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无明
到底我还是生活在温暖南方的人,即使被寄生而人不人、妖不妖,还是抵御不了
这种冰天雪地的冬天。
尤其是被柴太君附身,在雪地超出能力的飞驰劳累,更是雪上加霜。刚回来还不
觉得,第二天就开始发起烧,原本小小的着凉,成了风邪,一病起来,真的厉害
得很。
我一病倒,郎先生排开一切,衣不解带的照顾。饮食药饵,都是他一手打理。我
原本就是他照应的,想当初差点烧死,他也这样亲手照料,让他抱着喂食喂药,
只有更衣擦身是阿魁的事情罢了。
之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有点困窘。或许柴太君的附身还是造成了我一点影响,
只是这影响被病痛压过去,很快就消失了。
“郎先生,你事多,天天在这儿好吗?”我有气无力的问,“阿襄照顾我便得了
。”
他轻笑一声,“那孩子烧干了我三壶药。罢了,我来吧,也没什么事。”
阿襄刚好走进来,“先生,本家阿伯想找你,还有奶奶。”她自告奋勇,“姑娘
我来喂吧。”
郎先生躲开她拿药碗的手,“阿襄,去做些好吃的,这我来就行了,还烫呢,泼
在姑娘身上可不得了…”他小心的放下药碗,“我出门讲几句就完了,妳先躺躺
。”
我有点想笑。阿襄的确是缺心眼的,泼在我身上的食物和药比我吃进去的还多。
后来还是城主奶奶想起我是南方来的,送来半个红通通的炫阳果,吃了居然不再
觉得冷,这才真的大好了。
外感虽然好了,就是觉得疲倦虚畏,成天昏昏欲睡。这本来没什么,但阿襄大惊
小怪的当回事跟郎先生告状,他这大忙人居然抽空回来瞧我。
我病倒大半个月,就已经耽误了。叩关是犬封国大事,现在来龙去脉要说明,后
续要处理。这次的叩关又非同凡响,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只是犬封族,外面的
妖族也就知道了。
人人都知道郎先生被万年前的祖宗英灵附身,解释了叩关,谁敢轻视他是半妖呢
?攀亲带故之辈,更是不可计数,连犬封国都考虑要正式收下他了。他身上的事
情可多,忙都忙不过来,阿襄还拿不要紧的小事去烦他。
正歪在炕上困倦,突然被摇了摇。我眼睛也不想睁,“阿襄,别闹,我骨头疼…
”
“越睡越疼呢。”听到郎先生的声音,我连忙睁开眼睛。
“怎么来了?不是一堆人等著见?”我推枕坐起,“郎先生,我没事的。”
他笑而不答,“妳是心被触动了,元气大伤。睡也睡不好的。会弹琴么?”
“我父亲没风雅到那个地步。”我笑。
“也不是什么难的,我教妳吧。”他取了把古琴,调了弦,“妳没修炼,用琴稳
心吧。大悲大恸容易留隐患,趁还没成大恙,早早除了的好。”
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耽搁他更多时间。既然他要教,我就学吧。之后他一天来
个一两刻钟,我也学着看琴谱。他是个好老师,很明白我不可能成为什么高明的
乐师,只是指望我有个舒怀的方式。
既然我不懂乐理,他干脆就教简谱,能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就行。其实音乐和绘画
有几分相似,说到底,不过就是“和谐”。我学起来不慢,但弹来弹去,泛音怎
么弹都是哑的。
郎先生教了几次,我还是没学会,就把着我的手,教我怎么弹泛音。
正学着,郎家的小捆闯了进来,瞧见正在身后把着我的手的郎先生,又瞧了瞧我
,古怪的笑意冒了出来,“哦~捆儿来得不合宜,打扰了打扰了…嘿嘿嘿~”
“小狼崽子,满嘴胡柴。”郎先生没动,“这可懂了?妳先弹看看。”
我依言弹出正确的泛音,“懂了,原来是这样。我使力过猛。”却没敢看小捆一
眼。
“七郎哥,我看我晚点再来好了。”小捆促狭的说,转身就要走。
“给我回来。”郎先生站起身,“要你拿来的东西呢?”
小捆献宝似的拿出来,竟是一台笔记型电脑。虽然我早就知道妖怪都是跟得上时
代潮流的人物,但在吉量城瞧见这玩意儿,还是有些怪怪的。
“给妳解闷用的。”郎先生打开,“该设定的我都设定了,妳若弹琴弹闷了,也
可下几盘网络围棋。还是不会打字么?”
“我搞不懂仓颉的拆字法。”我苦笑。
“这儿弄不到手写板…也罢了,下棋不用手写板。看看文章,逛逛网站,也颇可
消遣。”
“朱移姊姊,我也帮妳灌了wow,”小捆兴奋莫名,“我带妳练功!可好玩啦!不
会打字不要紧,咱们可以语音…我和十一、烂柯组了个公会,带妳练很快的…”
练功?公会?wow?那是什么?
“这些孩子疯迷了。”郎先生笑着拍小捆的头,“别跟他们疯,成天不好好用功
,就知道逃学玩网络游戏。”
“成天修炼跟呆子一样…”小捆揉着头,“啊,对了,阿爹请你去呢,七郎哥,
好些客在等。”
“不给人片刻安生?”郎先生无奈的笑,“这就去了。”小捆盯着我嘻嘻的笑,
看得我有点发毛。
“小捆,杵著做什么?”
“没、没有,”他一脸坏笑,“我教朱移姊姊玩儿。”
“少来!”郎先生捉着他的衣领,“朱移,没事也出去多走走,闷坏了不好。阿
襄,”他转头吩咐,“不下雪有日头的天气,拉你们姑娘出去广场逛逛。”
“是的,先生。”阿襄笑咪咪的应了。
结果他这么随口吩咐,我被逼得每天都得出门。阿襄真的不是缺一点心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