱叫,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姜天佑。
“是。”姜羽晖说,“我们T市,和周围环绕的城市,或者广泛一点可以说是全岛,都是
这位城隍的辖区范围。”
阿季咋舌,“怎么管那么多?”
“他是都城隍,全岛位阶最高的城隍,当然管的最多。”姜羽晖拍拍阿季的头,“继续在
这里听也不是办法,而且,我想换掉这身衣服,我们还是上楼吧。”
楼上的声音依旧吵吵闹闹。姜羽晖步上阶梯,冲神明厅里的两人一鬼说道,“我回来了。

“姜羽晖!”血头看到踏进门的姜羽晖整个很开心,咚咚咚从桌上蹦下一路跳到她脚边,
“姜羽晖你终于回来了!我跟你说!你爸跟你爷爷超难搞的!”
“……”
姜羽晖望天。就算血头是一只鬼,对她老爸爷爷有意见也不带这样的吧?难怪她爷爷一副
要把那颗头拍下地府的气势。
“爸,爷爷,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我在楼下就听得到你们的声音。”
血头听见姜羽晖要做评判,不顾姜天佑与姜有为的脸色,当着两人的面告状起来,“姜羽
晖!姜羽晖姜羽晖!你听我说!你爸爸跟你爷爷超过份的!”
姜羽晖按下一跳一跳的太阳穴,“闭嘴。”她对血头喝道,“你现在在我家。”
言下之意就是血头没有对姜家主人没大没小的权利。“呃……”血头被姜羽晖一凶,说话
顿时没了底气,“总之……”
“算了,你继续闭嘴,我上楼先换一下衣服,刚从外面回来,淋得湿答答超不舒服。等我
下楼你再慢慢讲。”
“……”他是不是下去投胎比较快?省得继续再跟姜家人耗下去,事情都没着落。
既然姜羽晖都这么说,姜天佑和姜有为收了他们和血头争执的架式,等姜羽晖下来对事情
进行了解。他们占据客厅两头,俨然和神明厅里的血头相互抗衡。
血头自讨没趣,目光改往被姜羽晖带进神明厅里的阿季身上盘桓。他逗留菜市场那么多年
,可以说是看姜羽晖长大的,幼稚园被妈妈带去买菜的姜羽晖、国小放学跟妈妈一起来买
菜的姜羽晖、国中帮妈妈买菜的姜羽晖,无不在他脑海里有深深印象,如今看到姜羽晖带
著一只鬼回家自然有点不是滋味。
“你谁啊?”他咚咚咚跳到阿季面前,把头往上一滚,从上到下将阿季打量一遍,“我头
一次看到姜羽晖把鬼带在身边。”
“……你不是鬼吗?怎么不用飘的?”阿季打从一进门看到血头在地上滚就很疑惑,对方
又主动跟他搭讪,理所当然的就问了。
“……”被呛的血头忿忿的滚到阿季对面,不爽地在地上弹了几下才飘起来,闷闷地说,
“我忘了!”
有鬼会忘记自己会飘的吗?阿季纳闷。他们尴尬的沉默维持不久,姜羽晖便穿着家居服踏
阶而下,手里还捧杯冒烟的热茶。
“说吧,城隍爷要我们做什么事?”她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惬意地啜饮手里的热饮,“
不,等等,你把我那天给你符咒、要你去找土地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阿季飘到她的身边,乖巧地表现一只听话的鬼该有的行为举止。血头朝他吹胡子瞪眼睛一
会,顶不住姜羽晖催促的视线开始说事。他清清喉咙,将事情前后娓娓道来。
那一天,他被姜羽晖贴符以后,刻不容缓地进了这片地域的土地庙。有鬼能踏进土地公庙
的庙界,这可把全庙上下的人吓坏了,追捕血头的同时无不把土地公庙闹的鸡飞狗跳。好
不容易,终于有人逮住四处逃窜的血头,这才发现这只鬼头上被人贴了符,就是那张符让
这只鬼能踏进土地公庙的庙界。
“这是什么符?”土地贴在血头面前,充满研究精神地发出疑问。
结果土地公庙上上下下反倒研究起那张符,血头就这样,被众人捧在手里传阅,众目睽睽
之下被所有人给遗忘了。有所诉求的血头在转晕前发现这样下去不行,土地公庙的众人研
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要先吐了——虽然他很怀疑自己能吐出什么东西。于是,他出声
阻止那些人对于符咒的研究:
“那个,土地大人,我能告诉您这是谁贴的符。能不能请您们先把我放下?”
