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爷爷
这是很多年前的故事了……
如鹰般远飏起视野，穿过层峦叠章，在某处一般人类到达不了的深山处，有一片郁郁
葱葱的枫树林，广阔漫山的枫树林的中心处，突兀的空出了一片圆形草地，草叶殷红如血
，圆形的正中央，立著一块约两三公尺高的黑色岩石。
黑岩成椎状，表面光滑如镜，夕阳西下，照着岩面通体闪耀令人目眩的美丽光泽。
接近日夜交界，时间总感觉过的特别快，在太阳完全隐没后，一名小女孩手里捧著一
团红色光球，从树林间走出。
女孩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袍子，一头长黑发优雅地盘在左肩，乌溜溜的大眼映着手中
的红光，闪烁不逊于眼前奇岩的亮丽色彩。
“石头爷爷，我今天又来看您啦。”女孩笑着说，有礼貌的对黑岩鞠躬。
被称作石头爷爷的黑岩并没有因为被叫一声“爷爷”就开心的跳起来摸摸女孩的头，
依然安静的矗立。
毫无回应，就只是块石头。
“我跟您说啊，我今天好开心呢，楷涵有寄新的故事书来，我把它藏在床底下了，你
可千万别去告密呀，还有还有，今天爸爸他啊……”尽管并没有得到回应，女孩仍自顾自
的对石头说话，笑嘻嘻的边说边比手画脚。
“我今天还有学到新的法术呢，你想看对吧？”女孩歪著头问。
“……”黑岩沉默不语。
“我就知道你想看！那我这就试演给你瞧瞧喔！”
女孩将手中的红色光球微微一托，光球便定在半空中，她拍拍手，拉起袍子，然后优
雅的跪坐在草地上。
“今天学的法术很漂亮喔！”女孩摆摆手，红色光球随着她的动作飞舞了起来。
女孩转动手腕，光球便在空中转了个圈，挥洒出一片晶莹；女孩张开手，光球随之在
空中爆成了无数细如发丝的红色光束，在女孩身边交错围绕。
“嘻嘻。”女孩轻笑，纤指翻飞，漫天红线又倏地缩成光球，飘在她额前三公分处。
“厉害吗？”女孩双手轻罩住光球，将它拉回胸前，红光照的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煞
是可爱。
而她的唯一的观众，石头爷爷，依然毫无回应，就只是块石头。
“啊！”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将女孩披绕在左肩的长发吹散了开来，露出雪白的颈子
，上头挂著一道细长的灰色疤痕，她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摀住。
“糟糕，被看到了……”女孩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颊：“这没什么啦，只是在练习刚刚
的法术时，不小心碰到自己，就变成这样了。”
她吐吐舌头：“还因为这样被父亲大人狠狠骂了一顿呢。”
事实上岂止是骂？
因为这个失误，她被严格的父亲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此时她袍子下的娇小身躯满是
瘀青的伤痕。
端坐在石头前，她一手摸著石头光滑的表面，滔滔不绝的说起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女孩说著，表情随着话题不停变换，时而笑靥如花，时而泫然欲泣。
而黑岩依旧冰冷，毫无回应。
＿＿＿＿
“不可说之里”，深藏于妖魔盘据的树林之间，是举世知名的狩魔村，历史上许多有
名的妖狩者都是出自于此。
这里的居民相信彼此拥有共同的祖先，因为他们都有一头乌黑的头发、苍白的肤色，
而且大都待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
女孩的家族，是当地最富盛名的望族，代代当家都是出类拔萃的术士，女孩在出生时
即拥有令人惊异的灵力水平，三岁开始修习法术后，更被誉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父亲对她寄予相当大的期望。和天生没有半分灵力的双胞胎妹妹不同，女孩每天的生
活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是在修练，不然就是学习。
在家里，所有的仆人都对她毕恭毕敬，除了严格的父亲外，其他的长辈对她说话也多
有所保留；在外头，先别说她根本没什么机会出家里大门好了，就算出了家门，村人对她
们家一向又敬又怕，大人不敢靠近她，小孩子也会被大人告诫说不得对她失礼。导致现年
七岁的她，完全没有机会交到和她年纪相若的朋友。
唯一可以称作朋友的，就是妹妹了。
她的双胞胎妹妹天生没有半分灵力，原本像她这样的孩子，在古代是会被直接丢进井
里淹死，但到了现代，来自各方申请狩魔的单子少了，而且像她这样没有灵力的孩子在村
里越来越多，作法也变成让他们出去自由发展。
妹妹的个性相当活泼开朗，姐妹俩感情很好，两个人常常窝在被窝里偷看妹妹从别的
小孩那里抢来的故事书，或是聊著将来出去外头要做些什么。
