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的家长送来的?”我不能了解。
柔瑶睁大双眼,有点吃惊的说:“王老师那班的王翰啊。”
“我知道是八年四班的王翰。”
“你知道他妈妈是谁吗?”
我摇头。
“郭彩云啊,金雄建设公司的董座,一个女人能在建筑业如此有成就,这很困难耶。”柔
瑶就像在说著自己的偶像一般。
“那为何要送我这个……”我依然不解。
“你知道王翰几岁吗?”
“国二生,十三、十四岁啊。”
“你这个烂老师……”
“干嘛骂我?”
“王翰十六岁了。”柔瑶没好气得说。
“……”
我真的愧对我的教师证,教书到今年第六年,连一个孩子几岁都看不出来。
哑口无言,我只觉得有点丢脸,我发誓一定要向王老师拿他们班的AB卡,好好认识自己
的学生。
看我一脸无奈,柔瑶她抚摸我的肩膀,轻声说:“唉,你也知道王老师讨厌你,所以故意
不提醒你他们班上有特别学生……”
我摇头要她别继续说了。
柔瑶才耸耸肩向我解释有关王翰。
原来王翰是单亲家庭,他父亲原本才是金雄建设的老板,但那时只是一间小型的公司,之
后王翰父亲因为癌症过世,母亲郭彩云一肩扛下重担反而使金雄建设蒸蒸日上,目前已经
挤进台湾前五百大的企业之中。
看起来人前风光,但是郭彩云的遗憾却是他儿子,智力不高,但又不到智能不足需要接受
特别教育的程度,顶多算是学习障碍而已,所以郭彩云坚持要让自己儿子和其他小孩接受
一样的教育,不过缓上几年,让王翰较容易跟上。
我大概了解来龙去脉,看了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叹了口气,我当然了解这个礼物的用意
,是要我多照顾她儿子,但是我每个月领的薪水里,早就包含了照顾特殊生在内。
“虽然我超爱这台电脑,不过我不能收。”我戳了戳纸盒,有点依依不舍。
柔瑶敲了我手臂一下说:“在我面前装什么君子?喜欢就收下啊,不偷不抢。”
“不好吧,万一别的老师……”
“拜托,哪个老师没收过礼物啊?我跟你说,郭彩云送给这间学校的礼物才恐怖勒,一台
电脑真的不算什么。”
“这样好吗?”
没错,我心动了,但还是要坚持一下比较好。
“OK啦。”柔瑶已经拿出美工刀,在拆纸盒。
“既然妳都开了……退回去也难看。”我无奈,叹了口气,打开柜子找到一张盗版的
Windows9,准备安装。
我一直玩那台电脑到下午五点多,到第八节结束,才在校门口看一堆兔崽子逃窜而出,画
面还颇为壮观,我每次看到这个情况,都很想问问学生,这学校里到底是有哪些凶神恶煞
、洪水猛兽,会让他们害怕成这样,恨不得逃之夭夭?
我在校门口没有等很久,一台黑到发亮的黑头车很有礼貌得停在校门一旁,我迎上去,拍
了拍正要上车的王翰。
“帮我跟妈妈说声谢谢,老师……老师很喜欢。”我展示出我最平易近人的笑容。
“好。”
只有很简单的一个字,说完,王翰就钻进车里。
我挥手向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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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生很惨很苦……是人生受教育的过程中最辛苦的一段,充满茫然。
首先,一个小孩从国小的宽松教育突然进入国中就要揹负学测的强大压力,很多人在这承
受不住,对读书丧失信心。
第二,生理上的改变让小孩措手不及,突如其来的生理性征,让很多人不能习惯剧变的男
女关系,因此分神走偏的人也不少。
第三,心理上的叛逆,从小孩成长为大人的过程,开始出现怀疑、出现挑战,但却没认清
自己的能力有限,这种反差,所以造就出“国中白目”这种名词。
最后,同侪之间成长的落差,每个人成长期会有差距,有的人长得特别快、有的人开窍得
特别早,这样能力的差距,会导致人际关系上出现……裂痕。
我站在讲台上手上拿着一张写有全班姓名和成绩的纸,昨晚我才熬夜改完,国文科就这点
不好,有解释、有作文,不像其他科都选择题,通通塞给电脑阅卷就好。
这学期第一次段考,也是今年第一次考验自己教学能力的测验,一张考卷不单单只是考验
学生也在考验老师。
讲台上的我看着台下略显紧张的学生,感觉有点欣慰,毕竟不管成绩好坏,会担心自己成
绩的孩子,绝对不会摆烂不读书。
“叶德升,七十五。”
和我预测差距不远,该拿到的分数都有拿到。
“陈梧学,八十二……”
全班第一名,只有这样,看来这次要跌出校排名前十了。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学校段考
滑铁卢总比学测才出包好。
“陆高福,五十四。”
“高辰柔,六十九。”
“魏纶美,四十四。”
一路唱名下来,我才发现有点不妙,昨天晚上改得太急,都没发觉平均来说,自己的班考
得并不好。
“王翰,十二。”
