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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睿颖的手机响了,是
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接起,小悉兴奋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劈哩啪啦的砸过来:“嘿,睿颖哥,听说你调
回重妖组了?恭喜恭喜,不过我还听说你跟搭档同居?你不会是因为追不到龄姐,所以改
变性向了吧?”
“你想太多,我是在出任务。”睿颖回得有气无力。
进住这间房子,迄今已过了两个星期,关于案件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为了生活方便
,睿颖搬了一大堆日常用品过来,连笔电也一起搬来,要不然天天守在屋子里,腋下都快
长出香菇了。
一段时间下来,虽然案件一点进展都没有,睿颖和纯一相处却融洽许多。
因为他们都有玩同一款网络游戏:妖兽世界。
其实本来以睿颖的个性,根本就不会碰网络游戏才对。
他开始玩的起因,是纯一的一句话:“科科科,像你这种未开化的原始人,根本就不
会玩这个吧?干嘛?动手动脚的,我就说你是原始人吧!有种来游戏上见真章啊!”
男人嘛,不见得个性一定要很合,只要有个共同话题就可以萌生友谊了。
虽然睿颖本来进入这个游戏,只是想狠狠教训纯一,但后来他明白,自己在游戏里和
纯一强弱易帜,根本打不赢他,所以渐渐的,他反而开始和纯一请教起该怎么玩。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后,一天到晚都在讨论怎么打王,怎么卖道具赚钱等等;纯一在赚
钱方面很有一手,还写了个程式依市场价格搞上下架,前几天还和另一个的玩家打了一场
漂亮的商战,看得睿颖张口结舌,佩服不已。
除了和纯一玩起游戏以外,睿颖其实也一直在偷偷观察纯一。
睿颖自己除了打坐练气之外,就是在房间里练身体,以保持最佳的战斗感──这对像
他这种随时可能把命送掉的行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纯一不是。
纯一每天除了打电动外,就是在上网到处逛,而且什么都看。
睿颖曾有一次趁纯一不在,偷偷瞄了瞄他的萤幕,只见上头闪动着三十几个视窗,各
种知识、语言都有,令他对纯一又有点改观了。
这家伙,看来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肤浅。他那么想。
两人的相处状况好不容易变融洽了,但刚刚睿颖却跟纯一狠狠打了一架。
因为纯一手滑抢了睿颖打王打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拿到的装备,睿颖一气之下居然
趁纯一去上厕所的时候,删了他好几个高价装备。
纯一回来看到自己角色光溜溜没穿裤子的惨状,二话不说,直接变出狼牙棒往睿颖的
头砸去,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纯一那种三脚猫拳脚是万万打不赢睿颖的,而虽然睿颖已
有所克制,房间还是被两人打成半毁。
最后纯一负气出走,留下睿颖不爽的躺在床上数天花板被他们打破的窟窿。
“对了,小悉,你应该知道我的搭档……”睿颖欲言又止,他想起小悉曾想恶作剧引
他去找纯一麻烦,自然是知道纯一被无罪释放的事。。
“我知道。他的确和我家有渊源没错,不可能会和凶手有关系。”小悉没有什么特别
的反应。
“嗯,那你和他谈过了吗?”
“还没,也许,再迟些日子吧,我需要做点心理准备。”
“自己保重。”睿颖知道小悉有事没和自己说,但如果小悉不愿意明说,他也不打算
多问。
“我知道。”小悉笑了笑。
※※※
挂上电话后,睿颖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次的案件会拖那么久,最大的症结点是,他的宿魂笔居然一点用处也没有。
说也奇怪,他在一开始进到房子,就有试过将残留的意念导入笔中,却没有反应,后
来他每天晚上都会试个两三次,被他称作“楷涵”的笔却完全没有回应。
“欸,妳到底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还是胖了不开心?难道是好朋友来了?”躺在
床上,他掏出钢笔乱开玩笑,再度试着导入周围的意念。
出乎他意料的,这次居然有了反应,笔身缓缓撩动起淡淡的白光。
“喔?”
他连忙坐起,伸手从床头抽了一张纸。
他闭上双眼,放松四肢百骸,解除一切原先护住心智的灵力,好引诱外来的意念。
怦怦、怦怦、怦怦。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声。
怦怦、怦怦、怦怦......
