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从那天起,就开始觉得身体有点不太对劲,至于是哪里
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毕竟不对劲的感觉还很轻微,就是脖子
有一点点的骚,偶尔让我无法集中精神,甚至还出现恍神的
情况。
这种感觉在我工作时尤其明显,为什么呢?因为我的工作内
容里,有一部份是要做很单纯,量却无敌大的事情,就是拆
客户合约、申请书,整理成一张张A4大小的纸,然后扫描成
电子图档并上传到网络服务器里,以供相关单位调阅使用。
这些合约,会定期一批一批的从公司四面八方送进来,而我
每次的作业量,也都是一批一批为单位。这工作说实在烦闷
至极,要跟机器一样反复做相同的动作,虽然做久了每个步
骤已可成为反射动作,不需思考即可让整个拆整捆的作业完
成,但眼睛、颈部到手臂,一整天下来可说是疲劳至极。
由于已经熟到成为反射动作的缘故,我在工作时脑子可以放
空,也因为脑子放空的关系,让我能加倍感觉到身体的不对
劲,究竟是哪里出问题?
星期六到星期日两天,我都是在做同一批申请书。第一天做
著做着,忽然特别注意到一份退租申请书,申请退租者是用
户的家属。
退租原因:用户死亡。
一般来说,我不会去注意客户退租的原因,毕竟这是别的部
门工作,跟我没有关系。不过,我特别去看这份客户文件的
原因,是因为看到他家人附上一张死亡证明。
而且这份死亡证明还是份正本(一般客户附的资料都是影印
本),上面的文字是都是亲写,法医跟医院的章也是亲签亲
盖。
顿时间,我觉的生与死的那条界线离我好近。
好奇心驱使下,我的目光停留在这份死亡证明上大约十多秒
的时间,正准备细看里面的资料时,突然心头一凛,想起了
以前旧家一位住顶楼的邻居。
当时的我还是个国中生,记得那位邻居大概三十多岁,大家
都叫他阿胜,我们小一辈的则是称他胜哥。阿胜当年还没有
结婚,平时也很少与别人打交道,不过倒喜欢邀请我们这些
邻居的小朋友去他家里玩,他会免费帮我们剪头发跟指甲,
并说一些故事给我们听。
虽然阿胜说话时结巴很严重,有时身体还会发抖,但他说的
故事很多都深刻在我脑海里,即使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就像
他跟我们说过一个有关“仙”字辈游戏的故事,在数十年前
曾经流行过的一种诡异游戏,例如碟仙、笔仙、钱仙等,也
许现在的大家都听过,不过却鲜少有人真正玩过。
我曾经下课后留在教室里跟同学玩笔仙,主要是笔仙相较其
他仙玩起来容易,不需特别准备什么道具,随便拿个纸笔写
一些字或一些预想可能会用到的答案,然后请仙下凡来解答
,或者甚至可以在白纸上画个本位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写
,因为笔可以自行产生答案。
玩归玩,我心里是不大相信有笔仙这玩意,因为跟同学在玩
时,这笔其实都是我在动,同学们对笔仙的神准惊得要命,
我则是在内心窃笑他们,呵呵!一群傻屌,不想说破而已。
而碟仙就真的没玩过了,除了到我这一代已经鲜少有商店在
卖道具以外,碟仙的许多传闻也让人闻之却步。阿胜说他也
没有玩过,不过倒是有在一边看班上同学玩。
他说看了那次之后,大概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晚上作梦
都会梦到碟子。
我那时问他,梦到碟子有什么好惊的,碟子还可以拿起来盛
饭吃挺方便的不是吗?
“当……当然不……不是那么简单。”阿胜边剪着我的头发
边说,“因为当时……发发生了一点意外!”
