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八 师生
好不容易那三人组(?)愿意回去研发新歌,我才刚睡着,却又被粗鲁的摇醒。
睁开眼睛,是脸色铁青的徐道长。我心底暗暗喊了声不妙,他就发作起来,“妳
这个…”
“这是医院!”我赶紧拿出免死金牌。徐道长个性方正,非常守规矩(有时候守
过头了),在医院大吼大叫不是他的作风。
他咬牙切齿到咯咯响,突然用毯子把我裹起来,扛到肩膀上,回头跟学长说,“
跟护士和医生说,小燕子请假两个小时。”
我瞪着一摇一晃的地板,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我扛出医院。
“徐道长!”我大叫。
“医院不许高声!”他气得有点发抖。
…来个人阻止他啊!但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众人走避唯恐不及,我就知道
我大约是完蛋了。
他一路把我扛到停车场,扔到助手座,坐在驾驶座上的第一件事情是,下了所有
的锁。
“妳这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不称斤两就敢乱闯的性子该怎么办好啊?!”他
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内引起巨大的回音,我只能掩住耳朵。
这让他更气,把我的手拉下来,足足训了我十分钟。坦白说,他讲了什么我实在
不清楚,只觉得脑门嗡嗡响,像是有连环雷劈在我耳畔。
大约是我一脸呆像,他捧着我的脸看几道不要紧的小擦伤,心痛得很。“不是我
很爱骂妳,明明就跟妳说过,妳的能力很不稳定…这次好运过关,万一废了呢?
万一疯了呢?万一…”他说不下去,“妳早早给我退社算了。”
“不要啦。”我小声的说,皱起眉。“让谁扛?小东小西喔?”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气得直捶方向盘。
“…哪来那么多事情?”我打了个喷嚏,“就刚好倒楣…”
他无奈的看我,抹了抹我的眉心,“年轻人皱什么眉头?难看。”
“你还不是一直皱眉头?”我咕哝。
“我讲一句妳顶一句。”他没好气,但声音里含着满满的宠溺,这我懂。他那么
爱洁的人,可能下了飞机就直接冲来了,身上还满是交通工具的味道。
拉着我的手,“…气消这么多…妳拿命去拼是吧?能让妳拼到几时呢?”一股暖
流从他的手传到我的手,原本觉得冰冷的手脚,慢慢的暖起来,很舒服。
但他却满头大汗,看起来很累。
“你在干嘛?”我紧张了,“我不懂这个…你是不是在治疗我?医生会治好我的
…”
“闭嘴。”他松了手,闭上眼睛,眼睛底下都出现黑眼圈。
我抽了几张面纸,慢慢的擦他的汗。他好像刚跑了马拉松,汗流个不停。我不知
道我在想什么,但擦著擦著,我觉得很心酸,就掉眼泪了。
“哭什么?”他眼睛没睁开。
“…老大爷说,我是你的心头肉。”我也不知道干嘛哭,干嘛答这句。我想我是
很害怕,到现在还是怕。但大家都害怕的时候,我就不能怕,也不能哭。
他睁开眼睛,愕然的看着我。神情变得很哀伤,“…是啊。”
我哭得更厉害,他把我连人带毯子抱到他怀里,卡著方向盘,其实不太舒服。
“我不太容易喜欢人,但很容易讨厌人。”徐道长坦承,“让我一直都这么喜欢
的,除了学长,就一个妳。总觉得妳像是以前的我,很怕妳受什么伤害。拜托妳
以后别让我这么担心,我真的差点急疯了…”
“…其实我很害怕。”靠在他颈窝,我放声哭出来。
“我知道。”他看着我包著纱布的手,“以后不会让妳这样了。而且,我很为妳
骄傲。”
我突然觉得,我好高兴,好快乐。其实我最想听的是这句︰“我很为妳骄傲。”
他叫我静静的别说话,让他静坐一下,但没放我回去。
“这样你可以静心吗?”我设法调整舒服一点的姿势。
他闭上眼睛,“可以。我是柳下惠。”然后呼吸变得很慢很慢,心跳也稳定而迟
缓。但他还是抱着我。
我靠在他身上,觉得很安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我们家孩子多,都要爸妈抱起
来还得了。所以我没有独享抱抱的权利…最少记忆里没有。
我猜我是睡着了。醒来时,我在我的病床上。不知道我已经醒过来的社员们正在
大编特编根本没有那回事的什么密恋。
幸好我困翻了,不然他们可能要多住两个礼拜的医院。
当然是传得乱七八糟,连阎玄日都很感兴趣的来问我跟徐道长到几垒,我发现我
在气头上时,根本无法尊敬任何神魔,我管她是什么冥府使者,操起扫帚完全一
视同仁。
我是气头上如此,但社里的学长学姊和同学,完全不在意她的身分,只能说他们
神经非常粗,居然还有胆要阎玄日去扮什么地狱少女,她还非常配合的问需不需
要鬼火加分。
…你们不知道她的身分等同冥神吗?