来了!
突然,一股庞大的意念与记忆流如黄河溃堤般狂暴的涌入。
“唔。”睿颖凝神,专心一意的将庞大的意念流经由自己的身体导入钢笔中。
围绕钢笔的白光灯时胀大好几倍,张牙舞爪的扰动。
“拜托妳了。”睿颖咬牙。
钢笔回应了睿颖的要求,在纸上飞速书写了起来。
“唰唰唰唰唰唰……”
不到一分钟,没有装墨水的钢笔,已在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血红字迹。
睿颖吁了口气,拿起纸读了起来。
“窗……”
※※※
《窗》
“咿啊、咿啊、咿啊 ……”
“又来了,那个声音。”咕哝了一声,文翎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自从大学二年级开学后,与室友一起搬来这个地方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个房间以这附近的租屋价格,算是非常便宜,是在公寓里,有大厦管理比较安全,而
且房间也颇大挺舒适的。
虽然是雅房,但一整层除了这间双人房外,其他的房间都没外租。
听房东说这里本来是他们一家人以前住的,几年前买了房子搬出去,这里便打算租出去
。
今年是第一次想试试看弄成学生宿舍,所以只外租一间房。
“咿啊、咿啊、咿啊……”
前一阵子,室友交了男朋友,开始了甜甜蜜蜜的半同居生活,变得很少回来。
文翎一开始还觉得不错,因为室友睡觉会说梦话的习惯着实让她困扰,所以她不常回来
,自己睡觉也落得清静。
但奇怪的是,只要是文翎一个人睡的晚上,就会听到隔壁没有人住的房东房间传来咿啊
咿啊,像是不断拉扯绷紧麻绳的声音。
文翎住的房间有个怪异的地方,除了一扇对外窗之外,还有一扇窗子在进门后向右手边
看去的墙上,墙的另一侧就是房东的房间,而文翎跟室友的床就摆放在窗的两侧,但那扇窗
子已经被封死。
“咿啊、咿啊、咿啊……”
一开始有这个声音时,文翎还不以为意,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这几天,文翎暗恋的学
长对她有些冷淡,心情烦躁之下,她觉得那声音听起来愈来愈刺耳。
“干!有完没完啊!吵死了!”文翎愤怒地坐起身来,大声怒骂。
怪声戛然而止。
文翎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多想,仰身往枕头一倒想继续睡。
“……里?”
“谁?”文翎瞬间惊醒,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哪里?”
文翎瞬间从床上弹起,虽然很细微又听不清楚,但她确信自己听到有人在说话。
下了床,声音似乎是从隔壁房东房间传来的。
文翎纳闷著:“是房东回来睡觉吗?可是晚上进门的时候没看到有别人的鞋子,刚刚也
没听到开门声啊?”
“……里?”
又听到了,文翎确定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她将耳朵贴上被封死的窗户,想听清楚到底在说什么。
“我的宝宝在哪里啊!”声音那么说。
文翎猛地转头往窗户一看。
和她正对着的,是一张眼睛暴凸、鼻孔和眼角渗出血迹、脸上肌肉腐烂地坑坑洞洞的脸
。
“呀啊啊啊啊啊!”文翎吓到魂飞天外,放声惨叫,向后跌坐在地上。
原先封死窗户的木条不知何时不见了,露出一扇老旧的玻璃窗,而窗子的另一边,跟文
翎差点贴到鼻子的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衣,舌头拖得老长、眼睛向上翻白,像个晴天娃娃似的被一条粗麻绳吊著
晃啊晃的。
晃啊晃的。
文翎吓得忘记起身,只是用双手拚命的把自己的身体往后挪动。
“在那里?我的宝宝们到底在哪里?”忽然间,那女人的身影消失了,但传来的声音却
愈来愈大、愈来愈凄厉。
文翎赶紧爬起想往外跑,一开门,却看到那个女人吊在门外。
“妳有看到,我的宝宝们吗?”
“干!”文翎立刻把门用力甩上,锁起来。
“叽啊啊啊!”、“还来!把我的宝宝还来啊啊!”、“呜呜呜呜!还我!还给我啊!