“咦?”研究得正起劲的土地被这声音叫得回神,一看不得了,他们对于不知名的符咒太
过热衷,在他们手里转悠的倒楣鬼根本要晕了。他咳了几声,苍老的声音开口,“诸位,
小兄弟快晕在你们手里了!”
众人这才想起他们是捧著一颗血头在传阅,而那倒楣的鬼在他们手中估计要不行了。带头
的那位老头杵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模样,蹭到血头面前,半点歉意也无地问,“小兄弟,写
下这张符的人究竟是何方人士?老朽不曾看过这种系统的道法。”
开玩笑!要是先告诉他们写下这张符箓的人是姜羽晖,天知道他们把他忘到爪哇国去还是
非洲哪个不知名的小部落,他的事都不用办了!血头深吸口气,提振点精神,眼前这些人
根本惹不得,到时候再去哭给姜羽晖听算了。
“在下是永康市场里的鬼魂,当年因为纠纷被人分尸,剩下一颗头在市场里徘徊,百年来
想找寻自己的身体却苦无对策。这几日在下依旧在永康市场闲晃,一位高人经过市场,把
在下拎去询问怎么不去投胎。在下将原委全数告知,那位高人听了二话不说,予我这张符
箓,要我过来请土地帮忙查询。”
他故意把姜羽晖说得很玄,借此吸引土地的注意。很明显的,土地对姜羽晖的符咒有兴趣
。如果土地想找姜羽晖搭讪,血头盘算,那么土地势必会替他找到身体。
土地推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听来小兄弟是在老朽的辖区被杀害的?”
“是的。”血头应答。
土地沉吟一会,然后开口,“小兄弟啊,你要不要考虑去向城隍诉冤?”
“……向城隍诉冤?”血头喃喃复述。
“对,这事儿应该要找城隍办。”土地进到庙内,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弄出窸窸窣窣的声
响,随后拿着一本又厚又重、破破烂烂的书籍出来,“诺,这书纪录了老朽辖区内自有人
烟以来各色各样不曾被招领的遗失物。有手指、断腿、内脏、墓碑,还有各式各样小兄弟
你不曾想见的东西。这些东西都年代久远,失主到底是投胎、魂飞破散,还是搬到老朽辖
区之外的地方定居——谁知道是在人间、地府还是天庭——老朽也不得而知。就算失主还
在人间,出了老朽的辖区,始终不来认领他们的失物,老朽这本书的厚度只有日益增加的
份。”
血头光听土地的说词就感到绝望,他能在那本书里找到自己身体的纪录才怪!就算有类似
的纪录,他的身体遗失太久,也不晓得凭借纪录找到的尸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身体。
“小兄弟既然是被杀死的,去找城隍爷申冤,让城隍爷调阅生死簿,查查那些对小兄弟不
利的人最后究竟把小兄弟的身体丢到哪儿去,害得小兄弟无法投胎,城隍爷将会为你审案
,这不是一举数得?”
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他原先的料想,土地的提案又听起来又是一盏明灯,血头晕呼呼地想了
一会,深深觉得土地说的不为是一种好办法。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城隍庙除了沐休之外,
假日也是有上班的。幸好除了人间之外,其余两界上班仍旧沿用古制,早点把事情解决省
得他一直挂念他的身体。
心念已定,血头朝庙门方向一滚,“……好。多谢土地告知,在下在此告辞。”
“且慢!”
闻声血头听话地站住。土地瞬间切到血头面前,食指拇指捏著那张符,乐呵呵地贼笑道,
“小兄弟还未告诉老朽这符咒究竟是何人所写。”
血头心里切一声,腹诽土地有必要对一张符咒那么坚持,他随便找姜羽晖要都有一叠,但
他面上仍是老实地对土地说道,“那位高人姓姜,名羽晖。”
“姜家、姜天佑的女儿?”土地吃惊地说出姜天佑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狠,‘啪!
