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和阿远去上一二堂的课，上课的人很少，一进教室没有如意料
中被同学包围着问东问西，反倒有些被闪避的生疏感，阿远对这气氛相当
不适应，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想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坐在一
起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堂课，说干脆剩下的课都请假算了，老师应该不会介
意。
只有阿程跑来和我们说话：“你们两个看起来不太妙呢。”
说实在的，其实我们昨天的情况也还好，今天反而比较差些。
阿程道：“你们昨天没来上课，应该不知道小玫昨天闹很大吧？我这
样讲你们可能会和我翻脸，可是做好人我心里也不愉快，小玫昨天说千华
和她求救，是你们一直说没关系不用去找她，她才没去，说都是你们害的
。”
“屁啦！”阿远听的整个跳起来：“那女人有病吗？”
阿程很冷静的继续说：“小玫昨天在课堂上狂哭，佩君和敏慧也说你
的确有打电话给她们，她们都站在小玫那一边帮她说话，不过我如果没有
亲自来问你们，是不会相信的，你们真的有这样讲吗？”
“绝对没有。”我回道。
“真的？”
“这样的话一句都没有讲，之后我们还亲自去找文恩，才会发现千
华。”
阿程点点头：“这样说才通，不然我想说你们干麻说不用找她却又
跑去新宿舍，我明白了。”
“谢谢你。”是真的由衷的感谢。
我们请阿程帮我们请假，中午还没到就到餐厅去等力王学长，力王
学长十二点半才到餐厅门口，身旁还多带了另一个女生。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是柿子花，我昨天有和你们说，住四
楼的那个。”
“我不叫柿子花啦！”她揍力王学长。
“好啦，她是谢柿花，中文系的。”
我还以为学长说的同学是我们系上的学长姐，原来是选修课时认
识的同学。柿花学姐也是三年级，长得落落大方，是个五官端正，不
讲话时看来很有气质的女子。
四个人在餐厅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讲着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我
们把阿程的笔记的事情告诉他们，不过省略了偷录音笔及录音笔里所
录到的桥段，他们听得一脸好像我们两个在唬烂的表情，频频点头。
“我不认识住二楼的，不过我可以去帮你们打听一下，管理员伯伯
人还蛮好的。”
“只有对女生好吧。”力王学长。
“你可以穿女装去呀，我会说你是女生的。”
“……。”
柿花学姐讲完话闭上嘴，突然又变得很有气质的模样。
“我觉得你们不要想太多，文恩现在在警察那边，一定很安全，
也许事情很单纯，就是千华失足坠楼，就这样而已，你们同学那边的
情况还比较令人担忧。”他指小玫。
“会这样乱放话，根本就是自己没帮到千华什么，想推卸责任，
消除罪恶感吧？这种女人真是恐怖，你们最近自己小心点比较好。”
学长点头称是：“是呀，虽然说都是大学生了，不过也就是高中
刚毕业而已，事情久了就过去了，又不是你们的错，不要怕他们，他
们再这样，就帮你们找法律系的告死他们，免惊啦。”
人情冷暖，真的是要冷过后才会知道暖，今天接连着遇到各种对
我们不同态度的人，也才知道谁才是真的明辨是非的，阿远的样子看
来非常感动，好像快要哭了一样。
“啊，还有我昨天不是有和你们说过，坠楼的女生的事情吗？”
学长道。
“嗯。”
“我昨天不敢和你们讲，不过还是说一下，你们还是不要再靠近
文恩的房间比较好，等事情过了，就叫他搬走吧。”
“为什么？”
学长顿了一会儿：“那个坠楼的女生……死掉了，可是我记得我听
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是说她不是死在地上，她那时候从公寓的顶楼掉下
来，但是……一楼上方有往外加盖出来的铁皮屋顶。”
“她……是撞在铁皮屋顶上死掉的，当时是死在差不多二楼的位置
。”
我们全都静了下来，刚才被安慰到的感觉消失得一点不剩，原来前
面的话都是在替我们做心理建设。
“听说千华她……在二楼的地方摔死，我就想到这个事，真的很毛，
