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生活被筹备婚礼和装潢新屋压缩到某一种境界之际,
感觉上外面的社会好像发生了很多事……XD
譬如:最近同事很爱谈论的“星光帮”、王葛格完投穿白袜,
又或者是马王配破局、 CSI第七季快播完了……这些我全都一知半解;
最多,就是“奇摩新闻标题”那种程度的接触而已,
如果有时事随堂测验的话可能会真的考零分。
现在我对铁门、厨具,还有木工师傅的价钱比较了解,
还有年底有哪几天是好日子之类的(笑)
这很奇妙。颇有一种“身在红尘,却与世隔绝”之感~~~~XD
放学后的魔法师(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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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闪开!”我低头吼著,眼压大到仿佛要爆出血来。
改边抬头,正好看见扭曲的黑影挟著灰白色雾丝坠下,
叫了声“阿娘喂”,手脚并用的逃开来。
特拉瓦迪兹的残躯落在台阶附近,转眼又灰化大半。
我松了口气,忽然看到黑雾“飕!”射出无数细丝,
有的黏住砖墙,有的黏住台阶旁的灌木丛,
活像电影里蜘蛛人从腕间喷出的蜘蛛丝。
几公尺外的改边停下脚步,赶蚊子似的用手拨著头脸四周,
原地乱转几圈,一跤坐倒。黑影的灰化并未因此停止,
不过几秒钟光景,残余的黑雾变成灰濛濛的一团幻影,
风吹影散,湿漉漉的风里只剩下行道树间的沙沙叶摇。
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
灌木上沾黏的黑色丝线如液体般渗入枝叶,剧烈摇晃起来,
黑渍慢慢扩大变浓,隐约浮起一团雾气,
仿佛有个小一号的特拉瓦迪兹在树丛里增生──
唯一与已毁的本尊不同的,是新成形的雾气不再灰化消散;
不管“它”是什么,都不再是原来那个被匕首划到的特拉瓦迪兹。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急忙转头,才发现魔女脸色灰败,细小的嘴唇歙动着,
“真理之问”的波动乍现倏隐。
她敲破月台贩卖机的玻璃,随手抓出一份报纸,
连手带报纸“轰!”一声,冒出青白色的烈焰!
魔女小手一挥,青火乱窜的报纸如流星般飞落灌木丛里,
连同增生的黑雾一同燃烧殆尽。
“那是什么东西?是‘附身术’弄的吗?喂……告诉我!”
我随魔女跑下电扶梯,连交换眼神的空档也没有,
发疯似的往站外狂奔。
“──是融合术!”
匕首上的宝石发著光,传出阿索斯威严的声音。
“附身术是附在与自己相近的活体上,魔法师与宿主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融合术却能跨越物种的藩篱,把两体合而为一。”
(所以……特拉瓦迪兹是想把自己的“碎片”,跟矮树融合起来吗?)
“融合之后的既成物,既不是施术者、也不是宿主,
而成为‘存在上的第三者’。”阿索斯严肃的说:
“所以,融合术真正的作用并非融合两物,而是‘放弃存在’。
这是破解诅咒或言术的一种手段。”
──同时,也是破解阿索斯“剥夺存有”的有效方法!
我忽然懂了。
被匕首划到的生物,存在的自然合理性遭受破坏,
只有消失一途;特拉瓦迪兹第一次被刺中时,利用他的雾化异能,
将自己一分为二──“被匕首刺中”的那个特拉瓦迪兹于焉消失,
“没被刺中”的则得以留存。
但特拉瓦迪兹毕竟不是海星或蚯蚓之类的低等生物,
能反复承受分裂复制的过程,当二度被匕首划到时,
只好抛弃自身的存在,与其他生物融合成“存在上的第三者”,
使“剥夺存有”的诅咒失去对象,借此存活下来。
问题是:什么叫“存在上的第三者”?