’的一声撕下贴再血头额前的符咒。血头惨叫一声,立马被土地庙的结界送出庙外。
他就这样离了土地庙,改去城隍庙申冤。只是城隍庙那里,城隍爷又是一副不靠谱的模样
,血头深深觉得,犯不着到媒体喊得凶猛可怕的二零壹二,这世界已经要灭亡了!
“我个人倾向没有压力地听取冤魂申冤。”城隍爷一边替他倒茶,一边热情地招呼,“诺
,试试,这可是托人在酆都替我弄来的忘年春,没一点门路可是喝不到的,今年过来我这
喊冤的鬼就你最有福气!这岛离酆都可远了,若不是对方顺路,他还不想替我送来。”
有鬼申冤是这样和城隍爷喝茶聊天嗑瓜子的吗?何况他没手,都城隍的师爷顶着一张温和
的笑容,温柔体贴地喂他吃茶。喔、对,都城隍的师爷是位桃树妖,他没亲自动手,是用
自己的枝条动手!
血头光看那枝条就饱了,茶没品到、瓜子没嗑到、师爷的容貌也没欣赏到——妖通常拥有
远比人类出色的外表,当然,也是有长得粗犷大方又耐看的妖,这类长相的妖也不算少,
但都城隍的师爷显然属于前者,用一笑倾心形容也不为过——只是颤巍巍地看着那些桃树
枝在他面前交错,勤快地替他们两位剥开心果。
即便早已对都城隍的师爷有所耳闻,看到对方远比自己来的高的道行(天知道人家修行多
久了!)又是另一回事。血头当鬼这么久,没做过任何正经的修炼,见到远比自己强大的
妖魔鬼怪当然有绕路走的基本认知。
他脸部的肌肉绷得死紧,僵硬地看着城隍他老人家,希望他大爷行行好能看出点端倪。只
是城隍似乎没意识到他的惶恐,瓜子、开心果砸吧砸吧吃得开心,吃个半饱之后,方舒爽
地往椅背一靠,“姓名?”
突然被城隍带入正题,血头卡壳了半会,这才急急忙忙回答,“小、小的名叫陈成。”
“祖籍?”
“浙江。”
桃妖闻言入内吩咐一番,很快的,一本生死簿便交来城隍爷手上,城隍爷好整以暇地翻阅

一想到自己的生平化为文字被城隍爷审阅,原本盘踞心头的害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来势
汹汹的羞耻心,刹那将血头给灭顶。
他虽然活不过三十载,人生在世干的蠢事也不少,就算别人看了不在意,但是,就是那个
但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想来就不想面对当年曾经蠢蠢的自己。
月色遍撒在庭院里,间或阵阵翻书声穿插其中,一页又一页,凸显城隍府后院的安谧。很
快地,城隍低吟出声,“嗯……”
那道声音将血头从无边无尽的羞耻之中解放出来——他的人生回忆才重播到八岁那年尿床
被母亲发现,想嫁祸给弟弟不成反被打。血头以为城隍有什么头绪,就见他侧过头,对桃
妖叮嘱一番,桃妖便唤来鬼差吩咐一会,要不了多久,几本生死簿又递交到都城隍手中。
那一番举动令血头提心吊胆,想不出自己的死还能牵扯出什么事。当年他的死因很简单,
因为他向另外一个地区来的青年挑衅,最后在途经一片未开发的荒野之中被埋伏的他们乱
刀砍死。他只记得他的仇家拿着开山刀朝他的颈部一剁,再然后,他什么事就不记得了。
“这事不好办。这样吧,”城隍阖上那叠生死簿,敲了敲桌面,“我给你一张令牌。长春
区那边有一户姓姜的人家,开了一间中医诊所。你拿着令牌前往那户人家,有人能帮你完
成此事。”
作者: smallod (简单D调疯)   2011-02-26 15:27:00
推推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