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声誉崇高的法官被杀害,警方从接获报案后,竟花了二十分钟后才来到现场,不进行现场
封锁,像是敷衍般地简单讯问,便任由宾客离去,基层警方勾结黑手党的情况本来便严重
,加上高层授意,尤其总理家族坐拥主要媒体的经营权,法官之死,即将成为小报刊载的
八卦之一,最终会消失无踪,再无人闻问。
我的身份不容曝光,讽刺地,拜警方无意追查案件的赐,随便报了一个假名,在新娘替我
背书,说我是她的亲近友人后,我得以离开宅邸。
接到我的通知,一二三紧急征用一个司机赶来接应,在我上车前,新娘穿着染血的婚纱走
近,握住我的手,对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我听不懂,只能频频点头,安抚目睹父母在自
己眼前死去,悲痛欲绝的女儿。
“她说了什么?”
等车子驶离,行进好一阵子我才请一二三代为翻译。
“父亲对我说过,苏格拉底先生不是普通人,妳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我曾在书房听过
他们对话,他说正义是人所独有的价值系统,是生存之外,最基本、最深沈的渴望,人要
活还要正义,正义是种集体善意志的实践,想要就得加入、付出,否则别去奢望、乞求,
我知道他即将要做一件大事,请妳告诉他,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告诉我,我做好了正义的
准备。”
一二三如实将新娘的话转成我熟悉的母语,为报双亲的仇,甫新婚的她,愿意抛下丈夫、
婚姻,听候哲人的号令。
悲痛之余,还不忘安慰我,新娘的善良叫我心疼。
“莫非这个苏格拉底是……?”
驾驶就在前方,一二三不敢公然说出哲人的名讳。
我点头承认。
“帮我找一个有办法不受今晚风速影响,能在五百公尺之外开枪准确命中目标的枪手。”
环顾法官私宅周围,并没有可供枪手躲藏的建筑物,在白天,远在一公里外的狙击点也难
逃哲人的耳目,换成视线不良的黑夜,假设哲人的观察力减半,枪手有效距离同样被缩短
,有能耐不被哲人察觉,在强风中精准射杀法官,这种厉害角色屈指可数。
“找他干嘛?”
一二三狐疑,毕竟枪手某种程度与我们要保护的重要人士有关系,排除会危及总理地位、
安全的人,算的上是同一阵线。
“他是找到哲人的线索。”
在高倍数的望远镜下,宾客的行踪一览无遗,我和哲人是距离法官夫妇最近的两个人,枪
手若是停留够久,必然知悉哲人的去向。
“收到,我先载妳回饭店休息,明天给妳消息。”
一二三不多问,我信赖他在情报收集上的长才,说了声谢,自顾自往窗外眺望。
当时太慌乱,现在回想,他在法官中弹前,已经意识到不对劲,视线移往法官,目睹整个
枪击过程,头也不回将我推开,却因为我还没离开着弹圈之外,再度冲到我身上,充当盾
牌为我挡住一发子弹,有心要闪躲,他大可全身而退去搜捕枪手,为了我才白挨这颗子弹
。
他在破坏上有着出类拔萃的天分,却不是刀枪不入,以手作为唯一攻击武器的人,那一枪
令他受创沈重,一只手臂在短时间内无法做大幅度、剧烈的活动,另一只手臂也会连带受
到影响,被拔了一边利牙的猛兽,正是猎人出手的时刻。
而他早已是猎人觊觎许久的目标,负伤消息一旦走漏,围剿的行动将会扑天盖地展开。
比起考虑该不该对他伸出援手,无法提供协助才真正令我焦急。
闷闷不乐来到下榻的饭店,电话维持在开机状态,想着依哲人的神通广大,说不定他也能
查到这个意大利分部配给,注册在当地的新手机号码,希望能收到一封报平安的短信,但
我因为长途飞行和担忧,体力不支入睡之前,电话像是哑巴似地一声不响,直到隔天一二
三打来向我报告。
“前奥运射击金牌选手,安东,乌克兰人,在苏联解体后从特种部队退伍,被招揽到俄罗
斯最大黑帮,专门杀害不肯受贿的官员和制裁叛徒。他的老大卖了黑手党一个人情,出借
他到米兰执行任务,他是在直升机上开的枪。”
在高空,非正规的位置出手,狡猾、熟练、技巧高超的对手,这回哲人栽的不冤枉。
“这么细节的事,才一个晚上你就查了出来,未免太厉害了吧!”
原本只是想让一二三替我过滤,缩小名单,没想到他完全锁定对象。
“昨天的经过被贴在网络上。”
业内的人常会到合法的雇佣兵网站上,特定的讨论区交换情资,寻找最新的悬赏名单。
“他是白痴吗?”
因为是公开的场域,杀手通常会以代号,适时隐诲部分内容,免得被警方或是对头盯上,
安东竟将昨晚的行动大喇喇地一五一十公布。
狙击手的特质,适应环境能力强,冷静、具有耐性,携带大型枪具移动,容易被注意发觉
,所以行事更要低调,尤其他曾是奥运金牌得主,镁光灯的焦点,做出如此鲁莽的行为,
说他愚蠢一点也不过份。
“等妳听完理由,你就会知道他为什么迫不及待这么做了?”
