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全国首屈一指的明星高中发生枪击案前一天，气象主播对未来一周天气的预测是晴朗炎热
，预言今年夏季将提早来临。
才过了三天，一道强劲滞留锋由南北上，雨势像是广告里，装了高效能电池的机械兔子，
停不下来似地，一波又一波朝地面泼落。
这种天气不利于外勤，平常老爱往外跑的警员，遇上雨天，开始想尽办法留在办公室里，
泡茶、消化堆积多时的文书报告。
少年队却不得闲，就算外头闷湿难受，队员依然接连着出队，在外头忙碌奔走，顶多是回
到队上交班，稍做休息的时间，最多是喝上一杯高山茶，与同事间连天也聊不上，一身疲
惫返家，把家当成睡觉的地方，一醒来又立刻出门去打探线索，与同事分享进度与情资。
队长直接睡在队上主官寝室里，手机全天候开机，随时打电话给队员询问案情，亲自督军
押阵，逼的队员喘不过气，想要赶紧从过劳地狱中脱离，恢复正常生活，队员们个个皮绷
紧，用尽所有的资源，务必缉拿凶手归案。
学生手机录下整个行凶过程，纵然媒体做了马赛克处理后，公布应凌，这个曾代表国家去
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获得名次，准台大医科生被处决的画面，校内摄影机镜头更清楚拍
下宜朗的脸。
整个资优班学生全程目击凶案现场，精神受到严重的打击，家长强烈向有关单位抗议，层
层投诉令警局难以招架。
让宜朗在杀人后，从容全身而退，拥有歹徒的全脸照却迟迟找不到人，警方颜面荡然无存
之外，经过勘验，卡在应凌防弹背心，及贯穿他头颅的子弹，全是出自警用手枪，依照弹
壳上的管制编号追查，枪枝拥有者是殉职的罗永德，警枪被抢夺后杀了平民，警政署长在
立法院被狠狠地修理，答应了限期破案，巨大的压力，整间警局无一幸免，担任罗永德直
属长官的队长首当其冲。
局长撂了狠话，期限内没抓到宜朗，队长便不再是队长，面临被拔官的威胁，队长卯足全
力压榨队员，搞得人人自危。
“妈的，要不是你儿子搞出那么多事，我会被逼成这个样子。”
因为压力过大，队长头顶出现硬币大小的秃块，看见应家人在电视上哭诉痛失爱儿的模样
，队长没有同情，气愤难消关上电视，抱怨应义忠教儿不当，才会导致他陷入丢官的危机
。
“贼眉贼眼，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这种自以为了不起，到处为非作歹的死小鬼，就是要
丢进牢里关个五、六年，吃足苦头才会学乖。”
队长说出真心话，终究从事少年实务工作多年，阅人无数，一眼便能看出应凌的本质，当
初为了巴结应义忠才会昧著良心说话。
“我知道你同情他们，但犯罪就是犯罪，如果他们再找上你，你一定要如实、尽早通报，
当作我求你了。”
关系到厘清案件全貌，大汉仔向队长报告，这段期间与领头羊间的互动，印列出与Bleat
所有往返的电子邮件内容。
队长立即要求警局专司资讯工程的同仁，反向追踪信件来源。
得到的回复，令人灰心，每一封信件透过数以千百计的服务器，经过数十个国家辗转寄到
警局来，每次通信后，对方还细心擦拭痕迹断尾，难得追踪到一封信的位置，竟是来自于
中非，还是与国家没有邦交关系，政变频传的小国，明显是故意恶整警方才留下的线索。
确定对方电脑能力惊人，而且应该不是本国人，从羊群自救会网站设立的国家推测，这名
精通电脑的领头羊是美国人，警局已经发函到国际刑警及驻美办事处要求协助调查，他们
原则同意，请警方耐心等候通知，但按照过去的经验，这些都缓不济急，高明的罪犯，早
趁这个空档搬移阵地，结局往往是一场空。
“职责之内我都会做到。”
大汉仔苦笑，一直以来他处在被动的地位，被领头羊带着四处绕圈，除非他们愿意，根本
无从触及交谈。
应凌惨死的消息在媒体传播下，想必冰狗早已知悉，他们之间重新撕破脸，再次对抗不过
是早晚的事，或是正在发生中，不劳队长要求，大汉仔当然想要介入阻止。
“但是我想他们没有必要再联络我了。”
禁止大汉仔进入网站，宣告了处刑日，而且成功做到，Bleat、宜朗的能力无庸置疑，说
不定在宜朗出发前，便先解决了冰狗一劳永逸。
12发子弹目前只有找到一半的下落，剩余的六颗，可能已经像是杀死吸血鬼用的木桩钉死
在冰狗体内。
完成了复仇，剩下便是逃亡，期待逃亡中的人自己泄漏踪迹，队长明知这是痴人说梦。
