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夜 路灯
这城，一下起雨来便是没日没夜地奔，水滴像箭射落地面，洼坑处处。在回家途中，我经
过了那条路。
“廿七灯柱”；这路从头走到尾，共有二十七枝路灯，可从没人敢确切数过：从前每逢雨
天──处绞刑的日子，每一根灯柱上总吊著两三个猛踢腿，垂舌瞪眼的人。幼时经过此路
，长辈定拉我绕道而行，免得被死刑犯失禁的屎尿击中。
那段恐怖的日子已经过了。我撑著纸伞，跨步走进这条路，开始默数：一、二、三……路
灯昏黄光晕在骤雨中模糊不清，数了十五六枝以后，开始有些混乱了，幸亏路十分笔直，
我打算回头再数一遍。在转头瞬间，雨似乎变得更大……
来时路上的灯柱，挂著一串串哭泣的死尸，泪滴从没有眼珠的眶里伴随血水喷出，有些灯
柱像结实累累的果树，尸体垂到地面上，舌头扭动着。我惊惶退避，拔腿便往家的方向跑
──谁还管这条路有几根灯柱？另一头的灯柱也同样挂上了无数具尸体，我避开那些血水
脓液屎尿，冲向路口。
马路对面，恰巧也有一根灯柱，全新，没有挂上尸体的，我得救了。
“二十七。”不知是谁在喃喃细语，当我听见随之而来的煞车声，我飞了出去，吊挂在路
灯纠结缠绕的黑色电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