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房中,亮晃的灯光刺着她的眼,扰得她的麻醉药发挥的效果有限。
怎么还不快开始?她有些闷热难受,并且昏沉。
“卢小姐,妳真的打算这么做?会有危险的。”医生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传来。
听到这声音,她原本闭起的眼又微微张开,这医生是她见过最多舌的。
“我已经签了切结书,并且请律师立下证明,手术过程剔除故意之人为因素,不追究任何技术上的意外责任,就算我死在这手术台上,我也不会变鬼来向你索命的。”
医生隔着眼镜镜片,沉声道:“那好吧,如果这是妳希望的话……”
她只听见他的语尾……
她希望吗?是的,她太希望了!
卢月静在做了前几次整容手术,每次都暗暗希望自已再度醒过来时,会是个比现在更美丽、更年轻、更无可挑剔的美女。
为了她渐逝的青春,她可以什么都牺牲,包括爱情、家庭、金钱、时间,为的只是盼望脸上皱纹少一条,即使细小到需要贴近她的脸才能看见的小细纹,她也不能忍受有它的存在。
她今年四十四岁了,皮肤猛一看还细嫩幼滑,但摸起来触感差了点,在手肘及膝盖上的老化角质比以往更容易堆积,眼角承受不住时间及地心引力的催化而下垂不少。
原本线条分明的下巴更像是塞了棉花般鼓起,润黑丰厚的头发干了,笑容怎么看就是不比当年,原本戴在无名指上的十克拉黄钻现在只能戴到小指上去,腰围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增加了两吋。
在她发觉时,这一切好像奔泄的洪水般失控,完全无法掌控。她慌了,也急了,她的青春美丽在一夕之间崩溃。
所以,她明白,女人的青春有限,她不能坐以待毙,还不能。
她极尽所能地找到人们口耳相传的名医,把前几任丈夫的遗产毫不在意地挥霍,只要能留住她的美丽,这些钱算什么,而被称做黑寡妇又算什么?
但失控的情况还是没有解除,她觉得每天只要一起床张开眼睛,就开始害怕照镜子,害怕看见自己没有上妆的脸,害怕自己不再紧实的身躯上出现一道道可怕的岁月痕迹。
她变得不再出门,尽可能照着所有养生方法作息,甚至只吃淡到无味的健康食品,她四十五岁的生日蛋糕是五星级饭店主厨所特制的无热量低脂高纤豆腐蛋糕。她的极端却没有带来应有的回报,她瘦到只剩三十六公斤。
在某个夜里,她光着身子,看着镜中的自己。为什么?青春真的易逝,人为什么要老?她为什么会老?
她崩溃了,痛哭失声,如果真的非得年华老去,那还不如在最后一刻青春流逝殆尽之前死去。
至少,大家会记住她最美的时刻。
想着想着,这一切好像也不那么令人惊惶,于是她将自己仔细地、彻底地洗干净,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纯洁,并且为自己洒上最爱的那款香水,小心地上了妆,穿上最昂贵华美的服饰。她看了看自己,没错,她还是光采逼人,还是风情万种,还是沈鱼落雁,还是最美的卢月静。
她朝镜中的自己妩媚一笑,并且轻轻转了一圈,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著,她不害怕也不觉得任何犹豫,看着窗外的月亮,她突然想到,在历史上留名的美女们,有哪个是年华老去而死的?
没有,当然没有,她们每个每个都在最美的时候便死去了,她们的样子一直留在世人的心上,当然了,因为没人看过她们老的样子,所以死亡才是留住青春及美丽最好的方法。
这让她更笃定自杀的念头,她一饮而尽手上的酒,转身走向阳台,这个位于十六楼高的顶楼是她的财产之一,但此时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做为她灿烂人生结束的舞台了。
“再见了。”她朝着天空轻轻送出一个飞吻。
接着,纵身一跳,呼呼的风从她的耳边掠过,她依然笑着,她最美的那一刻就要停在永恒了……
“她快死了。”
“嗯,我知道。”
“那你还决定要这么做?”
“反正若是成功了,是一条生命;若是死了,顶多跟现在一样,是具横死街头的尸体。”
“她已经摔烂成这样了,就算救回来,也只能缝缝补补,说不定她不会感谢你。”
“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别囉嗦了,快点。”
“啧!”
她感觉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另一头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另一只手反转扳在背后。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已经断裂。
她还活着吗?
不,她应该是死了,否则怎么可能一点痛觉都没有?她不是从十六楼跳下来?怎么还没死呢?