我早上还特地去问了一下系上博班的学长，他们以前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说是千华死掉的那个地方，就差不多是当年那个女生摔死的地方，就是那
个方位没错。”
阿远快要吐了。
“我也希望是巧合，你们有空的话就去拜一下吧，学校侧门那边的土
地公庙，听说蛮灵的。要的话，我们现在也可以陪你们去……”
这顿饭学长坚持买单，我们一行人走到侧门土地公庙去慎重的拜了一
番，请土地公公保佑我们平安，阿远拜完又问了下：
“学长，那个坠楼的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不晓得耶，不过会住这边的，应该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呀。”
“说得也是。”阿远一副自己问了蠢问题的表情。
学长原本问我们要不要去打台球乐一下，今天想玩什么他都全包，可
是阿远想回家睡觉，就说不去了。
我们走回宿舍，阿远手上拿一堆吃的，我来开门，钥匙一插进去，门
内突然传出一声东西摔在地上的破碎声。
房间里有人？
“里面有人。”我低声告诉阿远。
我加速开门的动作，房门一打开，阿远在我身后惨叫一声，我们俩的
房间好像被滚筒洗衣机搅过了一样，所有的东西几乎都移了位，桌上的物
品被扫到地板上，垃圾筒被倒在浴室里，衣服和棉被像垃圾般的被弃置成
堆。
阳台的门开着，一个人影迅速的自阳台跳下，我踩过满地的杂物冲上
前想追，那人却像没影一般的消失无踪。
我攀在阳台边四处张望，可是没有看见那人去了哪，连要往哪个方向
追都心里没谱，阿远丢下咸酥鸡和一堆吃的，打开抽屉找他藏在里面的生
活费，他这人总是把整个月的生活费放在抽屉里，好不容易看见那个装钱
的信封袋，他吓得脸都白了。
“还、还在！”他差点气绝倒地。
“你留在这里等！”我冲出门外，我们的房间在三楼，我不相信对方是
可以逃到哪里去！
只是当我跑下楼，绕到我们宿舍后方、看得到我们俩人的房间的地方时，
我就知道没可能追得上刚才那个人影了，因为我从大门出去，用跑的都跑了将
近五分钟，这时间足够对方躲到远离我们的视线。
我仰望我和阿远的房间的那个阳台，天黑了，从底下根本就看不清楚，
我也没见到什么可以让人稳稳往下爬的东西，连根水管都没有，我眼前的就
是一堵很稳很平的磨石子墙，别说是我，恐怕是登山社的力王学长都没法直
接攀下来。
我又看了下四周，但实在是天色太暗，想也没有收获，便回去了，途中
经过舍监室，原本想进去报告，脑中却又有股有什么叫我别讲的古怪感觉，
就这么回去三楼。
回到三楼，阿远把阳台的门关上了，房门开着，他坐在同样也一片凌乱
的床上吃咸酥鸡：“反正也整不好，咸酥鸡会冷掉，先趁热吃。”
我想起我的鸡排，也拿起来啃两口。
“你有追到那个小偷吗？”
“有就不会回来了。”
“也是。”
吃完后我们大概检查了下有没有失窃物品，结果所有的东西都还在，
我们所能想起来唯一掉了的东西，只有阿远的录音笔。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偷录音笔……不对，为什么偷的人知道录音笔在我们手上？
这录音笔到底有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阿远说还是不要报警好了，要不只会惹更多麻烦，他问我会不会是文恩
偷的？于是我和他借了电话，打给阿程。
我总觉得很奇怪，每次最快有新消息的人总是阿程，听说他好像是附近
居民，他这小子肯定是有什么内线，像是认识警察之类的，要不怎会有第一
手的消息。电话接通，劈头我就问：“阿程，文恩是不是回家了？”
“咦？你怎么知道？”
我心想，幸好阿程现在是站在我们这边，要不可麻烦了。
“其实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
阿程听了大概的内容后，说他半小时到，来的时候他还带了几个凤
梨酥，原来阿程家是学校附近的一间西点面包店。
“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啊。”他十分难以相信。
他道：“文恩下午就离开警局了，应该是他父母来接他走，他们说好
像想让文恩休学一阵子，不会回学校。”
“你是有警局的内线喔？”
“嘿嘿……”他很不好意思：“我堂哥就在这边分局做事，他知道是我
们系上的事，很担心，有什么消息都会赶快和我讲。”
果然，我猜的没错。
“你是觉得跑到我们房间偷录音笔的是文恩？”
