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烦恼了一整夜,在床上翻过来越翻过去,心像是在油锅里沸腾似的。
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高兴还是惊吓,说不定都有一点儿。但又隐隐有些悲伤和
焦躁。
总之我乱想了一夜,又完全没有任何结论,非常经典的呈现了束手无策的状态。
等我起床梳洗,发现我又有了厉鬼不该有的黑眼圈,闷得我一下下的用额头磕镜
子。
就在这样七上八下,又忧愁又窃喜的小心思中,异常复杂的走出客房,鼓足勇气
面对灼玑。
他懒洋洋的盘坐在蒲团上,同样懒洋洋的笑,“怎么样?长生,我的员工福利很
不错对吧?谁家能有员工旅游呢?”
我很庆幸,真的很庆幸。幸好没问出任何该死的问题,比方说你喜不喜欢我之类
的…不然只好从一零一楼跳下去。
…你他妈的员工福利,去你妈的员工旅游啦!
“是。”我硬邦邦的回答,“非常好。”
他定定的看我,好一会儿才露出戏谑的笑,“长生,冰牛奶。”
我僵硬的去弄牛奶,他在我背后笑个不停。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该死的猫男,天底下所有该死的傲娇猫!坦白一点会死
吗?
我真恨猫这种生物。
Boss像是完全忘记漱玉词夹着的红叶,和昨天奇怪的气氛。基于“优厚员工福利
”的原则,他带我到处访友…甚至带我去楼顶餐厅吃饭。
但他彻底解决了我的惧高症…他把我装在黑雨伞里扛着飞来飞去,到了目的地才
把我倒出来。
倒出来我都得晕好一会儿,慌乱的乱捞想抓点什么稳住重心…却总是捞到boss的
胳臂。
“我讨厌这样!”我眼前的景物都出现双影,天空都在打转。
“不然我带着妳飞?还是我干脆教妳飞算了…厉鬼不会飞,招人笑话。”
“…我不是外勤,用不着。”我弱弱的回答。
青石板电梯我都不敢搭了,何况飞?对不起喔,我就是死太快太像人,我就是有
惧高症啊怎么样?
他长叹一声,“总之我会带着妳。我是个遵守合约精神的老板…有没有很感动?
”
“还真是谢谢你唷,boss。”我从牙缝里并出咬牙切齿的“感谢”。
“不客气的,长生。”他很和蔼可亲的回答。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灼玑带我去访的友,很奇妙,都是混血妖族娶鬼妻的夫妻档。不多,只有两
对。几乎都是在冥府当公务员,和同事日久生情。但因为没有取得阎王的特赦令
,所以还没能有小孩。
这两对夫妻或沈稳或活泼,有的努力攒福报争取升职,好有资格申请特赦令,有
的平淡度日,只是鬼妻戮力修魔,等凝聚魔体,也就等于有了新的肉体,摆脱鬼
魂孤清虚无的命运。
在顶楼餐厅喝牛奶酒的时候,boss淡淡的说,“烛阴呢,生活不易。一年没有几
天日照,粮食稀少冥气逼人,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可这里,比人间还自由些。”
呼出一口酒气,“什么死的活的,根本不重要。”
“…你要我回去这么劝鬼仙大人?”
他瞪圆了杏眼,有些泄气的撑著脸,“…长生,妳肯定打破大脑腐烂最速的记录
。”
我根本没跟他争。因为我把那杯满是冰块的牛奶酒,慢腾腾的浇在他脑门上。
他撑著脸没动看我,我也瞪着他。最后他甩了甩头,就把满头冰块和酒都甩干了
,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还想带妳去见太爷爷,不过一直没春天,看起来他一直在睡觉。”他突兀
的转了话题,“以后有机会再说好了。”
“太爷爷?”我纳闷了。
“其实要叫玄外祖,他老人家是承认,但近千年来他只醒过两次。”boss淡淡的
说,“此地名为烛阴,就是以他为名。”他的笑转为微寒,“他的另一个名字比
较响亮,烛龙,妳知道吧?我老爸是他二十八代嫡孙。”
像是当空响起惊人的霹雳,我被雷得焦黑。
烛龙!与世界一起诞生下来的上古龙神!
人面龙身,口中啣烛,在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传说他神通极大,睁眼时风
和日丽,阳光普照,闭眼时昏天暗地,长夜降临。一呼一吸,即可狂风万里,扬
首即可抵九天之上,摆尾直下十八重狱…
(以上不是我掰的,出自世界种族百科全书)
这可不是自夸出来的称号,而是货真价实,不属天也不属地,特立独行的、真正
的龙神!
“…Boss,你是他老人家第二十九代…”我讷讷的问,却被他打断。
“不是。”他很快的说,“我是呼延家的孩子。虽然我老爸有个高贵的血统,但
我们都没继承到半点。”他神情稍缓,“太爷爷承认的是我妈,连带我们这几个
孩子也可以探望他,就这样而已。”
“…你爸呢?”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笑得更深,但在惯常的懒洋洋中,透出一丝丝苦味。
伸手将我的头发揉得跟乱草堆一样,“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拍桌又叫了两杯
牛奶酒。
(烛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