”
门外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和指甲刮墙壁的声音,而房东房间的窗户上面似乎有看不见的
手在拍打着,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殷红的血手印。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文翎用力的摀住耳朵,闭上眼睛,想隔绝掉一阵阵恐怖凄厉的叫喊声。
一阵子后,叫声和拍打声渐渐变小,最后缓缓消失。
“唔?”似乎没事了,但文翎还是不敢靠近那扇窗,也不敢去开门。
坐着坐着,疲倦感一阵阵的涌上来,文翎就那么坐在原地,慢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有关于一个幸福家庭。
那个家庭有着认真工作的丈夫、温柔的妻子,和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过得幸福惬意
极了。
但有一天,因为妻子的一次疏忽,双胞胎姐妹失踪了,有人说是被诱拐了,有人说是坠
落河里。
于是,伤心自责的妻子,便趁丈夫不注意时,在平常看着女儿们玩耍的窗户旁上吊自杀
了。
“妈妈很快就来找妳们了。”最后,女人含着泪,缓缓将颈子套上麻绳。
“扣扣扣。”门外了响起敲门声。
“扣扣扣。”文翎被敲门声惊醒。
她转头看看时钟,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扣扣扣!扣扣扣!”敲门声愈来愈大,愈来愈急。
她害怕地盯着门,一动也不敢动。
“妈的!徐文翎妳睡死啦!快点帮老娘开门!”门外传来室友的声音。
文翎仍坐在地上,没有冲去开门,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那么晚了,妳怎么会回来?
”
“我跟男朋友吵架啦!妳到底在干嘛啦?偷带男人回来喔?”
文翎这才起身开门,室友进来把门关上后,文翎立刻抱住室友害怕地哭了起来。
室友关心的问道:“妳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吗?”
文翎抽抽噎噎地跟室友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喔,这样喔。”室友淡淡的说。
文翎看室友没什么反应,认为室友不相信她,正要生气时,突然……
“呀啊!妳的脚怎么了?”文翎尖叫着推开室友。
室友被文翎轻易推倒在地,她的腿像没翻好面的衣服袖子一样往肉里面折,没有骨头似
的,异常诡异。
“呜恶。”室友倒在地上,从嘴里暴然伸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脚。
接着她整个下半身都陷了进身体里,像衣服被翻面一样又从嘴里伸了出来。
但那血淋淋,伸出来的手脚似乎不是室友的。
全身血淋淋的白衣女人,从室友的身体里被“翻”出来后,甩著舌头,缓缓爬向吓到动
不了的文翎。
“妳有看到,我的宝宝吗?”
※※※
“啪擦。”当睿颖看完最后一行字时,满室灯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睿颖默不作声,掏出枪,轻手轻脚走到对外窗处,揭开窗帘,月光洒入房间,泼了一
地雪白。
映着月光,诡异的画面在睿颖面前上演。
原先被睿颖和纯一破坏得不成模样的房间,以极快的速度回复原状,像有个干练的家
庭主妇在收拾似的,散乱的物品被一件件排好,家具被修复,最扯的是连碎裂的砖头和剥
落的漆都一一回复原样。
“喀答喀答喀答。”怪声响起。
睿颖警觉的将枪口对准声音来源。
是那扇隔着主卧房,已被木条封死的窗户。
封死窗户的木条震动着,然后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失去形体,露出了一扇做工精美,
但颇为破旧的窗子。
睿颖依然一言不发,缓缓将灵力注入枪中,化成子弹。
“嘻嘻嘻、哈哈、哈哈。”
“呵呵,嘻嘻嘻嘻嘻嘻。”
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两名半透明的可爱小女孩从窗子里跃出,在房间里嘻嘻哈哈,蹦
蹦跳跳,好不快活。
看着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开心的玩耍,即使知道这或许就是案件元凶,睿颖仍
没有开枪。
她们跳跃、嬉戏、互相打闹,似乎完全没看到睿颖。
慢慢的,两名小女孩的笑声愈来愈小,形体也愈见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咿啊、咿啊、咿啊……”一阵像是拉扯绷紧麻绳的声音从窗的那头传来。
睿颖心神一凛。出现了,小说中形容的声音。
睿颖维持着瞄准的姿势,缓缓向窗移动。
“叽呀呀呀呀呀!”
