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贴文第二弹!大家请慢用~~~~(笑)
放学后的魔法师(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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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问他“你成功了没有”──就算结果终究徒劳,
一点都不影响我对这件事的观感。这二十年有没有白费,
答案早已不言自明。我认为,从老铝下定决心那一刻起,
这份坚持就已经帅到爆炸了。
老铝却坚持与我分享他的“成果”。
他抱出一大捆的图纸,重重放在陈旧的红木大办公桌上。
“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写出了‘物质还原术’的咒式结构──”
老铝看着我,笑容里带有几分孩子似的腼腆。
“我很想这样跟你说,不过很遗憾魔法师不能说谎。
我猜你大概看出来了,我是个依赖法器才能施法的别脚魔法师,
如果有其他同业在场,说不定会对我自称魔法师这点很有意见。”
他耸了耸肩。“我一辈子没看过半条古法结构式,这些纸头里记录的,
是我自己瞎蒙出来的东西。就算好运蒙对了,也没有足够的法力验证,
那条水晶念珠贮存的法力已经快被我用光了,我没有补充法力的能耐。”
“我很荣幸能够看到这些。”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假如有哪个魔法师想从我这里窃取你的心血,
我绝对会乖乖的随便他弄,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不讲义气。”
“不会。拷到垃圾是对盗版商的最大惩罚,
我们要同情人家。”
我们俩哈哈大笑。
古法的咒式结构无法以文字来记录,老铝用的是航海图。
那一卷一卷的打格图纸里,绘满了数不清的线条与描点,
以各式各样的颜色。在解释瞎蒙版的“物质还原术”前,
“我得先教会你‘同化术’的咒式结构。”老铝说。
同化术是最基础的魔法,简单到超越阵营、流派,
几乎没有可以再解释分析的空间;我唯一要做的,
就是找到自己的方法把它背起来。
咒式结构的层级高于语言文字,所有我们习惯记忆东西的方法,
对“记忆魔法”这件事毫无帮助,硬套上去只是找自己的麻烦。
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如果要勉强将老铝发出的一连串声响,
当成一段不具意义的文字集合来背,到最后你会很痛苦的发现:
他甚至连每一次唸的“字数”都不太一样,头尾完全拼不起来。
拘泥在“合不合理”的问题上,反而是划地自限。
我的记忆法,是用流行歌的旋律加上 rap,
再佐以类似理化课本里的元素周期表概念,
效果出奇的好。
“你很有天份。”老铝夸奖我,眼里的惊奇一点也不像是作伪:
“可惜我不认识什么有来头的魔法师,要不然帮你引荐一下,
说不定将来你会变成有名的大魔法师,甚至成为大议会的一员。”
“我很满足了。”我严肃的说。“不是随便哪一个魔法师,
都能写出‘物质还原术’的古法咒式结构这么威的,老先生。”
老铝乐得要命,教完“同化术”,
又继续解释图纸上的物质还原术。
等我察觉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明明是莫名奇妙、毫无道理的东西,
我却学得忘记了时间,就像玩拼图一样:
你呆看着一地散落的零星破片百无聊赖,
回过神来,才发现它居然消磨了你一整个下午。
时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除了那个看似快完成、
却还需要再花一点时间的彩色图板。
粗劣的廉价印刷图案谈不上吸引人,
只是一片一片的将它们归位令你感到心安。
老铝一头热的教学拯救了我,当黑夜降临,
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比白天的时候更平静。
在下午,有几次我几乎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鬼萝莉魔女、阿索斯、古神守护者及刺客,
还有被附身术挟持的改边....但此时此刻,
我很庆幸这些仍由我独自承担。
“我没本事做你的老师。”临别之际,老铝忽然说:
“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想把这些都留给你。”
“为什么?”
“只有在愿意认真看待的人眼里,这些才有价值。”
“你是说真的?”我受宠若惊。
老铝笑着看我,眼神毫不动摇。
具有限定意义的语言就是诅咒;
只要双方认定一致,所有权就可以转移。
“我接受。”
他咧嘴笑起来。“那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
到底有什么事困扰着你?毕竟我们也算熟了,
你还是我的遗产继承人。”
我笑了笑,气氛尴尬地沉寂下来。
不需要再扯进无辜的人了,改边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我不认为老铝会是魔女或特拉瓦迪兹的对手。
“等我们再熟一点,我就告诉你。”
我试图转移话题。
“老铝,”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为什么是物质还原术?