应凌最后惨死在罗永德的枪下，大汉仔相信这是因果律在作用，勉强算是一个结果。
连日来，他天天到宜朗家报到，与这位获知儿子没死，却不知该庆幸与否的可怜母亲深谈
。
在警方的劝说，以及和律师讨论的结果，宜朗双亲上了电视，母亲声泪俱下地公开呼吁要
宜朗出面投案。
在法律强制规定下，他杀的人再多，顶多是被判处无期徒刑，在国内无期徒刑平均13年便
能获得假释。他又是未成年人，考虑到年纪、智识，犯案动机，获得假释时间会更短，推
估在二十三、四岁就会重获自由，还有大好的人生能够度过。
领头羊以私刑制裁应凌的原因，就是知道他能在法律的保护伞下安然过关。
由年纪最轻宜朗出手，等东窗事发，由罪责能力最轻的宜朗一人扛起责任，Bleat等人便
能全身而退。
这是最佳的理性选择，聪明人必选的一条路，所以大汉仔静等宜朗现身，相信案子会到此
划下句点。
感到悲伤，却比其他队友更加处之泰然，不受队长的影响，如常处理手边公务，犯案的少
年从来没有停止过，少年队不是为了追捕宜朗一个人而存在，另外大汉仔并不相信，队长
有办法挖出宜朗的下落。
下班后，他到罗永德家坐了一会儿，伯母硬留他下来吃饭，陪她说话解闷快到八点才离开
，在路上接到来自姜简书电话，希望能和大汉仔见上一面。
“这时候到警局不太方便，我家又太乱，老师不介意的话，由我到府上打扰。”
反正人在车上，大汉仔不在乎多跑这一趟。
等姜简书开口同意，大汉仔便将车子转往国父纪念馆的方向，在距离姜简书自宅不远的路
旁，找到一个平面停车位，车子刚熄火，往斜前方定睛一看，姜简书站在骑楼下焦急地东
张西望。
短短半小时的时间也耐不住，可见他要对自己说的事至关重要，大汉仔加快动作，伞拿在
手上却不打开，冒着雨，由车子跑进骑楼内，再回头用遥控器关闭车门。
“詹先生吗？”
姜简书见到人影，便自行走近。
“我是。”
两人四目相交，应凌命案发生后，姜简书被带回警局制作笔录，大汉仔出面替他证明，当
天他是受到宜朗挟持，无奈听命行事，连同这次，他们总共见了三次面，说熟不熟，因此
还存有着一些距离感。
“不好意思，下雨天还麻烦你专程跑这一趟。”
姜简书抱歉地说。
“孤家寡人回家也没事做，来这里正好可以帮我打发时间。”
对姜简书印象好，大汉仔笑着回答。
“外头湿答答不舒服，我们上楼再说。”
尽地主之谊，姜简书将大汉仔请上自宅，不用按铃，姜简书美丽的妻子愁著眉，倚在门边
，望穿秋水等待丈夫回家。
“有带伞为什么还会淋湿？快请进。”
见到大汉仔，姜简书妻子露出担忧的表情，从大汉仔手中接走伞，让出位置让两个大男人
入内。
“不嫌弃的话，用这条毛巾擦个头发。”
姜简书妻子贤慧到浴室拿出干净的毛巾，大汉仔不好拒绝她的一番好意，接过，随意在头
上抹了几下，握在手里。
“喝水、茶，还是咖啡？”
她又问。
“咖啡谢谢。”
“加多少糖，要奶精吗？”
像是不做点事就会焦虑的模样，与她文静的外表格格不入。
“黑咖啡就好。”
大汉仔回答，细细观察这一对夫妻，虽然维持着笑容与待客之道，眉宇间却透露著一股化
不开的忧愁，
女主人送上咖啡后，安坐在丈夫身边，两人手紧紧交握著，互望时，姜简书屡屡用手心轻
拍妻子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
“有什么事想跟我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天气已经够湿闷了，屋子内的沈重气氛却叫人更加喘不过气，大汉仔喝了一口咖啡后，在
放下杯子时，开门见山地说。
凝望妻子好一会儿后，姜简书终于打破沉默：
“我和内人商量考虑了很久，决定诚实面对，其实我是自愿帮助宜朗。”
一切如宜朗所说，他名列在受害名单之内，警方与校方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在应凌死后不久，姜简书对妻子吐露实情，提出了自首的想法，妻
子先是抗拒，后来被他说动，点头同意他找来当初为他作证的大汉仔自白。
发现这依旧是领头羊为了保护姜简书布的局，沦为工具的大汉仔难免有气。
一直以来，认为领头羊被仇恨冲昏头，化身为狼，嗜血而疯狂，无所不用其极，原来他们
仍保有一丝人性。
不能说因此感到欣慰，但多少会释怀一些。
感佩姜简书保有为人师表应有的品德，坦然面对过错。
“请说。”
大汉仔给予尊重与敬意，听他如实描述真相。