她们的梦想，是以后姐妹两个人一起写一大堆故事书，这样每天都能看得很开心。
可是在她五岁时，妹妹被送去外面，离开了村子，留下她一个人，虽然还是会用电话
或书信联络，但她还是感到非常寂寞。
有一天，她在家里后山练习法术时，发现了一块黑亮的结晶岩，寂寞难耐的她一时兴
起，便给岩石取了个名字叫“石头爷爷”，从此以后，每天都来到这里，和“石头爷爷”
倾诉一天发生的大小事。
虽然岩石不会说话，也不会对她的话题产生反应，但在她幼小的心里，这石头比父亲
和蔼多了，就像慈祥的老爷爷。
“小姐！妳在哪啊？”正当女孩说得正开心时，仆人的呼唤声从树林那头传来，她猛
地回过神来，看看天色，看来已经超过用餐时间很久了。
“糟糕了！”女孩连忙爬起身子，理了理衣服：“石头爷爷，我要先走了喔。”
“今天很开心和你聊了那么多。”女孩笑着对岩石鞠了个躬：“我明天黄昏的时候再
过来喔。”
女孩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折回岩石处。
她张开手，抱住冰冷的岩石，用额头蹭了蹭它。
“小姐！妳在这里吗？”仆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还不只一个人，看来是集体出
动了。
女孩放开岩石，挥了挥手，腼腆地笑着：“明天见。”
“小姐！快出来啊！”
“我在这！”她放声高喊，然后咚咚咚地跑进树林中，与仆人们会合。
女孩的名字叫作艺龄，这年她七岁。
暗恋的对象：一颗石头。
２
然而隔天黄昏时，艺龄娇小的身影没有出现。
事实上，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深夜，接近子时，一名高大英武的光头男子，拨开树丛踏进了这片红草地。
男子穿着一身黑袍，全身肌肉胀鼓鼓的，背上负著一柄被布包著的长杆，他有着一张
方正的国字脸，相貌极有威严，头顶光溜溜的，完全没有半根头发，月光照下，整颗头闪
闪发光。
和他相熟的人都叫他叶老头，他是不可说之里现任村长，他同时也是个颇富盛名的狩
魔者，不过他个人最喜欢的身分是……
艺龄和楷涵的老爸。
他表情凶恶的大步走向黑色岩石。
皱着眉，缓缓绕着石头转，审视著什么。
“裂开了啊……”他神情凝重的喃喃自语。
他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看见黑岩接近顶端的部分，有一条约十五公分左右的细长裂痕
。
“哼！”他一声低喝，抓起背上的长杆，重重往地下一顿，包裹的布霎时碎成翩翩灰
蝶，露出了里头的兵器。
那是一支巨大的狼毫毛笔。笔身闪著黑铁光泽，像是精钢打造，没有沾墨，杂褐色的
笔锋却隐隐透出一股黑气。
“你休想……”叶老头的面容扭曲成令人胆寒的狰狞模样，他愤怒大吼：“休想动我
的宝贝龄龄！”
然后举起巨大的毛笔，挟着惊人的风压往黑岩砸去。
────
“不可说之里”自古以来一直以替凡人除妖伏魔维生，但近一百年来，村里拥有灵力
的孩子越来越少，这个建立在阴暗森林中的伏魔村迟早会被附近的妖怪聚落吞没，前任的
村长，也就是艺龄的爷爷有鉴于此情形，决定与一名为“DMC”的组织合作。
DMC这个组织原本是在国际间流浪，类似雇佣兵的集团，后来因为某些因素，他们决
定在这块土地上落脚，并与当地政权结盟，处理人类与妖怪间的相处事宜。
长期与妖魔对抗，不可说之里的人们根深蒂固的认为妖怪与人类不可能和平相处，所
以DMC这个组织并不受不可说之里的欢迎，因为他们的组织成员有超过一半是妖怪，或是
有妖怪血统。而且DMC的行事宗旨主要是“调和”人与非人者之间的关系，不可说之里的
人普遍认为这是一种“伪善”的行为。
在DMC落角于此地初期，不可说之里的人甚至会攻击他们的成员，双方还因此结下不
少梁子，但有句话说得好：“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在不可说之里的势力逐渐衰微
的今日，DMC局长，一只强大的猫妖，不计前嫌的表示愿意无条件提供村子庇护。
当时，艺龄的爷爷接受了这个提议，但他并不接受无条件庇护。
“不用钱的午餐最贵”，他认为要是接受了无条件庇护，就欠下了庞大的人情，这样
对村子的发展不利。
又或许，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因为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一只猫妖的施舍。
他表示愿意提供一些关于结界方面的知识给DMC的术者，并安排不可说之里的年轻人
进入DMC工作，条件是DMC得确保不可说之里原地址的安全，并不可干涉里的内部事务，如
村子有为难时，在组织工作的成员也全归村长指挥。
局长对这样的条件欣然允诺。
事实上，她也没想那么多，纯粹是提供不可说之里的人们保护，因为他们一族长期以
来和许多妖族交恶，要是不管他们，这支古老的种族迟早会被灭族。
艺龄本来预计成年后才会进入DMC工作，然而前一天，她在后山打混的事被他老爸抓