他回忆起当时玩碟仙的那四个同学,阿金、小猪哥、皓仔、
细民,握著剪刀的手又开始颤抖,害我很害怕会不会被剪成
癞痢头或是耳朵被剪掉。
他说在某一日的下课以后,皓仔把他们几个留下来,说自己
昨天晚上去柑仔店买个新玩意,想让大家看看。
于是大家就留下来看看皓仔到底想变出什么花样,只见皓仔
表情诡异的翻了翻书包,从里头里拿出一个纸盒。他不是一
个用功的学生,书包里自然不会有课本这种东西,就只是一
包香烟,几本漫画还有一堆用打火机烧翘的尪仔仙,不过今
天多了这个神秘纸盒。
“大家仔细看好囉!”他一边说,一边缓慢的从盒子里先抽
出一份折好的纸,然后把它完全摊开摆在地上,纸上面密密
麻麻的印满了文字。
“这纸那么多的字是要做什么?”阿金急着问。
“拜托耶!这是现在最流行的东西啦!”皓仔跟着拿出了一
个碟子,把碟子放在纸的正中央,那碟子的一端印着一个小
箭头,“这叫做碟仙,不论你要求明牌、姻缘,问运势或许
愿,听说都很灵很准啦!”
“甘有这呢厉害?”小猪哥一脸狐疑。
“免讲这么多啦!现在坐下来玩不就知道了,”皓仔接着抽
出里头的蜡烛跟香,将蜡烛点燃立在一旁后,对着大家左一
抓右一拉,“坐近一点,每个人都伸出一根食指给我。”
“要是不准你就知死啊!”阿金呛道。
“好!免讲这么多,开始啦!啊阿胜你的手过来啊,在那憨
啥?”皓仔对着阿胜说。
“我……我不敢玩……你……你们……玩就好。”阿胜抖著
声音回答。
“干!臭宁呆搁加大炸,卒仔一个。”阿金说,“咱自己玩
啦!”
“不然阿胜你帮忙参拜兼顾香好了,”皓仔把香伸过去递给
了阿胜,“四个方位都要拜,拜完之后把香拿着,记得快烧
完的时候要跟我们讲啊!”
“香快烧到底时一定要讲,不然就代志大条啊!”皓仔又再
叮咛了一次。
阿胜接过了香后点点头,站起来拿香对着四周拜了拜,拜完
后就坐在一旁看着阿金、皓仔、小猪哥跟细民四个人玩碟仙
。
皓仔看阿胜拜完后,就叫大家都闭上眼睛,然后唸了几次碟
仙碟仙请下凡,不过似乎是没什么动静,四个人就闭着眼杵
那那边。
“干!到底行不行啦!”阿金问。
“我阿灾!住对面的就这样教我的啊!”皓仔跟着说,他们
四个都张开了眼睛,看那一动也不动的碟子。
“不能玩我就要走了啦!想去买鸡排吃了!”细民接口道。
细民在刚说完,四个人食指按的那个碟子突然震了一下,像
是要浮起来的样子,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嘘!现在都不要乱说话,碟仙下来了。”皓仔对着大家说
,然后问,“请问叠仙已经到位了吗?”
碟子在皓仔问完后,慢慢移动到纸上的“是”字。
碟子这样神奇的移动,让大家又惊又怕,一旁观看的阿胜则
屏气凝神完全不敢出声。然后他们开始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
“请问小猪哥追隔壁校的明珠有没有机会!”阿金笑着问。
没想到碟子居然移动到“中”这个字上。
“哈哈!小猪哥你出运了!碟仙说你追明珠会中啦!只不过
不知是中签还是中标啦!哈哈”阿金揶揄著小猪哥。
“靠北哦!碟仙是说我把得到啦!”小猪哥说,“那碟仙请
问小玉是不是处女。”
“干!”细民拍了小猪哥的头,“不要乱问啦!”
然而碟子还是动了,移到了“破”字上面。
大家看这回答都笑翻了,只有细民脸色铁青,非常的不爽。
然后他们继续问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问题,不过玩这种仙字辈
的游戏时,有个禁忌,就是不能问有关仙本身的事情,尤其
是……
“好啦!大家不要笑了。”阿金忙着打圆场,“问点正经的
事,碟仙,请问你是怎么死的。”
玩碟仙,最怕碰到这种白目,很不幸他们就是碰上了。
“喂!阿金你……”皓仔被阿金这一问给吓到,“碟仙对不
起,阿金讲错话,阿金快给碟仙磕头陪罪。”
“陪罪个雕哦!问一下又不会死。”阿金若无其事道。
众人就看着碟子绕来绕去,最后,缓缓的停在一个”上”字
。
“上?”大家疑惑的你看我,我看你,阿金又进一步的再问
,“碟仙您的意思我们不太懂,是要上去哪?”