凄厉的惨叫声,一个脖子上吊著麻绳,死相悽惨的女人突然出现在窗口,狠狠的将手
摔在窗户上,留下歪扭的血手印。
“凶手就是妳吗?”目标出现,睿颖毫不迟疑地扣下板机。
砰!一道凶猛的白色灵光从枪管击发,撞上窗子。
“嘶嘶……”
灵光散去,窗子毫发无伤,窗后的女人却消失了,只留下拖出几道血痕的血手印。
睿颖的灵子弹对实体物无效,穿不过玻璃,他这一发纯粹是对女鬼的吓阻。
还没结束。
上吊的女人消失了,可是整间房间开始震动了起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以及令人不
寒而栗的指甲刮墙声。
睿颖摀住耳朵,想隔绝恶心的噪音。
“好像没什么用。”发现魔音依然穿脑,他放下摀耳的手,走到电脑前。
开机,上线,打妖兽。
“我的宝宝,我的宝宝在哪里,我的宝宝啊!”惨叫声凄厉非凡,房间都被撼得隐隐
震动。
“马的,纯一那个死白目,居然敢需我装。”睿颖对惨叫声充耳不闻,专心一意的打
电动:“啧,可是再怎么说,我删了他好几件紫装好像太过分了一点?唉,等等跟他道歉
好了。”
倒也不是睿颖发神经,大敌当前还打电动。
而是因为这种充满戾气的尖叫声算是精神攻击的一种,师父教的抵御心经他又因为体
质的关系,完全没办法用,只好换个方向思考,用自己喜欢的东西转移注意力,精神攻击
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啊啊啊啊啊,我的宝宝,找不到,找不到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女人的
尖叫声变成哭喊,愈来愈沙哑,最后变成啜泣。
睿颖看向窗子,明明另一侧房东的房间是完全的漆黑,却可清楚看见一名白衣女子站
在窗旁掩面哭泣。
“都是我的错,呜呜……都是、都是我的错,要是我看好她们两个……”
“从这边打不到。”灵光弹没办法穿透实物,会被窗子挡下来。睿颖沉吟了一会,决
定绕去房东房间,一次解决女鬼。
“叩叩叩。”有人敲门。
睿颖站起身,沉声喝问:“谁?”
“我啦。”纯一没好气的说:“干嘛锁门?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喔?”
“哼!”睿颖开了门。
纯一提着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外,表情古怪。
“干嘛?进来啊。”
“我……”纯一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睿颖看在眼里,猛然想起方才那篇小说的内容。
她的腿像没翻好面的衣服袖子一样往肉里面折,没有骨头似的,异常诡异。
“呜恶。”室友倒在地上,从嘴里暴然伸出了一只鲜血淋漓的脚。
接着她整个下半身都陷了进身体里,像衣服被翻面一样又从嘴里伸了出来。
但那血淋淋,伸出来的手脚似乎不是室友的。
睿颖寒毛直竖,瞟了一眼“纯一”手上提的袋子。
那是一个白色塑胶袋,里面装着不明的条状物,形状就好像人类的四肢。
那家伙,被干掉了?睿颖虎躯一震,脑袋一片空白。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才刚开始觉得纯一其实人还不错(只是白目了点),没想到居
然就被女鬼杀了,而且还算间接被自己害死。
看着眼前化成纯一模样的女鬼,睿颖感到无比内疚。
要是我没有删他装,他也不会气跑,要是我早点发现不对劲,就可以提醒他小心。要
是、要是……
“那个,我……”
“纯一”张开嘴,结结巴巴,好像要吐出什么似的。
“喀。”睿颖低着头,将手枪枪管塞进“纯一”张开的嘴。
“混帐!”睿颖虎目含泪,自责不已:“妳居然杀了他。”
“啊?”
“纯一”一脸惊愕,嘴巴被特制的大型枪管塞满,似乎不能明白为什么伪装会被识破
。
“我还没跟他道歉啊!妳这个王八蛋!”
睿颖怒吼,愤然扣下板机,狂猛的灵光瞬间将假扮纯一的女鬼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