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上的时间显示著02:43。
我欠了欠身子,看着明天要交稿的海报图档才画好了一半,早
知应该要直接把照片素材随便剪剪贴贴、合成一张看起来有样子的
东西就好了。电脑风扇吃力地发出轧轧声,每画一笔都得等个一两
秒,电脑才会将反应显示在萤幕上,显然绘图软件已经把电脑资源
吃得差不多了。
柜子里的咖啡剩下一包,显然不够我撑过这晚,况且我觉得有
点饿了,空腹喝咖啡的感觉实在不佳;从电脑一顿一顿的情况,看
来只好先停下手边的工作,让电脑重开机,我再趁这段时间到巷子
口的便利商店买些食物,顺道再补充一些咖啡存量。
我拉起牛仔裤,这裤子白天穿会觉得太厚,但晚上较凉爽时穿
刚好。也许只有在这种大半夜的也才会有入秋的感觉。钥匙我一向
放在门边,那一串有大门的、摩托车的、汽车的、和一楼管理室旁
信箱的小钥匙,所以很容易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声;我小心别让钥
匙发出声音,将铁门轻轻掩上直到发出喀的一声,我家对面那户是
今年的住户委员,我可不想要那女人在隔天闲言闲语。
搭下电梯,人总是习惯性的会看着楼层(当然如果有镜子的话
通常又会看着镜子了),我慢慢数到一,电梯门外只有管理室旁的
黄色灯泡及监室萤幕发出的微弱光线,管理员发呆似的看着大楼前
的马路,没在看电视,大概半夜也没有什么好节目可看。我从旁边
经过时,他只瞧了我一眼,或许他早在电梯门打开时就已经听见,
所以有人从旁边经过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街上静得可以听见远处大马路上的车声,或者偶有些笑闹声从
巷口那间便利商店外传来,多半是半夜不睡觉的年轻人在店家外头
嬉闹,不过今天没有。大夜班店员很无聊似的整理架上的东西,在
我进门时才转头说声“欢迎光临”,接着又回头继续忙他的事儿。
通常配咖啡都会想要吃点西式的东西,只是架上剩下的三明治那些
我并不很喜欢。我决定今天吃咖哩。
“要微波吗?”
嗯。
“这样一共是一百三十八元。”
“收您一百五十元。”
“找您十二元。”
“谢谢光临。”
小心端著那碗咖哩饭不洒出来,盖子口相当烫,我向店员多要
一张卫生纸挡着,慢慢走回自家大楼。管理员远远就看见我,在我
快走近门口时,便帮我按开大门门锁的开关。
“吃宵夜啊?”
“是啊。”
“吃什么?”
“咖哩饭。”
电梯停在一楼,因为也没有别人在这时间搭电梯了吧。出电梯
门,我小心用单手端著咖哩饭,另一手从口袋掏出钥匙,同样得小
心别发出大声响。进门,放好钥匙,将鞋子拎起来放进鞋柜,我得
先去厨房好好理一下刚刚买的宵夜──打开的咖哩饭盖子先放进冰
箱,以免引来蟑螂;咖啡我撕开两包,放进马克杯中,接着转开瓦
斯煮水。我水没放很多,只消大概一分钟就能煮滚了。
喀、喀。
喀喀。
我想我听错了。怎可能会有鼠标的声音?我关上瓦斯。
喀喀。
的确是鼠标双击的声音。我放下咖哩饭,先停止嘴巴里那一口
咖哩饭的咀嚼动作,缓缓朝我的房间走去。我没有发出声音,就连
脚尖皮肤被地板稍微黏住再拉开的声音也减到极小。
喀──喀。
我从房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却是不可能现在出现在
我座位上的身影──那种熟悉的专注,还有画面上已经完成九成的
海报图档。在座位上、电脑前的人,将海报上的图案一角上色后,
长吁了一口气,这声音与我的一模一样!那个人......是我?
“我”伸了伸懒腰,没看见房门外的我。
“剩下明天再用好了。”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订了时间当闹钟,便迳自掀开棉被,躺
下,再随便拉了一下被子,将肚脐给盖住,睡了。我满嘴咖哩无法
下咽,身子顿时软了下来,睡在床上的身影缓慢地呼吸著,看得见
胸口那轻轻的隆起、收缩、隆起、收缩。
“那个‘我’......到底是谁啊......?”
我蹲在房间外走廊一角,脑中不住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