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花三月 作者:一枚糖果 转自:天涯社区
七十四)
袁世凯知此事后,派何锋钰前来探望,送来许多礼物。当时一家人正在家里聚会,
静宜在拜佛,虔诚的跪下,嘴里念著经文。
徐赛寒在翻著前两天的报纸,大致内容是爆炸案件死了多少人员,伤了多少人员。
张思倪嘱咐徐宝山日常饮食应该清淡些,最近查出他的血压颇高。
何锋钰来的正是时候。
徐宝山见到他后赶紧拱手,“小小事情何足挂齿,还麻烦何特使亲自来一趟,舟车
劳顿,请坐吧。”
吩咐手下倒茶,徐家的人何锋钰向来熟悉,除了张思倪。经介绍后才知道是徐老虎的
准女婿,也拱拳表示敬意。
寒暄一阵后,何锋钰与徐宝山进了书房。
何锋钰环顾四周后坐下,“我奉密令而来,军长目前拥兵数万,扼守宁沪咽喉,那
些北伐军运送武器的船只一次次被军长扣留,这次的袭击事件摆明了就是冲您来的
徐宝山点点头。
何锋钰从怀里掏出一封函件,“这里是我搜集的扬州革命党名单,您可一一捉捕后
送至京城。您最近要小心,京城的密探已经得出消息,听说很多刺客已经埋伏
扬州等著取您的命。”
徐宝山感激,“代向大总统问候,我必将誓死效力。但不知道特使这份这名单……”
“是可靠的您放心,是革命党内部人员提供。”何锋钰准备告辞。
何锋钰走后扬州城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名单者数众,监牢里装满了等待死亡的
革命党人,却都没有就地处决,袁世凯希望徐宝山给他更强力的支持。
“爹要出远门吗?”徐赛璐穿着羊毛小棉袄烤火,一边拿着旁边的小点心,在他
身边的是张思倪。
“我要跟赛寒要进京押送那些犯人。”徐宝山叫静宜给他收拾行李,“不过我肯定
会赶回来参加你的订婚典礼的。”
徐赛璐笑了。
沈淑娴插嘴道,“爹,不过我听说扬州到京城的一段路塌方了,并不好走,
如果绕道从徐州,岂不是要晚些日子才到。”
徐赛寒摆摆手,“我们这次走的是近路,从凌云山穿过去,那段路就过了。”
“那边山路比较复杂,得选些有经验的司机。”沈淑娴道。
徐赛寒不耐烦的看着她,“这个还要你提醒的,当然是要选老手的。”
“什么时候启程,我好备些东西给你带上。”当着众人的面,沈淑娴不好发作,只是
顺着话往下说。
“明晚就走,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出去,还有张医生,出入也小心些,
现在你也算是徐家的人了,很容易被乱党盯上。”徐赛寒还是不放心家人,现在
的局势非常不好,说不定炸弹事件就要重演了。
“谢谢。我会小心的。”张思倪点点头。
第二日傍晚出发时天公竟然不作美,下起了雪,所幸不大,也不耽误原来的计划。
徐宝山出门的时候没有忘记跟家里人告别,捏捏徐赛璐红扑扑的脸,“这么大的人
了,身体又不好,不准出去玩雪,叫你们家张医生好好看着你这只调皮猴子。”
张思倪笑了,“爹您尽管放心的。”
凌云山的山路并不宽敞,平时很少有车通过。道路两旁的树枝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三辆军车徐徐朝前方进发,徐赛寒看见了前面的大石头,只能停车下来看路。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徐赛寒立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只听见子弹穿梭的声音,因为是
晚上,看不清除对方的模样,是土匪还是革命党。
爹说的果然没错。
徐宝山没有上车,多疑的他从家里出来之前就精心挑选了两百名贴身精兵提前埋伏
在凌云山沿途主道各处,枪声一响,立即进行支援。
徐赛寒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那车犯人一个都没少,击毙了几十个劫车的人,没有活捉的,对方的一辆车把剩下的
袭击者救走了。这让在督军府等待好消息的他十分懊恼,见到儿子平安无事的回来,
又觉得十分安慰。
“有奸细!”徐宝山一拍桌子,碎了。
可惜了一张好桌子。
到底是谁,消息这么灵通。
徐宝山父子回家时,家里的人一阵惊恐,进京的时间和路线是保密的,除了家里人
,任何人都没可能提前知道。
但谁又忍心怀疑自己的家人,徐宝山做不到,他不敢去猜想告密者是谁,怕伤了家人
的心,也怕伤了自己的心。
张思倪打电话给徐赛璐说这几天被医院外派到重庆红十字医院执行任务,暂时没有办
法跟徐赛璐见面。
七十五)
“不行,过几天我们就要订婚了,你不去行不行?”徐赛璐直跺脚,“我爹现在
又不让我出门,你不过来陪我,我好孤单。”
“你乖,过几天你就能见到我了,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张思倪双手被反绑,
电话是被徐赛寒拿着的。
审讯室的灯很亮,这样的灯要持续照着张思倪很多天,照的他头皮发麻,连续两天
没有睡觉了,很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但是绝对不能说。
换上的是囚衣,面对徐赛寒,他只是低头,“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赛寒冷笑着,“既然张医生不肯说,那就一直在这坐着,坐到你想说为止。”
办公室里,徐宝山在抽烟,见徐赛寒垂头走进来,便问道,“那小子还那么嘴硬?”