在定义中,既不是特拉瓦迪兹、也不是灌木树丛的融合物,
到底算是什么?是动物或植物?会保留特拉瓦迪兹的记忆,
还是拥有植物的特性?
我和魔女急促的脚步声一路横过空旷的捷运大厅,
余音在无人的夜里铿然回荡。
“强势的一方会保留最多的属性,甚至全无改变,
仅仅在存在的定义上,成为全新的第三者而已。”
阿索斯低声说:“很遗憾,虽然仍有相当的不确定性,
但魔法师不管是融合前或融合后,通常都属于强势方。
高等的魔法师甚至把融合术当作转换身体,或解除诅咒的手段。”
魔女冲出捷运站,对着垃圾桶施展法术,轰的一声,
燃起青白火舌的金属箱子应声爆裂,无数青焰散开,
被沾上的树木花草无声无息地燃烧成灰。
“还有吗?”我迎著风大叫。
远处似乎有车辆开始减速,已有人注意到这里的骚动。
“不知道。”
魔女冷静的回答,小手一挥,捷运入口处的饮水机猛然爆开,
沾著青焰的水柱哗啦啦四散飞溅,靠近台阶的花树无一幸免。
“退开!你被沾到也会死的。”
不能直接以魔法伤害生物,这是身为“古神守护者”的禁制,
但间接魔法对生物的威力仍不容小觑。
由于无法判断特拉瓦迪兹的“碎片”到底飞多远、
飞到了什么地方,除非把周围的动植物通通毁灭,
才能确认其死亡。
“改边,快到捷运站里去!”建筑物中的生物远比站外来得少,
此时反而安全。我回头搜寻他的踪影,忽然呆住。
改边坐在地上,脸颊、手臂溅满墨迹般的黑渍,
那一块块的黑色斑痕宛若活物,持续蠕动变大,
逐渐占满他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
改边张大嘴巴,全身慢慢被窜起的黑雾所包围,
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魔女平举右手,对他伸出食指,嘴唇微微开启。
“等等!”我阻止她:
“没……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也许……”
魔女低声唸著咒语,从乙太天空降下的能量场瞬间淹没了我。
青色火焰窜出指尖,魔女指著改边身前的人行道。
那种诡异的魔法火焰连水都能烧得一干二净,
她只要让改边坐着的那块地砖烧起来就行了。
“住……住手!”
我扑上前去将改边按倒,以身体遮护着他。
改边身上的黑气疯狂窜起,将我团团包围,
蛇一般的雾丝不停啄着我的身体,
但两大阵营的法术对我不起作用,
黑气的侵入意图也只是徒劳而已。
“停步!”魔女才上前些许,阿索斯立刻阻止她。
“留心,小女孩。即使是妳,一旦被融合术沾上,
身体意志也可能会被夺走,我不准妳再前进了。”
魔女转头看着我。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好……”
在说话之间,改边身上的黑气持续攀附周围的花草昆虫,
一一沾黏回来,很快他的头脸身体覆满各式各样的异物,
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而我的声音镇静到连自己都害怕。“……请妳试着救他。
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请……请妳一定要救救他,
不能什么都不做。拜托妳!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少年,融合术是无法逆转的,它和附身术并不一样。”
阿索斯的口吻异常严峻。
“你的朋友已经不存在了。一旦融合进来的生命能量越多,
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特拉瓦迪兹的意识就可能会复苏。
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让开吧,少年。”阿索斯说。“别让你朋友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我差点笑出来,一股血气冲上脑门。“他并没有打算要牺牲,阿索斯!”