碟子听到阿金的疑惑后有求必应,就开始绕境,只是规模没
大甲妈祖那么大,祂只在纸上绕而已,绕了一段时间,非常
慢的停在另一个字上。
“吊”!
“哦!了解,所以碟仙您是上吊死的就对了?”
碟子这次很干脆,很快速的移到”是”上面。
“那……请问碟仙您被问到这种问题,会不会生气?”
此时的皓仔、小猪哥跟细民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就剩阿金
还老神在在的不断问下去。
这次碟子是一动也不动!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气氛,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
“阿胜,香烧到剩多少了?”皓仔忍不住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对着阿胜问。
“香……香还有一半。”
“差不多了啦!阿金不要再问了。”看样子皓仔大概受不了
,想快点结束这个游戏。“碟仙碟仙,请归位。”
碟子还是一动也不动!
天色已暗,他们四个人玩呆了,阿胜在一旁也看傻了,教室
的照明仅剩下那支蜡烛,烛光将大家照得脸色惨绿,不知如
何是好。
“干!去他的鬼东西,恁爸不爽玩了!”阿金把手指抽回来
,“神经病,一群人在紧张个什么小,碟子搞不好是你们三
个谁在移的,以为我不知道,干!”
说完后阿金站起身子,才刚站起来,就莫名的一阵风将蜡烛
给吹熄了。
“嘿嘿,免惊啦!恁爸站起来的动作太大把蜡烛弄息了,歹
势啦!恁爸现在去帮你们开灯,慢慢玩啊!”
阿金开了教室的灯后,本来还是一脸的嘲弄与不屑,突然间
眼神往蜡烛立起来的地方望去后,表情变得很紧张。
“紧……紧离开,紧离开啦!”阿金非常惶恐的丢下这句话
,书包也没拿,再见也不说就拔腿跑掉了。
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而皓仔对阿金的动作
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似是忘了自己还在玩碟仙,整个人出神
了。
“皓……皓仔,香快……快烧完了”阿胜看到香刚才明明才
烧了一半,转眼间怎么突然要到底了,急忙通知皓仔。然而
皓仔还是一副出神的脸,没有理会阿胜。
“碟仙碟仙,请归位。”细民鼓起勇气,又说了一次。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没有动静,看来度日如年大概就是这
种感觉。但是耐心还是有获得回报的机会,不久后碟子又开
始动了!
小猪哥看到这样机不可失,想说干脆作弊,使点力气将碟子
移回本位好了。而细民好像也有类似的想法,想赶快结束这
个诡异游戏,回家吃饭去。就这样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使力
移著碟子。
只不过碟子就是不听话的在纸上乱绕。绕来绕去而且越绕越
快,越绕越快,三个人的手指就像是被碟子吸住,抽不走拔
不开,只能跟着碟子东倒西歪。
眼看碟子不受控制,就快绕出纸外,皓仔这时突然回神过来
并喊道,“大家……用力把碟子压住。”
既然有人发难就直接照做了,碟子被他们三个人的力量给压
制住,不断的闷震,不断的抖动。靠着团体的力量,缓缓的
,慢慢的将碟子移入本位。
说也奇怪,本位越近,碟子的颤动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
。
终于,碟子近了本位!
不过,在众人松开手刹那,”砰!”一声,碟子碎成两半。
一个礼拜后,玩碟仙的那几个人,都发生了不幸。
小猪哥上学途中出车祸,被大卡车撞断了双脚,虽然幸运捡
回一条命,却得截肢一辈子坐轮椅。而细民在家里换灯泡时
,灯泡突然爆炸,炸瞎了他的双眼,最后皓仔则是无缘无故
发疯,进了精神病院!
“呵!还好你没有一起玩,”我欣慰著问,“那那个阿金呢
?他是不是走掉就没事了。”
阿胜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剪刀没拿好掉到了地上。
“胜哥,你还好吧!”我转头问他,只看到阿胜满头大汗,
像是刚跑完三千公尺般脸色难看。
“没……没事,阿……阿金……”阿胜摇摇头,汗还是不停
的流。
他说阿金回家后的当晚,就上吊自杀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