唉……看他笑嘻嘻,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但全班却为他响起了欢呼,可能是因为上次小考只有六分,这次进步整整一倍,很值得庆
祝……不过我觉得那只是机率问题罢了。
“施静杉,八十七。”
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我带着赞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才发现王翰坐在她旁边,手……握著
她的手,非常得意,反而施静杉面无表情,没有特别高兴。
啧啧……我心里窃笑,现在社会上有钱的人比较容易吸引异性,同理……有钱的孩子才国
中就有女朋友了。
不过这种现象也早就见怪不怪了,我也不必太注意,继续把班上同学的成绩全部唸完。
八年四班的教室,学生含老师除了王翰一共三十二位,一样的愁眉苦脸。
我又要改变我的授课方向,一堂课上的我有点心不在焉,思索著应该先从基础的注释开始
稳扎稳打,先让他们死死背好再说。
不知不觉,又是一节课结束。
下两节都空堂,我漫步到了六楼,全校的最高处,最偏僻的一间厕所,位于最西南方,原
本这里是很多学生抽菸、打架、翘课的好地点,之后我受训导处所托,偶而来这里巡一巡
看有没有违反校规之事,没想到却慢慢爱上了这里,我在心中叫这个地方……“角落”。
这五年来,忙里偷闲的好地方。
我坐在洗手台上,看出去一片建筑物,很棒的视野,而且宁静。
待在教室,太多学生问题。
待在办公室,太多同事交际。
这里最好。
“角落”理所当然的成为我在学校的栖身之所。
我喝了一口无糖的可口可乐,开始思索自己的教学方式还需要哪些调整,有点苦恼。
这就是私立学校老师的悲哀,我们没有公务人员资格,也没有所谓的铁饭碗,成绩压力就
是我们的业绩压力,这次国文成绩排名全年级倒数第三,一想到晚点回办公室又要听坐隔
壁的柔瑶老师在那炫耀自己班考得多好,就一整个很闷……
那张贴上公布栏的红榜,记录著全学年前一百名,八年四班也许因为国文,就少了几人上
榜,唉……
还是下次轮到我出段考题目,是不是应该让学生多做一些“特别重点”的题目?
深思之中,此时一抹灰影从我已经失焦的眼神晃过,我还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一旁的水
龙头被打开,奔腾而出的水,有一些溅在我的裤子上。
“老师也搞自闭啊?”
清脆的声音,虽然是有点戏谑的语气,却依然让我听得舒服。
“呵呵。”我有点苦笑。
正在用水洗脸的女人映入我的眼帘,灰色的卡其裤、深蓝色印有校徽的T恤,这、这不是
我们工友的标准穿着吗?但是我并不认得她。
“妳是?”
她抬起头,用毛巾擦干脸,水滑过她的脸颊,脂粉未施,却一脸秀丽,这是与天俱来的丽
质,她对着我笑,明眸皓齿,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好像突兀了佳人。
“工友。”她平举起右手。
我愣了一下,不解其意。
她见我没有反应也不生气,接着伸过手来,握住我的左手,上下晃动。
我笑了,现在的我一定拙得可以。
“老师你好,施爱嘉,叫我爱嘉就好,刚来不到一个礼拜,多多指教。”
她爽朗的语气显得落落大方,没有小女子的扭捏。
“工友?”我实在无法把这种劳力的工作和眼前的女人结合再一起。
爱嘉开始对着镜子,调整自己那一头锐利的短发:“嗯,森叔推荐我进来的。”
森叔,在学校服务二十年的老牌工友,以做人热心、善良出名,所推荐之人一定也不错,
不过我也没听过森叔有子女,怎么会推荐一个妙龄女子来当工友,实在让我摸不著头绪,
但毕竟不熟我也不敢多问。
“别在我的领地愁眉苦脸,万一让阳台的花沾染了,以后枯萎我很难修剪耶。”
我有点哭笑不得,因为我听不出她的语气是说笑还是认真的,只好先道歉两句。
“不用啦,无聊就帮我浇浇花吧。”
爱嘉拨了拨花盆里的杜鹃花。
“好。”
我想都没想。
她走了,下了楼继续她的工作,我有一股不知所云的感觉,让我在这里硬是拖完了三节空
堂之后才走。
她都没有再回来。
我也假装自己没有很失望的下楼,上完最后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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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新星文创
这是
anny(女演员之死)、哑鸣(冥婚交友中心)、张三(张三系列)
、铁雄(太多写不完) 我们四位一起筑的一个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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