一二三不觉得安东躁进失格。
“说啊!我在听。”
如果真有原因,我洗耳恭听。
“因为他杀了排名第一的传奇杀手,当然要大张旗鼓向全世界宣布,他已经取而代之。”
顾虑到我的心情,一二三刻意用沈闷口吻说出他所见与论点。
“我不信,他有拿出证据吗?”
尽量压抑情绪,我那悲痛的心仍藏不住。
“妳自己看吧!”
一二三建议我眼见为凭,这头挂断电话,便有人敲了房间的门,我打开门一看,地上放了
一台插著无线网络设备的笔记型电脑,一二三尽全力想在我开门之前离开,但他的脚程实
在太慢,笨拙的背影在我视线内奔跑。
我想他一大早就守在房门外,想不到怎么跟我开口才用手机联络,说不出残忍的话语,特
意准备好网络供我自己查证,这份心意令我感动。
拿起电脑,打开时,萤幕已经停留在安东刊登消息的页面上。
除了以英文描述,昨晚他如何格杀目标,意外发现到哲人在现场后,一路指挥直升机展开
追踪,哲人双手再强,面对来自空中的敌人与枪枝,鞭长莫及,在无从着力的情况下,只
能任他宰割枪决,附上一张自己拎着一只斩断下来的大手照片做为佐证,钢巴在照片上签
名背书,证明这只手确实是出自哲人。
钢巴的笔迹我和一二三全认得,他是少数亲身遭遇过哲人,苟活下来的知名、具有公信力
的人士,增加这张照片的可信度。
我不忍再看,慌张地阖上电脑,往床上一丢,深呼吸几口气,缓下狂跳的心脏后,再次打
开房门。
“一二三出来。”
我面向长廊,往转角处喊,声音之大,隔壁的房间住客被惊动,打开房门朝我窥探。
“我知道你人在,数三声你再不露面,我会活活掐死你。”
听到我撂下狠话,住客不想惹麻烦,赶紧将门关妥,躲进房间。
“一……,二……,三……”
当三这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时,一二三从转角处走出,快步跑到我面前报到。
“一二三,一二三来了。”
一二三强挤出笑脸回答。
“安东人还在意大利吧?他人在哪?”
“他不是好惹的人,对上他也和组织的利益冲突。”
一二三试图打消我的念头。
“虽然妳曾以杀人为业,终究是兼职,和他们那些以杀人为乐的专业人士不能比。”
确实,安东和我过去碰上的三流角色不同,但这件事不做,我一辈子都会背负著罪恶感。
“如果不是哲人替我挨一枪,死的人应该是我。”
我向一二三说明,非去不可的理由。
“讲究天分的职业很多,唯独杀人这一行不是,取走一个人的性命,看的是决心与狠劲,
你知道我的,我有多生气,就能有多残忍,惹毛了女人,就要有丧命的心理准备。”
实际进入业界,细数其中佼佼者,无论专长为何?共同的特质便是下手毫无犹豫,在猎物
断气前绝不松口的严重偏执,我自认两者兼具。
“这是意大利境内与俄国黑帮关系最密切的黑手党家族,所有名下公司的刷卡消费记录,
这一个星期只有一笔买了飞往乌克兰的商务舱机票,今天下午三点二十的班机,如果我没
猜错,妳可以在机场堵到人。”
知我者莫若一二三,他老早准备好了资料,不过善尽一个劝阻朋友做傻事的义务。
“就算我没回来,我也会交代我表妹,和你约会一个星期,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你要好好
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答应他的事不会改变,加码感谢他对我任性的纵容与付出。
“如果要用失去一个朋友换一个情人,我宁可孤老一生。”
一二三难得说出帅气的话。
“真的假的?我快哭了。”
虽然不该在这个感人的时刻质疑他的真心,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想逗弄他。
“又追不到,不如拿来耍帅用,男人要有义气才会帅气。”
一二三配合我戏谑地说,但眼神流露出的担忧,我清楚可见。
“时间不多了,我得去做对付他的前置作业,工作上的事你替我多担待点。”
我还有任务在身。
“一听到哲人死的消息,现在上上下下全松了一口气,没有人会管妳在不在维安现场,我
会说妳守在定点待命,遥控、调度人力,安心去做妳想做的事,平安的回来。”
多年来总是一二三为我善后,大恩不言谢,送走了他,我开始着装预备杀人。
脱离杀手这一行,在业界所学到的知识与经验,以及建立起的风格,仍然完整保留在身体
里,随身携带当时惯用的工具。
穿上连身马甲凸显胴体的存在感,利用曲线毕露的性感衣着,营造出叫人不注意也难的华
丽春光,完美无瑕的全妆,喷洒芬芳扑鼻的香水,涂上护手霜,用这双因为乳脂更显细腻
白皙的手系妥,即便是匆匆一眼,便能扣住男人心弦的吊带袜,在镜子里的绮丽女子是我
一直以来赖以完成任务的诀窍。
女人要在弱肉强食的杀戮世界挣得一席之地难如登天,用男人的方法对付男人行不通,必
须另辟战场。
经过摸索,我找到自己适合的道路。
“为了那惊鸿一瞥的炫目,我必须保持如光彩般的美丽,换取你一瞬的迟疑与轻忽,我得
以取走你最宝贵的性命,我惊艳你,也给予你死亡。”
每次杀人之前,我都在镜子前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我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如果说服不了
自己,就无法散发足够的魅力令男人动心,起心动念,便是戒心松懈的时刻,更是我出手
的黄金时刻。
准备就绪,我拉着随身行李箱出发前往机场,经过的男人纷纷向我投射充满色欲的目光,
出租车司机魂不守舍地透过后照镜偷窥,在在证明这身武器的强大威力。
坐在航空公司柜台附近座位等待,终于看见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皮衣的安东前来办理登机
手续,我静静旁观伺机而动,等他划好位子,走到便利商店购买报纸,当他低头阅报走出
时,伪装在包包翻找东西,冷不防从直角撞上。
受过训练的杀手反应格外灵敏,对靠近自己身边的人维持着高度警戒,我们肢体一接触,
他立刻跳开,怒目瞪向我,一看见呼之欲出的乳房,眼神瞬间柔和,等扫瞄完我精致干净
的脸孔后,确定是漂亮女人,卸除了大部分的心防。
“Sorry!”