古法这么深奥,能研究的这么多....为什么是物质还原术?”
老铝笑了笑,目光飘向壁上的阴影间。
夕阳消逝后,那里整排的相框不再回映着橘红色的光,
最前头的结婚照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剩下末尾几帧,
照片里老铝不再年轻的妻子罕有地绽开笑容,
拥著长成婷婷少女的女儿,还有陪着两人的、
另一名笑意温煦的陌生中年男子....
“等我们再熟一点....”老铝随手叼著空的海泡石烟斗,
小眼睛的尾端瞇起一片蛛网,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等我们再熟一点,我就告诉你。”
下过雨的街道上,空气里带着钻刺鼻腔的溼冷。
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大片水花,行人纷纷走避,
我踩着红砖上坑坑疤疤的水洼,穿越夜幕里的残光流影,
回到了有着小小的红锈铁门的公寓。
家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你还没吃饭吧?”妈刻意地笑着,低头钻进了厨房:
“今天有番茄牛肉汤配面疙瘩喔!我热给你吃。”
坐在桌边的姊姊抬头看我。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墙壁上的时钟指著八点十五分。我很讶异她今天居然不用补习。
“你们导师今天下午打电话来,说你请了病假,
想关心一下你有没有去看医生。”姊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跑到哪去鬼混了?梁克新!”
梁克宁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是个废话不多的女生。
虽然她没说什么,我可以想像妈接到电话后手足无措,
慌慌张张把她从学校叫回来的样子。
放在玄关的雨伞还在滴水,姊姊肩上搭著湿毛巾,
溼漉漉的头发拢在颈后,黑与白的对比分外眩人。
她在街上找了多久?都找过些什么地方?
我的朋友里,她唯一认识的也只有改边──
我全身毛骨悚然。
“妳去杨翰明家了吗?”回过神时,
我发现自己抓着她的两臂用力摇晃,
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血红或幽影。
姊姊吓得说不出话来,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挣开我的双手,气势汹汹的瞪我:“你干什么!”
──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被附身的傀儡。
我松了口气,强烈的疲惫突然涌上身体。
凌晨两点还有一场战斗,我突然失去了与她纠缠的力气,
软弱地垂下肩膀,拖著书包走进房间,随手将房门带上。
“梁克新,你出来!”姊姊在房门外头尖叫着,
我听见椅子一甩的声音,掺杂着妈细碎的唠叨。
妳们....已经快到临界了吧?我仿佛可以计量出门板之外,
那不停扰动堆叠的恨意浓度。麻烦妳们,只要再忍耐一下,
就好了。过了今晚,说不定我再也不会回来。
闭上眼睛前,老铝的声音又回到我的脑海里,
就跟下午的时候一样清晰。
“‘食尸鬼’是一种非常强力的诅咒,可能来自生魂,
也可能来自死灵。如果是死前的执念,那必须是非常强大的意志才能办到;
据我所知,大部分的‘食尸鬼’都是来自活人的诅咒,一点一滴日积月累,
等成形之后就很难收拾了。这是食尸鬼的第一个特征。”
“有人说我中了食尸鬼的诅咒。”
“你发生过什么异常的情形吗?”
我把看不见镜中倒影的事,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
还有阿索斯说的,两大阵营的魔法似乎不能对我产生作用等等。
老铝沉吟半晌,翻了许多藏书。
“看来你确实是中了食尸鬼的诅咒。这种强力的诅咒属于中立之力,
就跟不小心害死猫的时候必须承受厄运一样,是属于自然力的一环,
强大到足以改变你的身体;影响所及,不管混沌或守序阵营的魔法,
都无法盖过这个诅咒的力量。这是食尸鬼的第二个特征。”
我不懂。这么可怕的诅咒力,到底是谁对我动的手脚,
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食尸鬼的第三个特征,也是它之所以如此强大的原因。”
老铝看着我,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那样的眼神我曾经见过,不同处在于:
特拉瓦迪兹还带着浓浓的讥嘲与讽刺,
魔女的却是在冷淡中掺杂了些许悲悯。
“食尸鬼的力量,来自于血族。”老铝慢慢说著,仿佛怕刺痛了我:
“只有骨肉至亲的诅咒,才能产生足以匹敌自然之力的强大。”
“诅咒你的,必定是你最亲、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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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