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雾(五)
从朝雾那天险些坠楼开始,范府上上下下的人自动开始会盯着他们两人的举动。
外面的流言也传得难听。
“还未出嫁的姑娘家,在阳台上与男人单独相处也就不提了,坠楼的事情也不知
怎么发生的,但被救起的时候,肯定被摸光看光了吧?这样谁敢娶她呀--”茶馆里
,茶客甲大声的说道。
“凭她的家世跟美貌,不愁没人娶哪!”茶客乙接话。
“所以才敢这样玩……啧啧啧。”茶客甲露出艳羡不已的表情。
后来,蓝堂嘉和朝雾各自放出婚约解除的风声后,也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
“欸欸,你听说那个骄傲的蓝乐师跟‘梦红楼’的花魁怀丝姑娘解除婚约了吗?
”酒馆内,酒客甲叫了一碗酒,在认识的人旁落坐。
“早听说了~你消息很慢哟!”酒客乙笑咪咪。
“什么!他竟敢抛弃怀丝姑娘!他自以为是谁呀~~”酒客丙忿忿不平。
“关你什么事啊?人家可是有才华有脸蛋有手段,现在还有范家庇荫,你拿什么
跟人家比?”酒客乙敲了他一记。
“说、说得也是。”酒客丙摸摸鼻子,“蓝乐师到底为什么跟怀丝姑娘解除婚约
?难道他要攀上范家了吗?”
“人帅真好啊。”酒客甲喝酒喝到一半插嘴。
总之众说纷纭,但大家都公认最伤心的莫过于怀丝,最开心的大概就是其他爱着
蓝堂嘉的姑娘们吧!听到这消息莫不摩拳擦掌,准备各显神通去勾引蓝堂嘉。
对于范朝雾的猜测则各种皆有,有人凭借之前坠楼事件,猜测朝雾喜欢蓝堂嘉,
也有人说她是被蓝堂嘉诱拐,至于她自己,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为什么蓝堂嘉
去找怀丝姑娘讲一会儿话,回来后却像没事一样,过几天婢女丹秋就神秘地跟她说外
面传言满天飞,都说蓝堂嘉抛弃了怀丝姑娘,要娶她范朝雾。
但无论如何,那份喜欢的心情始终都在,朝雾常常借口心情不好、或是什么的,
跑去听蓝堂嘉弹琴,蓝堂嘉也很乐意弹给她听,反正弹什么由他决定,要抒发心情或
是要给她感动,都由他。
范朝雾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如晨间雾气悄悄地飘过来,不知何时已经覆在他心上
,越看她越顺眼,个性可爱(好逗)又温驯(听话),外貌又很有水准,简直不可多
得呀。
李师傅李向晚居中劝过朝雾几次,朝雾如往常一样乖乖应声,却还是会跑去找蓝
堂嘉,后来李向晚索性不再劝,只用忧虑的目光看着朝雾。后来朝雾有时会选择回避
她的目光,她只好撒手不管。在她眼中,朝雾的感情就像她当年一样,不知道是一厢
情愿的喜欢、或者说是迷恋呢,唉,担心死人了。
后来,范老爷、范夫人也听说外头的流言,但下人们私下流传的话语,气得下了
一连串禁令,也分配下人专门监视,务必要拆开他们两个。
朝雾被严格禁止单独与蓝堂嘉相处,即使只是他弹琴她听琴,都必须在大厅里,
至少三个下人在场服侍--这是指老爷夫人都没空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蓝堂嘉怎么可能过得下去?他最痛恨不被尊重啊,这点朝雾也清楚
得很,但是她不习惯反抗,当久了娇滴滴、从无意见的大小姐,像是从小被剪了羽翼
、又被单独豢养的鸟儿,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做飞。
于是他借故出府的频率越来越高,即使在府内也很可能是喝到烂醉的状态,范老
爷和范夫人也开始不能容忍这个人的存在,他们是敬他三分才气,这人却敬酒不吃吃
罚酒,虽然不能确定上次是否他故意招惹女儿,但只要有一分的可能,就不能容他!
***
她还清楚记得爹娘要赶蓝师傅走的那一天,原本是瞒着她的,但她不小心听见了
下人的言语,匆忙赶到前厅,一听之下,果然是要赶他走。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顾婢女的拦阻,冲出去跪在父母面前。“爹、娘,请原
谅女儿不肖……”说到这里,真的说不下去。她哽咽。
她清楚看见范老爷气得发抖,可见他有多怒。“妳说!妳说清楚,我范文养出来
的女儿是怎么不肖!”
“我……”朝雾回头看了蓝堂嘉的表情,是嘲讽的,但她还是毅然决然说下去,
“女儿倾慕蓝师傅,不希望他走。”
蓝堂嘉根本是站着,昂着脸,像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他的视线缓缓放低,停在
她脸上,勾著的笑好刺人,像是在说,“妳只能说出这种程度的话吗”。
但是范夫人和范老爷毕竟是父母,很懂她,范夫人立刻过来拉着她的衣袖,泣不
成声,“妳这孩子何苦跟妳爹作对呢……快起来,不要在这胡闹了,妳爹要发怒的。”
范老爷闻言更是火冒三丈,随手拿起茶盏就往酸枝木桌上砸了!
碎片四溅,像是宣告一切无法挽回,范老爷痛心白养了女儿,范夫人恐惧这个家
要支离,朝雾陷入伤了父母或是失去蓝堂嘉的两难。
一滴两滴,离得最近的朝雾颊边被碎片划伤,留下鲜红的血,那么像泪,缓缓滑
下。
“你走!不要再来勾搭我的女儿!”
蓝堂嘉不置可否的转身走了,也许他心中也觉得离开比较好,也许他只是看够了
闹剧。
走了两步,他弯下腰在朝雾耳边说道:“既然给了妳孤单,我想我并不需要再认
为自己给妳太少温暖。”语气很轻,音量很轻,却像刀一般残酷,是他一贯的说话方
式,但以前从未这样赤裸裸的对她显露。
两行泪流下,心被他言语的利刃剖成两半。她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男人,难道他
只有在对着琴时才能够温柔得纯粹一点、不要那么残忍?他就好像是包著糖衣的毒药
,还有说明书哄骗她吞下,也或许只能说她太笨。
她吸气,想缓和那种瞬间哀痛逾恒的情绪,但是伤心,岂是说不要就不要的事情
?那一刻起,心痛得无法呼吸,无法呼吸。
范夫人注意到朝雾的异状,倾身过来扶起她,“来,我们进去,那种男人就放他
去吧!不要理他,哦?”
她连回头看一眼门口的力气都没有,像个破娃娃般的被范夫人半拖半扶进去房间
,水眸黯淡无神。
窗框上,两只蛇的眼睛静静看着这一切,直到朝雾被扶走,转身轻轻“嘶”一声
溜走,速度快得吓人,如果有人看见,也只能看到一抹紫色的细长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