“死亡通常都不会是人们自身的选择。”阿索斯平静的说。“一千年来,
我看过数不清的战争,那些在历史上、在传奇里为人称颂的伟大英雄,
面临死亡时多半与常人无异,会恐惧、会犹豫,会心存侥幸;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他们情愿活着回去。”
“相信我,少年,死亡并不会彰显伟大。真正伟大的是:
无论面对何等景况,都有做出正确决定的承担与勇气。”
我垂下视线,却不得不把头转开。改边变成枯叶蝶茧似的丑陋团块,
已到了我不忍心多看一眼的程度;四处乱卷的黑气却丝毫不见止歇,
随着吞噬的东西越多,似乎有加速蔓延的趋势。
特拉瓦迪兹毁灭了自己,却坚持留下伤害,永无休止。
魔女安静的看着我。
“让我来吧!”她轻声说,指尖燃起一小朵青色火焰。
“等一下……”
“不能再等了!”阿索斯打断我:
“小女孩,那一团生命能量已经开始变化,
再拖下去,特拉瓦迪兹很可能会再出现。”
但魔女只是静静看着我,一动也不动。
改边,我在心里呼唤。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免惊啦!”
他豪迈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跟遇事落跑的卒仔行径完全搭不起来。
“有什么代志,林北给你靠!”
乱讲!我忍不住笑起来。每次都是我罩你,耍什么狠啊!
“好啦好啦!拢是你啦,你尚厉害!”改边咂咂嘴,一副老大哥的模样,
背起书包往教室外头走:“先讲乎好。这摆是林北让你喔,下捣要还喔!”
那……就这样吧。
“小心!”魔女突然大叫。
抬头一看,乱窜的黑气不知何时已如烟柱般粗壮结实,
三四条触手似的戳入地中,铲起一片六十公分见方的铺石砖,
挟著扑簌簌的落尘,猛往我头顶砸下!
魔女手一挥,另一块铺石砖应声飞起,
将黑气缠绕的那块远远击出,在我身后的站墙轰然迸碎!
马路上两三辆汽车停住,刺目的车头灯交织成一片光网,
映出半空中坠下如针的长长雨丝。
雨越来越密,落下的间隔也越短,头顶、背后开始有湿濡的感觉。
随着车门打开的声响,几条人影逆光行来,错落的呼喊由小而大:
“发生什么事了?”、“赶快打电话报警!”、“有人受伤吗?”
还有踩着地面积水的、啪踏啪踏的脚步声……
但他们不会看见什么的。
我双手紧握著匕首阿索斯,尖端刺入了石砖里,
原来被压制在下方的雾块已经变成半透明果冻,
影像越来越淡、越来越淡,被飞箭似的细雨飕飕穿透,
终于消失不见。
魔女以稍见恢复的法力,制造了一个范围很小、
但密度很高的幽化空间,把围观者都挡在外头;
小手轻轻一挥,我手里的阿索斯又回到她身边,
像灵体般悬浮在半空中。
终于结束了,我想。这夜真是漫长得难以想像。
“送你回去吧?”我知道她指的是活化任意门。
“不用了,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独自走在人行道上。
因为下雨的缘故,即使已经接近清晨,天还是一片灰墨似的靛紫,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没有醉汉、没有警察,
没有四处游荡的不良少年……什么也没有。
我陆续走过四家亮着鲜艳招牌的便利商店,耀眼的霓虹有种沈静的虚假。
若非偶尔有汽车疾驶而过,铲起一片浪头似的水花,
我会以为自己走在一个巨大的幽化空间里,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奥菲丽娜用“真实之眼”,检查了我身上所有与改边有关连的线,
以魔法制造外壳,把那个叫“塔洛斯之心”的机件放置在心脏部位。
“他自身的存在已被融合术破坏掉了,
我是依照你的记忆制造出人偶来的。”魔女解释:
“因为你不受两大阵营的魔法影响,还留有十分清楚的线的缘故,
如果跟在它身边一段时间——譬如几个钟头,甚至半天一天——
人偶就会越清楚地反映你的记忆,越来越像你印象中的那个人。”
“需要多久的时间,周围的人才会忘记他的存在?”我问。
“要视回收‘塔洛斯之心’的时间而定。通常越晚回收,线消除得越干净,
在亲友的记忆里就越不显得突兀,不会有残像般的零碎片段跑出来干扰。”
“我会忘记他吗?”
