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魔者－－祭品（六）
六 挣扎
小记者伸出了手，为了遮挡那明亮的不自然的月光。几乎同时，就像有人把密闭房
间里的电灯一下子关了般，四周顿时暗沉下来。
何青萍尖叫一声，小记者跟着被吓到，但想想自己是大人又是男人，不镇定一点就
太没面子了。
“没事没事，暗了一点而已，我们下楼吧！”
他回头想往对方的方向走去，却发现双足移动不了。
眼前何青萍还淌著泪的脸满满的惊诧，下半身没了气力似地整个人沿着墙瘫坐下来，
喃喃道：“雾......雾.... ”
雾？小记者一愣，猛地发现缠着自己那阴沉湿冷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大叫，何青萍只是摇头，发著抖的身子看来暂时是站不起来了。
感觉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的沉重，小记者努力保持冷静观察四周，他们应该在顶楼，
然而就从被满月的光芒笼罩起，这里又不像他们应该在的地方。
或许只是心理上的错觉，小记者觉得他们正被隔离，隔离在一个密闭的，不属于这
里的地方。
“干，见鬼了！”
暗暗骂道，却对眼前情况束手无策。此时，手机再度响起。
对这个时候的他而言，任何一点点能连系到外面的声音都是好的。不管来电显示的
萤幕上跳着乱码，小记者按下通话键，一声喂还没发出来，对面就传来一阵斥骂－－
“～奶奶个熊！你眼睛瞎了没看到我的传真啊！想死也别增加别人工作量好不好？
在那里给我想办法撑住！靠，全都是些嫌活太久的驴蛋！”
小记者被吼得一怔，连忙冲著对方骂声大著嗓子道：“怎么撑？你是谁啊？啊～～
我现在脚已经动不了了，另外那个小女生只会哭，你要我怎么撑啊？”
手机那端的女子声音劈头就问：“你是处男吧？”
“......啊？”
“回答我的问题！你上过女人没？”
“没有！这有什么关系？”
“上过男人没？”
“～当然没有！”
“被男人还是女人上过没？”
“～～跟你说了没有！”
“有没有跟人以外的动物做过？”
“－－－－谁会啊！”
“那就是处男啊！你白痴啊，还要我帮你确定！”
“......我...... ”
“我屁啊！快脱裤子洒泡尿先！”
“～什么？”
“洒尿，小便，嘘嘘！你好歹看过僵尸片吧？童子尿知道吧？快在你周围洒一圈，
不可以有漏洞知道吗？那个臭归臭但还算有点用。”
“你现在忽然叫我......我弄不出来啊！”
好不容易眼睛习惯了黑暗的空间，小记者窘红脸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何青萍。
“干！难道还要老子我吹口哨给你听啊！”
女子的用词稍微有一小点粗暴－－的说：“没尿也给我挤出来！我等一下就到，听
到没？处男！”
“～不要叫我处男！”小记者也火了，可惜对方已经‘啪’一声断线。
就在手机断讯时，一道黑雾缠上他的右手，整条手臂的知觉就像泥鳅般从指尖滑溜
出去。
小记者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一转头向何青萍喊：“对不起，请你先暂时不要看这
边－－！”
“啊？”何青萍一呆，只见小记者用左手开始颇笨拙的解裤头腰带。拉链一下，内
裤的格子图案模糊可见。
“啊啊啊啊啊你想做什么－－－！暴露狂！变态～！”
“啊啊啊啊啊你给我安静－－－！还有，不准看～！”
小记者好不容易掏出小小记者，闭目想像这里是厕所，这里是厕所......后，总算
有了一滴滴尿意。
噢耶！特大杯可乐万岁！想像力万岁！小记者一个呼气，将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
己能制造的可悲的童子尿放出去。
像被肥皂水滴到的蚯蚓，黑雾开始扭曲著退开。小记者谨记方才那女子所说，趁脚
能稍做移动时，将童子尿洒了一圈。
黑雾翻滚著，果然没再接近小记者，反而转向缩在墙边的何青萍。她怔怔坐着，似
乎因为惊吓过度，连躲也没打算躲。
“喂！妳！”小记者急着喊：“快点找地方逃啊，妳离铁门很近，快找到楼梯下楼
啊！”
何青萍仍是不动，或者说她动了，却只是用双手摀著脸，带着哭音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