“我是这样觉得……因为……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就我们几个，
那除掉我们，最有可能的不就是文恩吗？”
“可是他想要回录音笔的话，和我们讲一声就好啦，更何况他不知道
是我们偷的吧？”
“和我说的理由一样，因为这件事的关系者就是我们这几个，会先怀疑
到我们头上也很正常不是吗？”
“唉……我头都痛了，大侦探，我还觉得比较有可能是凶手偷的呢。”
“凶手？”
“杀死千华的凶手啊。”阿远道：“也许他一直在监视那间房间？
他也想要录音笔，可是被我们先拿到手了？”
“可是……凶手也有可能就是文恩啊。”
“我们去偷的时候文恩不是被警察拘留？怎会是他。”
“干脆打电话问文恩是不是他偷的算了……”
“唉！等等！停止！”阿程叫我们别再争了：
“所以先别说是谁偷了那只录音笔，录音笔的那个档案到底是有什么
重要的？总不会是为了其他的课堂录音而偷吧？那录音的内容是什么？”
“我们没听耶。”
“蛤？没听！那不是都没线索了？”
“没有啦，其实……我电脑里还有档案。”阿远。
“我们是有听过。”
“只有听一小段，感觉不是很好……而且觉得这样对文恩不礼貌，
就没听完了。”
阿程用看见卫道人士的眼神看我们，一副不可思议貌：“那现在就
打开来听，快点！”
“好、好吧。”
阿远打开录音档，开始快转。
“等等，你在做什么啊？这样怎么听得见？”
阿程一丝不茍的个性发作了，他坚持要从头到尾仔细的听完，阿远很为
难道：
“可是这录音档有……有十小时耶，不可能在这里听完啦。”
他想想也是，“那你寄去我的信箱好了，我回家听。”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呢？”阿程问。
“可以请你的堂哥帮忙吗？”我道。
“帮什么？”
“听说在新宿舍建起前，那边是旧公寓区，据说有个女生在那边
坠楼，如果是警察的话应该调得到档案，我很想知道当年的详情。”
“喔，好，我会去问他。先掰。”
阿程转身出门，突然又转身回来。
“对了，你们要小心点啊。”
“嗯？什么意思？”
“我刚刚想了下，”他道：“万一偷录音笔的那个人认定你们已经
听过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会不会……”阿程面色凝重。
这番话好像一道无声闪电。
“晚上锁一下窗户！好自为之啊！”
他这次真的走了。
我和阿远变得有点紧张，他真的在锁窗户和门，而且很认真的考虑要
打电话给文恩，问是不是他闯进我们的房间偷东西，我劝他还是不要比较
好，之后他就一直在上MSN找人讲话。
他加了柿花学姐的MSN，两个人聊的不错的样子，柿花学姐后来发给他
洗澡卡后就下线了，这时阿远重拾耳机，说要学阿程用心的研究录音档。
“这悠关我们的性命。”讲的义正严辞的。
“那你放出来，我也一起听。”
我们就这样以正常速度不断的放著听，前面一如我们所听过，完全
没有任何重点，就只是文恩在做事的声音罢了。时间也晚了，阿远听得连
连呵欠，却又不肯放弃，好不容易又听到文恩说：“睡觉了”的那段，他
按暂停后洗了把脸回来。
很像录到回音的声音再次出现，这声音过后一分钟，阿远把档案停下，
重新播放这个声音。
“你听，我本来以为只是杂音，可是……这听起来像不像……开门的声
音？就像门被风吹开的时候，那个门轴会叽的很长一声。”
“像。”
我道：“可是，文恩已经睡着了不是吗？门在他睡着以后打开了？”
我好像可以看见一个画面，文恩睡着以后，有个人推门进来，站在文恩的
枕头边，低着头看他。
文恩在笑，他是睡着的，但他对着那个人在笑，他不是在和梦里的人对话
，他是在梦游。
他对着那个人说。
醒醒嘛。
他又说。
嘻嘻……你死掉了啊……嘻……
还有──
起来啦……
谁？他究竟对谁在讲话？
梦游著睁开眼睛的文恩，眼睛里看见的脸是谁的脸？
柿花学姐的MSN视窗跳出来，音响里爆出好大的当的一声，把我们俩个
人都吓得脑袋一片空白。阿远赶忙把声音切了，他疑惑道：“不是下线了吗
？”
MSN那头，柿花学姐直播道：“底下好像又出事了。”
“有警车的声音，楼下都在骚动，一分钟前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
柿花学姐住在新宿舍四楼。
“怎么回事？”
“我在问，我室友跑下去了！你等等！”
我们焦躁的连等了十五分钟，几乎想要直接冲去现场，柿花学姐才回了一
句极短暂的话。
“又有人死了。”
简短，但够让人心脏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