魔女摇头。
“两大阵营的魔法对你无效。况且,人偶是依赖你的记忆而存在,
如果你忘记了他,人偶就会消失。”
真是讽刺极了。
我连自己的过去都想不起来,它却必须依赖我的记忆为生……
我打量着人偶的背影,从这个角度望去,
它只是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而已,
简单到跟“史瑞克”里的姜饼人差不多。
那个黄铜色的复杂机心在果冻人的左胸飞快转动,
我几乎可以听见密集而单调的唧唧声。
如果不是拥有这双魔法无效的眼睛,根据魔女的说法,
其他人看到的是个活蹦乱跳、吊儿郎当的普通国中生,
问话会答,会吃饭、走路甚至偷看女生换体育服,
跟真的改边一样——就算在魔法师看来也是。
至少她看到是如此。
在这个世上,很可能只有我,不被这样的伪装魔法所蒙蔽。
我跟着果冻人一路回到改边家,它果然从鞋柜右下第二层的鞋里摸出钥匙,
顺利的开门进屋。果冻人来到改边的房间,一屁股坐上了床沿,呆呆不动,
半晌才拉开棉被平躺下来,机械化的动作相当迟钝。
但我知道房里如果有别人的话,可能会看到改边丢下书包、
脱掉衣服,瘫在床上翻漫画之类……只是我无法看见罢了。
平常这时改边一定睡死了,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果冻人自动上床就定位。我坐在床沿,明明身体已经累到爆,
却一点睡意也没有,随手翻著桌上的东西。
书桌的大抽屉夹层里有黄色书刊,A片藏在床头五斗柜,
比较常看的就放在电动光盘的盒子里,“当着我爸的面放进机子,
他都不知道我等下要看片咧!”改边经常向我炫耀他的英勇行径。
现金在衣柜最底层的抽屉,跟他妈妈唯一留下的那张照片放一起……
改边的房间我熟到跟自己家一样,这些不用看早已经知道。
桌上有一张他爸的照片,
装在相框里,我盯着那张其实才见过本人一次、
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面孔,试图在记忆里再复习一遍。
其他照片就随便用图钉或磁铁固定在书桌各角落,
也有掉在夹缝或压在塑胶垫下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照。
照片里有我——只有背景的就是了。自从改边知道我的秘密,
就经常替我拍照,帮我确认“病好了没”——此外还有班上几个同学,
以及改边偷偷喜欢的隔壁班女生。她叫……嗯,想起来了,叫孟君妤。
那么,上学期他喜欢的那个大奶妹呢?
我帮他送过情书的那个?到处都找不到,
可能跟她后来直接把情书交给导师有关……
但里头没有改边。拍照的人,通常不会照到自己。
至少……会有一两张吧?这家伙神经也太大条了。
偏偏就是没有。我把所有的照片都平摊在桌面上,
其中却没有任何一张有改边的脸孔,我拖下抽屉、
打开衣橱,把他藏片子的CD盒通通打开,
整间房里却没有相簿、大头贴之类的东西。
我想不起自己的长相……现在,连改边的脸都要忘记了吗?
盯着床上平板的果冻人脸,突然一股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
为什么只有我不受魔法蒙蔽,为什么只有我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人偶的存在,必须依靠我的记忆?
为什么改边不听我的话跳上出租车逃走,为什么他又要跑回来?
为什么我不干脆答应特拉瓦迪兹的条件,
为什么我要把我们都卷进这个莫名其妙的事件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以为我会昏倒或睡着什么的,但是并没有。
回过神时,我才发现自己把脸埋在手掌里,
泪水无法控制的涌出眼眶。
下著雨的早晨一如黑夜般深沈。
我咬著牙,在改边的房间里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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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