姜简书讲述了宜朗如何找上他，自己的心路历程转变，突然中断谈话，姜简书神情黯然地
说：
“当宜朗用枪抵著应凌的头时，我发现他骗了我，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杀掉他，但是
一听到应凌毫不在乎人命，单纯凭自己喜好杀人，因为觉得碍他的眼，连好朋友也能杀害
时，我内心确实涌现放任宜朗杀人的念头。”
见识到脑子里恶性的可怕，姜简书这些天受到心魔的折磨不在话下。
“可以告诉我，宜朗是怎么说服你的吗？”
对一个自我道德要求高，严以律己，以作为做为学生的表率为荣的老师，不会因为宜朗三
言两语动摇心志，大汉仔推敲，其中存在某一件具体的事或物品，而这个事物必然与姜简
书有关。
“一个女孩被轮暴的影片。”
有女性在场，姜简书看了妻子一眼，等妻子默许后才开口。
“你认识这个女孩？”
“她是俊纬在北士商唸书的小女朋友。”
“我可以请教她的大名吗？”
“张容君，长相很甜美、个性非常好的一个小女孩，俊纬的父亲对他期待很高，希望他专
心在课业上，他们瞒着家人偷偷交往，总是利用读书会结束后，到回家之间的空档约会。
”
“她还是在校生吗？”
姜简书难过摇了头，旁边妻子跟着眼眶泛泪。
“俊纬死后，她被送到市立精神医学中心接受治疗。”
“受了太大打击的缘故？”
历经被强暴的痛苦以及男友自杀，成人都不见得能承受的双重打击，少女更无从面对。
“我们当初也以为，她是因为无法接受俊纬去世的事实，才会精神失常，直到宜朗告诉我
们真相。”
“真相？”
遍寻源头不著的大汉仔，当犯人犯案的动机，终于像是月亮从密布乌云中探出头来，发出
光亮，大汉仔仿佛在干热沙漠中行走，看见绿洲水源地般地兴奋。
“说来话长，认真说起来，整件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果我能处理的更小心细腻一点，或许
就不发生这些憾事。”
姜简书陷入强烈的自责中，眼睛中满是愧疚。
“不要再怪自己，那个孩子不是说了，这不是你的错。”
妻子安慰姜简书。
“詹先生你会急着走吗？”
姜简书问。
“再晚都没问题。”
完整了解这件案子的始末，已是大汉仔心中唯一挂怀的事。
“麻烦妳去书房帮我拿那本书过来。”
听到姜简书的吩咐，妻子快步进入书房，再出来时，将手里抱着的书，交到丈夫手中。
书被摆在大汉仔面前，是本英文原文书，纸质、封面设计老旧，看的出来年代久远，书本
保存良好，想见被人小心收藏。
“对不起我的英文不太好，能不能告诉我这本书是？”
大汉仔虚心请教。
“The Great Gatsby，英文直译是了不起的盖兹比，我们翻译成大亨小传，村上春树在他
的小说挪威森林里，不断引用这本书的内容，2006年更亲自翻译日文版本，公开说这是他
一生最爱的一部作品，我在研究所时专攻美国文学，论文题目便是针对这本书做详细剖析
。”
谈到爱好，姜简书便停不下来说著无关紧要的内容，等妻子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才醒觉。
“这本书是作者在1940年去世当时刊印的版本，应凌特别透过管道买来，送给我当做40岁
的生日礼物。”
姜简书掀开内页，翻到有应凌亲笔题字的页面。
此致，我最敬爱的姜简书老师
Godlinker
大汉仔紧紧盯着，指著页末的属名。
“这是应凌？”
“有一次我私下夸奖他对文字领悟、感受力，宛如是文学之神与人类间的连结器，他听了
很高兴就拿去使用，知道这个称谓的人不多，就是我、我太太、俊纬三个人。”
除了自己，这个代号只有三人知悉，因为秘密，应凌又以此为傲，才会选择它作为在网络
上的身份，种种恶行却也因此而败露。
“俊纬很早就立定志向，之后想要从事文学创作，他的英文能力好，我一直鼓励他阅读原
文小说，没有多想，就将这本书转送给他，要是知道这本书会替他招来灾祸，说什么我也
不会让它离开书架上。”
无法接受向来关爱自己的目光被人夺走，嫉妒、不甘，怨恨在应凌身体里酝酿出杀意。
“应凌在俊纬家看见这本书？”
依应凌狭小的胸襟，匆匆一眼便能令秦俊纬致命。
“我送了之后才跟他说，他当时只是笑了笑没做多大的反应。”
“这个孩子心眼太多了，不会随便让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大汉仔和他交手过，知道他的内敛、沈潜远出过一般人。