小记者急了：“哎唷喂啊妳在这时候道什么歉！快离开那里，那些……黑黑的不好
的东西要围住妳啦！”
对方双脚总算有了反应，她一手捂脸，一手扶墙，慢慢站了起来，慢得小记者想冲
过去拽着她跑，却实在没胆跨出那童子尿结界。（小记者很想给这结界取个更气派的名
字，不过以其原料来看很难）
“很好，快离开那里，最好一口气离开学校！到人多一点的地方，还有记得找人回
来救我………喂？喂！妳想去哪里啊？”
小记者穿着忘了拉上拉链的裤子，惊讶地看到何青萍站起后，迈足往黑雾的中心处
走去。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那晚跟小雅在一起，她就不会被杀；如果我不一直追求小雅
的真正死因，就不会碰见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现在你遇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因为
我叫你来，对，都是我不好……”
何青萍低着头，像听不见小记者的叫喊边走边低语，而后一抬头，大声地嚷：“都
是我的错！小雅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受不了了！让我被这些东西杀死算了－－！”
如同响应少女的呼唤，黑雾一下子膨胀拔高，围墙似地竖在祈愿者面前，体内不祥
的闪光蠢动，仔细一看，竟如潜藏乌云中的雷电一般！比蛇信伸吐更危险更迅疾的攻击，
刹那间往何青萍劈去！
在晦暗的环境中，瞬间的闪光更加炫目，小记者就那一瞬，看见一记白亮在何青萍
脚边击出一阵爆响，有石块碎裂的声音。
哇哩个乖乖，要是这样一记打在女孩子身上，那不死也剩不到半条命！
他没有再进行更多的思考，或说在思考之前，身体已自动地跨出保护自己的小圈圈，
小记者奋力扑向何青萍，伸臂将她推向楼梯所在的位置。
掌中感受到的女孩子肩膀的触感很不踏实，而那种不踏实，在下一刻化作空虚。
我推到了什么？小记者懵懵地想。我有推到什么？
耳边传来女性拔高的尖叫声。
来自跟方才见到的她完全相反的方向。
小记者转头，许多想法集中在这一瞬冲入脑海。
那个高中女生很安全啊，她明明就一直在自己身后啊，只是现在好像离的有些远了？
对了，是自己刚刚看到她‘在这里’被攻击，想要救人，所以冲过来。
什么啊，原来刚刚看到的是幻觉一样的东西啊？哈哈哈，难怪手上没什么感觉，好
像就只是摸到了夜间清冷的风。
不只手，连脚，头，整个身子，都置于风中。
然后，年轻的男子沐浴在随地心引力增快的风声中，看到头顶微晕著光的下弦月。
那垂直的飞行，短暂得连露出苦笑都来不及。
＊＊＊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青萍惊叫着。她看见那名记者成功的让黑雾不再接近，却又在下一刻对着某一方
向－－他似乎以为自己在那边－－的开始叫唤，何青萍忽然想到上回的经验，知道黑雾
再次引起了幻觉。
它们无法接近记者，所以能做的，就是将他引出那小小的保护圈－－
何青萍对记者大喊那是陷阱，然而对方却完全没听到，着急的汗自年轻男子的额上
淌下，何青萍想冲去拉住他，双脚却没用的抖到站不稳，只能更大声的继续喊，那是陷
阱，那是陷阱，那不是真的－－
下一秒，男人在她的面前大步跨出保护圈，连冲带扑的朝夜空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就这么过了顶楼最边缘的防线，瞬间坠落。
何青萍颤抖的双手掩住眼。小雅，小雅当时也是这样掉下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惨事会再度重演？为什么这一次就在自己的眼前血淋淋的发
生？为什么，这些来历不明的雾，我是做错什么得罪了你们！
“不要哭。”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何青萍浑身一震。
声音的主人走到何青萍身旁，递来一包面纸，配合她的高度坐了下来。
她的笑容很体贴，她的声音很和缓，她的语气，就像是在教导孩子们天地间理应存
在的道理。
“那个男人的死，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