“是,一早看出来是个革命党,就是不肯招,打听过了,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亲人,
都死光了。留他到今天就是想让他招出背后的人。”徐赛寒坐在沙发上仰头叹
气,“唉,就是难为我妹妹了。”
“别让她知道。”徐宝山一脸担忧。
睡前,徐赛寒跟沈淑娴说了来龙去脉,她没有表现的特别奇怪,自从嫁给她以来
,慢慢的成熟,再大的事情也是处乱不惊,以前遇见什么会惊惶失措一跳一乍的
那个小女孩死了。
“我有办法。”沈淑娴对徐宝山说。
这是让徐宝山对她刮目相看的最好机会,沈淑娴抓住了这个机会。
其实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沈淑娴自己也不知道。
沈淑娴坐车到了现场,小心翼翼的选了轮胎印,用墨汁画了存好,到红十字医院去了
一趟,下午才回到徐宝山的审讯室。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觉还是没有喝水,昔日意气风发的张思倪此时的嘴唇已经苍白
、开裂,显得人十分憔悴。
“是你。”张思倪虚弱的笑笑,“赛璐呢?你没跟她一起来?”
“我知道你是主犯。”沈淑娴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出来就可以解脱了。给你吃饭
,给你睡觉,给你见你心爱的女人。”
“你们没有证据。”张思倪哈哈大笑,“想把我除掉,没那么容易,我是英国国籍
,只要我自己不承认,徐老虎不敢杀我的。”
“我会让你承认的。”沈淑娴歪头看着张思倪。
沈淑娴从包里拿出三张涂料刷好的轮胎痕迹,“我刚才去了现场,看好了,张思
倪医生,第一张轮胎印是徐军长的吉普车的印记,第二张的印记是在红十字医院
属于你名下的一辆救护车的印记。”
“第三张呢?”张思倪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第三张是假的轮胎印!”沈淑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是用胶贴上去的,我在你
开的救护车的轮胎内侧边缘刮下来一点点。对了,我找人查了这种万能胶,只有在
扬州美美百货公司旁边的轮胎胶专营店唯一的王富发家里才有卖,前天半夜敲开他
家大门的那个人,操苏北口音,白色外套里露出的是黑色校服,头发的那一圈有长
期戴帽子的痕迹,所以买胶的不是当兵的就是学生。我去红十字医院查过了,你有
个表弟,叫张雨方,在苏北农学院唸书,对,就是他。”
有士兵把张雨方押了上来。
沈淑娴用尖尖的指甲抬起那个男孩的下巴,“应该不是你什么表哥,可能是一伙的,
你这种老货能经受折磨,这小朋友,年纪轻轻的,如果挖了眼睛又削了鼻子,尸体送
回他苏北老家,他父母可能要生不如死。”
张思倪大叫,“不要,不要,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
“哈哈哈哈。”徐宝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刚才的那一幕他全部都听见了,拍着手掌,
对沈淑娴赞许的看了一眼,不愧是徐家媳妇,心思缜密。
徐赛寒心里发冷,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答应我两点要求,我就告诉你我们到底还有多少人。”张思倪终于垂下高傲的头。
“只要你说,我徐宝山说到做到,我甚至还可能饶了你的命。”徐宝山看着他,下半
句没说出来,饶命可以,四肢废掉。
“我想在明天之前见见徐赛璐。”张思倪说道。
七十六)
尽管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徐赛璐看见张思倪的样子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好好的未婚
夫,现在竟然变成了父亲的阶下囚。
一杯热水放在他的跟前,叫卫兵把手松绑了,其他人都出去。
“为什么?”徐赛璐眼泪汪汪,“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我们曾经通过各种途径跟他商议北伐的事情,就算他不支持,也不应该扣留我们的
船只军火,还把他们全部赶尽杀绝。”张思倪低头,贪婪的喝水。
徐赛璐递过来一把锋利的叉子,“我给你做人质,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张思倪迟疑的拿起那把叉,站起来对准徐赛璐的喉咙,走到门口,徐宝山和徐赛寒慌了
,徐赛璐的命在她手上。
“爹,救我啊。”徐赛璐的脖子上已经有血滴下来,但只是扎破表皮。
“给我一辆车,我会在城门口放下她。”张思倪感激的看着徐赛璐。
双方僵持着,沈淑娴悄悄退了出去。
车上插了钥匙,在上车的瞬间,沈淑娴交代的那个神枪手以最快的速度结果了张思
倪,他的额头中弹,血咕咕的流下来,他手中的叉子落地了。
徐宝山赶紧过来对着张思倪的胸口补了两枪,他抖了抖,完全没有了呼吸。
徐赛璐蹲在旁边痛哭,“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沈淑娴抱着浑身抽搐的徐赛璐,“没事了,好了,咱们回家去。”
她并未回去,她觉得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眼泪也无法冲淡那
鲜艳的痕迹。
徐宝山冷冷道,“我最恨身边的人背叛我。”
张雨山在逃跑的路上被人跟踪,一枪打掉了脑袋,临死前说了一句北伐一定会胜利。
胜利、和平、安稳的生活,简单奢侈的愿望,一次又一次被摧残,一个人倒下了,千
千万万的的人前仆后继,为了心中的理想往前冲,枪林弹雨也从不畏惧。
我们应该记住他们的名字,张思倪、张雨山以及跟他们一样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
长眠于地下的英雄,为了今天的和平生活牺牲了生命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