我慌乱以天真无邪的表情用英文道歉,然后不再看他,急忙蹲下拾掇散落一地,像是化妆
品之类的随身物品。
“It’s ok.”
一如所料,安东不再设防,请我别放在心上,为了表现绅士风度,动手替我捡拾物品时,
我从包包掏出惯用的蓝色利刃,对准他的前颈切割,却在得手边缘被他及时拦住,不单是
使枪,他更是用刀的高手,快速地拔出伪装成皮带扣的扁钻,抵在我的腰际。
安东露出轻视恶笑,显然他早已发现我,将计就计引我上钩。
要我安静依照他的指示行动前进,遭到缴械后,在他的挟持下,我们走到位于机场二楼的
咖啡厅,他特意选了一个僻静,不在摄影机视角的座位,嘴巴说在没享用过之前,舍不得
杀死我这样的美人,我顺水推舟提议到机场旅馆短暂休息片刻,用肉体换他饶我一命。
他会答应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在转往旅馆的路上,他扔掉我的包包,一进入房间,对我彻
底搜身后,猴急地一把撕开我的外衣,将我推倒在床上后,跨坐在我身上,一手用尖锥抵
在我的脸颊,另一只手忙着解开裤头,然后停顿手边动作,手开始颤抖。
身体出现麻痺状态,他知道必定是我搞的鬼,却因为想不透何时中招满脸困惑。
为了对付像他这种反应快速的高手,从包包,到每一件放在里面的物品,事先全涂上强效
性的麻药,虽然肤触沾染面积小,发作时间相对长,但在生死相搏的交手时,哪怕是能拖
慢对方0.1秒的动作,便能替自己换来生机,像是粉饼、口红之类的小物,因为女人常拿
着手边使用,男人多半不会注意、防范,我的手有特殊乳液隔绝药物,我不会受害,当然
是男人得付出代价。
“Why?”
他惊恐不解地问。
“You touch my bitch you have been dead.”
杀了哲人的当下,他等于宣告自己的死刑,我是执行者。
我反折安东的手腕,借他的手将扁钻送进他的胸口里,以为能一刀毙命,但剧痛唤回他的
意识,他拔出扁钻,无惧伤势,嘶吼地朝我攻击,我用手撑住,但力气差距太大,尤其是
面对一个盛怒豁命想杀掉我的男人。
来之前,我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无法闪避,干脆从容就戮,睁大眼睛,看着刀尖一
吋吋地逼近我的脸。
突然从正上方伸进一只手,盖住安东的脸后,四只手指伸入他的口腔内,然后随着上颚被
拉抬向上,安东的手跟着被拉离,哲人一脸不悦,单脚踩住安东的脊椎,刻意缓慢速度的
折开安东的嘴,让他充分体验到痛苦才断气。
“我什么时候变成妳的婊子了?”
安东成为一具死尸安静跪在我身上,哲人由上俯瞰我没好气地问。
事实胜于照片,他没死。
“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讨论称谓吗?”
看见他,近距离目睹他杀人的手腕,唯一想法不是欢喜也不是恐惧,只想亲吻、拥抱他,
子宫搔痒火烫地,除了做爱无法消除这份难耐的感觉。
“你杀人的时候真美。”
哲人和我有同样的想法,漫不经心将安东推到床下,用那仿佛燃烧着欲火的手,爱抚着我
的大腿,一路攀上最私密的部位,掀开轻薄的布料侵入点燃我的快乐,我伸出手钩住他的
脖子,像是在沙漠迷途的旅人,饥渴地吸吮每一滴他口腔里的水分。
唾液像是爱液源源不绝,在欲望得不到满足前,永不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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