姜简书频频叹气，在妻子劝说下，喝了点冰水缓和心情。
“宜朗说，没多久应凌找人绑架容君，拍下强暴影片，威胁俊纬留下遗书跳楼自杀，不然
就将影片散布出去。”
秦俊纬的死，归咎于应凌的挟怨报复，可怜牺牲者，像是走在路上无缘无故被一个变态杀
人魔攻击，死于非命。
“他毁约了。”
秦俊纬白白送死，可以说明为何宜朗报仇的意念，膨胀到采取惨烈手段反击。，
“一半，等俊纬死后，应凌遵守约定没将影片公开，却上传到国外贩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
的人。”
应凌经由网络犯下的罪行，姜简书从媒体上得知，以致于当宜朗说出这段往事，他很快地
接受相信。
“巧的是，俊纬在美国有个叫做Stanley的朋友，他16岁就申请到麻省理工学院，还是个
专业级骇客，平常没事到处破解那些会员制的色情网站，偷偷大量下载，需要付高额费用
才能观看的特殊色情影片，他看见自己哥们的女朋友的脸出现其中一部影片中，主动联络
了宜朗，而宜朗在整理俊纬遗物时，在这本书里看过Godlinker这个代号，两相连结后，
查出应凌就是背后的主谋。”
“宜朗也认识Stanley？”
“他们三个人是在美国夏令营认识，我记得俊纬的部落格上有他们的合照。”
姜简书搬来笔记型电脑，找出一处荒废许久的部落格，从相簿里找到一张三人合照，大汉
仔曾在宜朗家看过同一张照片，Stanley便是出现在宜朗、秦俊纬身边的金发男孩。
线索一直都在眼前，大汉仔懊恼自己瞎了眼，任凭事件燃烧蔓延酿成大祸。
征得姜简书的同意，大汉仔接过鼠标，在部落格上搜寻资讯，相簿中，留存许多秦俊纬与
张容君亲暱合照，有时宜朗也会入镜，三人感情和睦地像是一家人。
Stanley在上头留言夸奖张容君漂亮、可爱，用的英文词汇简单易懂，连大汉仔也能轻易
了解。
They must pay it back.
在最后一笔留言中，Stanley撂下了激烈愤慨的言词，誓言要杀害秦俊纬的人付出代价。
大汉仔知道这便是羊群自救会成立，整个复仇计画开始运行的时间点，悲剧的幕帘升起之
日。
假如领头羊是只为了复仇而诞生的怪物，负责运筹帷幄，与应凌斗智的头脑是远在美国的
Stanley，宜朗是张口嘶咬狼的利牙武器，Bleat的功能何在？他是谁？又为了什么缘故参
与这次行动？
纵然得知动机，大汉仔依旧没看见领头羊的全貌。
大汉仔问姜简书是否对Bleat这个代号有任何印象？
姜简书沈思许久后摇头，这段期间他只和宜朗碰面，他不曾提过别人的事。
再问了一些细节，谈到接近十点，大汉仔主动结束了对话。
“我准备好和你回警局了。”
坦承完罪行，姜简书将双手并拢，等待大汉仔拿出手铐，将他铐上移送到警局。
“手铐是用来对付那些死不认错，不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人，明天你自己来警局找我报到。
”
大汉仔按下姜简书的手，他信任一个人的人格。
“如果你能联系到宜朗的话，帮我带句话给他，说他家人一直在等他回家。”
忠全的手机被宜朗利用完毕便被丢弃，大汉仔无从联络起，期盼借由为他所信赖的姜简书
，动之以情，劝他早日投案。
姜简书答应了，他本来就有打算告诉宜朗自己选择坦白，期待和他一块面对法律。
在大汉仔坚持下，两夫妻在门边和他道别后，他便自个下楼，像是感应到他心中的疑惑逐
渐散去，外面的雨跟着停了。
因为是晚上，没有雨过天晴的时候，黑抹抹的天空，仿佛是一个跌倒弄脏衣服，一路哭着
走回家的小孩，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眼泪不再向下掉落，但悲伤并不终止，依然往更为漆
黑的地方扩散。
黑浊的夜色令大汉仔联想到宜朗。
仇是报了，这份怨恨却随着不断增加的罪孽缠绕在宜朗身上，要到何时才能褪去？
Bleat说的对，对宜朗而言，这些太沉重了。
在他眼中的宜朗，恐怕早已不是深陷在泥沼中，而是被拖入遍布重油的海面，像是海鸟，
全身沾满黑色油料，百般挣扎也挥动不了翅膀，一寸一寸地埋没，等待窒息而死的一刻来
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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