到，被狠狠修理一顿后，丢出村子，直接送进DMC总部。
不过，把女儿丢出去的叶老头，心里可是万般不舍。
他的妻子在生下双胞胎女儿后，失血过多过世了，留下两个可人的女婴给这只懂得杀
妖怪的大老粗照料。
“晨书，保护她们……保护好她们……”他永远记得，妻子在最后，气若游丝的托付
，也记得自己抱着两个女儿给长老们测定灵力时，那紧张又矛盾的心情。
最近出生就没有灵力的孩子越来越多，一方面，身为族长，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
没有灵力——毕竟他的家族血缘可是最接近当初建立村子的“那一位”，要是连他的后代
没有灵力了，那代表伏魔村‧不可说之里的传说也将走到尽头了；另一方面，身为一个父
亲，他又希望女儿们都不要有半分灵力，杀妖无数的他太清楚干这行有多危险。
帘子的另一头，长老们正用古老的秘术观察女儿们的潜能，在这样矛盾的情绪纠缠下
，跪坐在帘子前的他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在经过感觉有如一世纪的等待后，结果出炉。
小女儿没有灵力，但大女儿身上蕴藏的灵力，可说是村子史上数一数二的强大。
在长老们兴高采烈的叫人通知村里这个喜讯时，接回女儿的叶老头，看着臂弯里长得
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脑子里一片混沌。
小女儿的事好解决，送他去村子外头，ＤＭＣ的人自会帮她安排好一般人的生活，她
在外面会有专人保护，可以过得很安全。
可是大女儿怎么办？
天赋的能力让她不可能拥有平凡人的幸福，从这一刻起，她便要开始准备接下一族存
亡的重担。
担了这责任几十年了，他没办法想像这样沉重的责任要怀里这可爱的小肉团来扛。
既然她的未来会有诸多无法逃避的危险，那就想办法让她变强吧！
让她变得比任何敌人都强，强到能克服所有可能的危难。
看着艺龄可爱的睡相，热泪如雨的叶老头下定了决心。
＿＿＿＿
叶老头对艺龄非常的严格，练习术法时，只要一个出错，换来的就是铁了心的叶老头
一顿打骂。
长期的铁血教育，使得艺龄不管在谁的面前，都表现得十分刚强，从不对他人示弱，
永远冷著一张脸，每个人都对她又敬又怕。
尽管她只是个年仅七岁的孩子。
每天的训练，叶老头都看得见艺龄的成长，但他的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这样子，真的好吗？
艺龄一天比一天强悍，也一天比一天冷酷，他甚至想不起艺龄笑起来是什么模样，而
距离她上一次因为训练的疼痛落泪，似乎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就好像，她天生就不会有这些脆弱似的。
叶老头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明确的感觉到，艺龄并不快乐。
昨天，艺龄操作新学的法术时发生严重的失误，差点把自己的脖子砍断，叶老头召唤
出式神，像以往训练失误时一样，狠狠教训了艺龄。
他从来没有亲自动手。
因为他会哭出来。
在惩罚的过程里，艺龄眉头紧皱，却依然一声不吭，直挺挺的长跪在原地，叶老头看
了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够了！”叶老头出声制止，式神顿时消散在空气中。
“师父？”艺龄的表情颇为不解，因为惩罚才受了一半而已。
看着女儿脖子的伤口仍淌著血，叶老头咬咬牙，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今天的训练
到此为止，这药妳拿去，淋在伤口上。”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看也不看
地伸手往后递。
这药是叶老头年轻时和好朋友一起从一只百年蜈蚣精那夺来的灵药，疗效极佳，当时
他的手臂被毒腐蚀见骨，只淋上半瓶就恢复以往的强健，剩下半瓶他一直带在身上，以备
不时之需。
虽然现在艺龄的伤但实无必要用上这种灵药，但叶老头可不管那么多。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以让宝贝女儿的脖子留下疤痕！
“是的，谢谢爸爸。”艺龄伸手接过，扶在地上拜了一拜，起身离开房间。
“咿。”在拉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叶老头的眼泪忍不住飙了出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从艺龄开始学法术以后，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艺龄叫自己
一声“爸爸”了。
＿＿＿＿
在叶老头从父亲手上接下村长位子的那天，他同样的也传承了许多村子的秘密。
