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我是嘲风
皇宫之中，最高大宏伟的建筑－－祥龙殿，是皇帝与百臣早朝的场地，其
正后方的长生殿，前半有时作为特别招待皇亲国戚饮宴之所，后半部为帝王寝
宫。
此刻的长生殿，聚集了这世间地位最高的六个人之中的五个－－皇上、二
王爷、三王爷、四王爷、长公主。
剩下的一个是太后，太后久居深宫，甚少出现。
后宫原有最大的五个宫殿，分别住着德妃、容妃、言妃**（注一）、贞妃
、顺妃**（注二），其中德、容、言三殿又大于贞、顺二殿。但好几代前，言
妃被黜，连带言妃寝殿整幢被铲平至地，史官却无记载，已成后宫不解之谜，
剩下四座贵妃寝殿也成了奇异的排列。
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我栖坐的地方正是祥龙殿的屋顶，如果没别的
事做，我就是暗暗观察著下头的人们，最常被我观察的，自然就是在这社会地
位最高的这些人。
当然，我只能看，只能看着他们。
“二皇弟，朕听说－－你准备纳第九位妃子？”皇上懒懒端起白玉杯。
二王爷脸上立刻做惊诧之色。“皇兄已经知道了？臣弟今日便是要来禀告
此事。”端起笑。“敬英明睿智的皇兄一杯。”
三王爷怀拥美姬，暗示美人将酒杯送至他口边。“王兄，你纳的王妃怎么
比皇兄还多啊？”
二王爷倏地放下杯子，却笑着回道：
“至少孤王是将她们接入府里好生养著，不像三王弟玩腻了就撤手。”
三王爷和他搂着的美姬立时一僵，脸色尴尬。
长公主重重放下白玉杯。“大皇兄今日召元月过来，所为何事？”
长公主封号怀仁，便是元月，方才匆匆自民间返回宫里，身上衣饰仓促间
不及扮妥，较平常朴素许多。她长相并不顶美，只算清秀，但凭势贵－－她生
母就是当今太后，北方望族的后代长女，传说因为身份而被先皇强行娶做皇后
，安定政权。
当今圣上是嫡长子，也是太后所出，因此特别宠爱长公主这名幺妹。其他
三位王爷都是贵妃所生，生母皆不相同，分别为德、容、顺三位贵妃所诞下。
这些都是些枝微末节了，我们回到大殿上来。
听了长公主的话，一个皇帝、三个王爷立时觉得扫兴，这个皇妹太过正经
，平时虽然和睦，但一向不与他们一同饮宴，要不是今天有重要名目，才不会
找她来哩。
这些事我自然一清二楚。
“国师即将传位，朕召现任与新任国师过来，先见见朕的手足们。”皇帝
笑笑。
“国师？”元月挑眉，“人怎还没到？”
此时，厅门口站着的两名太监高呼，“国师到－－”
元月稍微缓了脸色，三王爷却趁势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皇帝召见，竟然姗姗来迟！”
四王爷插嘴，“是啊，岂有圣上苦等臣民的道理？”无论何时看他都是神
情傲慢。
随着太监喊声进来的人正是慧宗与济海，几乎可以称为这个国家里面地位
第六高的护国法师，和乾坤阁主同样，能够和宰相平起平坐。
他们接到长生太监的通知，便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匆匆赶来，一身的风尘仆
仆。
“皇上、王爷、公主恕罪。”慧宗躬身。“老臣适才正在处罚一名劣徒，
因此门人未能在第一时间通报长生公公到临宣旨。”
济海等师父说完，一样躬身。“请皇上、王爷、公主恕罪。”
皇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罢了罢了，皇弟别太计较，朕与你们也有许多
时日未曾好好聊聊，刚好得此良机说些话，不也挺好？”
王爷们都连连答是，慧宗与济海马上谢恩。
元月正觉无聊，一想不对，连忙问道：
“国师，你方才说－－处罚谁？”
“回公主的话，是一名触犯门规的劣徒。”
“嗯？”元月微微撇唇，子夜般黑的眸子轻轻瞇起。“到底是谁？说清楚
点！”
慧宗平时受皇帝礼遇，极少受到这种被叱喝的待遇，仍是眼观鼻、鼻观心
，连眉头都没抬过，声音平板。“秉公主，是十三徒李唐岳。”
“李唐岳？”元月惊诧，想起那个今日午后在茶馆遇见的少年，心里一股
亲切感油然而生，是她帮助过的人哪！“他怎么样了？”
“私自出门，罚杖责五十。”
“什么？只不过是出个门，也要杖责五十？”元月不满。
“皇妹？”这下皇帝也看出不对劲。“妳认识他？”
“我……”元月一听，糟了，今日私自出宫，没打算要告诉皇兄的，难道
要自己露馅儿了？
慧宗与济海心下也奇怪，却谨守礼貌不敢出声。
也罢也罢，皇兄们横竖不会责罚她，眼下李唐岳不知道伤得怎样，救人救
到底吧！“皇兄，我……”元月叹口气，“今日白天里，我同千忍偷偷去宫外
玩儿。”
“太乱来了！皇妹，妳乃千金之躯，要有闪失，一万个侍卫也赔不了妳的
命来！”二王爷出声斥责。
“王兄，元月知道。”元月转向最心软的大哥，“皇兄，李唐岳是因为我
才耽搁了回去的时间，皇妹于心不忍，你叫国师把他送进宫里来，让御医替他
看看伤势如何，好不好？”
“这……”皇帝有点为难，想了想，还是应允。“好吧！但妳不准让他与
妳太亲近。”
元月眉开眼笑，“谢皇兄～～”
慧宗诧异，心想：
慧镇不是向皇上说过李唐岳身有杀性的事了？怎么皇上如此爽快？
对呀～～啊，是了，以皇上的记性，一定是转头就忘了。我想是如此。
“皇上，此事恐怕不妥……”
皇帝挥挥手，“国师什么都好，法术也厉害，就是人太无趣了。宫中这么
多双眼睛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你就快点把他送进宫吧！”
慧宗见无法阻止，眉目隐含忧心，却不得不同济海退下。
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正戮力思索什么，神情隐隐的不安。
我不懂他们不让李唐岳进宫来的理由，那人如果来了，这宫中必定不会再
如此无聊。
更重要的是，后宫的妖孽就要明目张胆地出来了－－
是的，我是神兽，拥有神法，能趋吉避凶破火灾，但别忘了我并不能离开
祥龙殿的屋脊。
＊＊＊
注一：班昭所论〈妇德〉中的“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宫中嫔妃不必纺织、
不必洁齐洒食以奉宾客，故有“德妃”、“言妃”、“容妃”三者，无“功妃”一位。
“
妇德︰不必才明绝异，
妇言︰不必辩口利辞，
妇容︰不必颜色美丽，
妇功︰不必工巧过人。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妇德；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
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妇言；
盥洗尘秽，服饰鲜洁，
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妇容；
专心纺织，不好戏笑，
洁齐洒食，以奉宾客，是妇功。”－－汉‧班昭
注二：妇之德首重“贞”、“顺”，故取贞妃、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