“多有气氛啊!多适合!啊啊啊~阎小爱~”学姊学长围着她又跳又叫,三剑客
在讨论东西文化的冥府和各种奇怪漫画。小东小西还很有气氛的绷雌绷雌。
我真该退社转学的。无力的摀住脸。
光我和徐道长的八卦就闹不清,结果我又在门缝收到一封信。刚打开的时候,我
以为我得罪了谁,人家寄冥纸来咀咒我,结果冥纸上面有字。
何以风还在拼图,所以口述信件,准备来个以笔传情。但我的头真的很痛,每天
都收到冥纸情书。
为什么我唯一的追求者不但是个鬼,还是个变态又大脑损伤的鬼呢?
但他已经让徐道长电那么惨了,我也觉得有点可怜。所以他写一封,我就烧一封
。但是每次烧完信,学长都会百思不解的说,我烧完信就有“原居民”捡去看,
然后笑得东倒西歪的。
…我只能说何以风不是以文笔见长的。
更可怕的在后面。
我们学校突然转来很多转学生,我知道他们不是善类,但这暂且按下。最重要的
是,我们学校请了一个“客座教授”,在中文系讲民俗神祕学,英俊又潇洒,惹
得全校的女生如痴如狂。
没错,那就是我们的徐道长。
之前他来指导我们,都会佩戴一个让人对他印象不深刻的符,毕竟这样行动比较
方便。但我猜他是把符拿掉了,在我们学校老弱病残的老师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
他不是很爱跟人混熟的人,总是板著一张脸。但他远远的看得我,就会涌上真诚
的笑容,这让他好看得几乎会发光,但我也快被其他女生怨恨的眼光刺杀了。
我们又是很不擅长人际关系尺度那种,往往会做过头,不怎么避讳亲密,情况就
更糟糕了。
后来想想,管她们的。我又不靠她们吃穿用度,理她们?
“你干嘛来当老师?”但我还是悄悄的问了。
“一年后要在这学校举办魔界高峰会议。”他轻叹一声,“我来维护校学安全。
以前我也在这儿当过老师的…”
我睁大眼睛。“…不是掩护?”
“我有教育学位哩。”他揉乱我的头发,“妳以为当个真正道士那么容易?要读
得书可更多了。”
…幸好我不是修炼的料子。
他眼尖,看到我手里拿着信。“这是什么?”
我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看到那叠冥纸情书,脸色宛如雷雨天。“…很好。”转
身就走。
“徐道…徐老师!你已经教训过他了!”我喊。
“我记得我的承诺。”他冷笑几声,挥了挥手。
我是很想追上去,但我要去监督上供。忐忑不安的上完供,我有点后悔没赶紧烧
掉。徐道长没多久就回来了,神情愉快。
相当不妙。
“呃…何以风还好吧?”
他点点头,意态潇洒,“他多得了二十年修炼的时间了…应该没什么空闲可以写
情书。”
扶著额,我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