包括他们一族的来历，村子的防御咒启动法，以及关于这块土地上的种种危险传说。
当艺龄在后山被发现的消息传回时，他激动的一不小心压垮了身旁摆着的小桌子。
怎么会是在那里！
传说中，后山囚禁了一古老的邪魔，早在“那一位”建立这个村庄前，囚禁邪魔的牢
笼就已矗立在那了。
原本后山是不应该让其他人进入的，但晚餐时间到了，艺龄却迟迟没有出现，担心的
叶老头派人四处寻找，并不顾长老反对，解除后山的禁制让仆人进入搜寻。
后山一直以来都是村子的禁区，要进入后山，一定要经过村长的大宅，一般村民不可
能随意进出，又，祖先在后山的入口，下了许多咒，要是有人想强行闯入，势必会引起他
警觉，艺龄还小，并不知道那是禁区，却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无声无息闯入的？
但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机会来了！
像艺龄这样的好孩子，绝不该被困在村子里，与这些老头一起腐坏。看着座下的长老
们，叶老头作出了身为一个父亲该有的决定。
他一边下令将艺龄以“私自闯入禁区”的理由逐出村里，一边急急联络DMC里的友人
安排艺龄的事。
他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全村的朋友，但无论如何，他不想让女儿的未来被困死于此。
为了避免长老怀疑他有私心，叶老头当众搧了艺龄两个耳光，并下令将她永远逐出村
子，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被推出门外的艺龄时，他转过身，偷偷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这样就好了，就算龄龄恨我也没关系，这样很好，这样她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村子。
这样就好了……
不过，为什么艺龄能避开所有禁制闯入后山呢？
又为什么，她会想去后山？
送走艺龄后，叶老头感到很不安。
莫非……她被传说中，后山囚禁的邪魔蛊惑了？
叶老头想着种种可怕的可能性，心凉了半截。
隔天深夜，他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背着武器独自来到了后山的禁区。
和传说里一样，牢笼的模样是一块约两人合抱大小的黑色结晶岩，经验丰富的叶老头
很快的就看出，这是一种封印结界，上头有些许裂痕，邪魔的力量很可能就是从此泄漏，
进而影响了艺龄的神智。
虽然事情的真相与叶老头的的猜测相距甚远，但他是个战士，而不是侦探，能猜想到
这种地步已经不错了。
他的心中翻起了滔天怒火。
开什么玩笑！没有人能动我的宝贝女儿！那群臭老头不行！他妈的老妖魔当然也不行
！
一念自此，叶老头抖出了兵器，气势万钧的朝着黑岩挥下！
“呃！”在兵刃碰到黑岩的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冲击了他的心脏。
一股怪异的能量以黑岩为中心开始，如涟漪般向外散发，树林中的鸟儿从睡梦中被惊
醒，怪叫着集体从林中飞窜而出，村子里的男男女女也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气息，心脏同时
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叶老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一股缓慢而静谧的力量从黑色结晶岩上涌出，将他手中的超大型毛笔缓缓推离黑岩一
段距离，不管叶老头如何鼓起全身力气，就是没办法再次将毛笔压下。
“怦怦。”黑岩动了。
“？”叶老头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
但他没看错，黑岩的确动了，它像心脏般跳动了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岩石的亮面
随着跳动而变换，形成了妖异至极的景象。
“怦怦、怦怦、怦怦。”
然而最令叶老头吃惊的是，这岩石跳动的频率，居然跟自己的心跳声如出一辙。
不只叶老头，包括DMC派驻的人员，全村的人都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因为他们清楚的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
所有人的心跳用着相同的频率，缓缓脉动。
“啪咖。”在叶老头错愕的神情中，黑岩裂开了一条缝。
“啪咖啪咖啪咖啪咖。”以最先裂开的缝为起点，裂痕如蜘蛛网般蔓延了整块岩石。
然后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