好奇怪,太奇怪了,感觉像是坠入一场奇异的梦境里,而这个梦好长好长,她似乎双脚踩着空,重心不稳地摇摇晃晃,而且一直不断有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碎语,也像机器发出冷漠单调的机械音在围绕耳边,更多的时候,她感到沈重的睡意压着她,但她无法睡得安稳,即使闭着眼睛,她还是没有入眠的感觉。
她一直没有从梦境中醒来,她试着睁开眼睛,却办不到。
“不要急,慢慢来,不要勉强自己张开眼睛。”一个很温和的男人声音。
她听从了那声音,不再挣扎着要看见,“很好,我知道妳醒了,那表示我的手术成功。”
有人救了她,她没死成?
“妳已经不是以前的妳了,从上面掉下来没有当场死亡算妳命大,”他说,仍然相当温柔,“为什么要寻死?有什么不开心的?”
她不能开口,就算可以,她也不打算说出原因,此时她感到一股强烈的惊愕及挫折,她怎么能活着?她应该死!应该死在这辈子最美的那一刻!
这男人太多管闲事了!为什么不就让她死了呢?
她激烈的心跳使得仪器发出警告声,引起他的注意。
“怎么回事?为何忽然心跳加快?”男人的问话虽然充满疑惑却不慌张,像是她的生死并不重要,这让她纳闷了,如果他不在意她的生命,干嘛要救她?
“妳太激动了,先睡一觉,一切等妳伤势比较好之后再谈。”他将一剂镇定剂打入她的静脉里去。
在她还没有反应时,几秒之内,她又跌进黑暗中。
她在三个月后总算能张开眼睛,并且在一星期前开口说话,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安乐死!”
男人失声笑了,他倒真没想到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求死意志如此坚定,但他依旧维持着那种淡淡地、温和且不愠不火的说话调调:“我好不容易把妳救回来,妳一开口就要死?”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本来就打算死的,你为何要救我?”
“若妳当场死亡,那我顶多自认倒楣,但妳还存有一丝气息,难道叫我见死不救?况且妳还是掉在一个医生的车子上,妳不觉得这是天意?”
说谎的男人!他明明不在意我的生死。她想。
“是吗?我记得……”
“妳记得?”他的尾音拉高了一些,像在嘲笑她的愚蠢,“在那种情形之下,妳还能记得什么?”
“我……”
“别跟我争了,先说说妳为什么想死,若是能说服我,或许我会答应帮妳安乐死。”她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医生,一般医生身上可不会有这种邪魅的气质。
她吸了一口气,带着悲哀说:“人会老,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会老,在我决心求死之前,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我很年轻时靠着美貌嫁了一个可以当我祖父的人当老婆,但他却死于一次莫名奇妙的意外中,那时我才嫁给他两个多月。”
男人不说话,但他的表情显得兴味盎然。
“我第一任丈夫死后,财产全过到我名下,我丈夫的孩子们联合起来告我,很多地方对我不利,但最后还是我赢了。”她笑了,笑得非常骄傲,那是一个对自己极度自信的女人才有的笑容。“女人的武器就要用在这种地方,我跟对方的律师上床,他帮我打赢官司,他变成我第二任丈夫。”
“哦,真是迷人的组合,有钱的美艳寡妇嫁了一个贪图美色的缺德律师。”
“但他却没有活多久,”她看起来无奈,语气落寞:“他在一次跟客户打高尔夫时,不小心被?中脑门,当场死亡。”
男人表情依旧没变,不,应该说,他脸上那股兴趣更重了。
“理所当然他的财产变成我的,我守了一阵子的寡,之后在第二任丈夫所加入的俱乐部里认识了第三任丈夫,他是个船运大亨,刚跟老婆离婚,我们一开始就彼此吸引,他十分倾倒在我的魅力之下,我们的婚礼甚至上了好几天头条。”
“他呢?也死了?”
卢月静轻轻点头,“我们结婚一年多,他出海玩轻帆,结果驾驶得太远,潮汐忽然改变,他就这样飘到外海去,十多天之后,有艘渔船发现他,那时他只剩头、身体及一只右手,其余的全被鱼给啃光了。”
“想必他的财产也全部落到妳名下了?”
“我留了一部分依他的名义成立基金会,我拿了四条主要航线,其余的就让其他同行认购,那时我还很年轻,却不敢再嫁人,谁也不敢保证我的下一任丈夫能活多久。”
“看来全是意外,黑寡妇果然名不虚传。”
她倒是讶异了,这医生知道她是谁?
“妳不用吃惊,我曾帮妳做过垫鼻手术,只是个小手术,妳不记得我是应该的,更不用说妳是个社交名媛。”
“哦……”她心里开始回想是否真有这回事,但男人却打断她。
“妳还没告诉我,妳为什么想死。”
“我一直很富有,身边的男人也没断过,在不知不觉中,我人也老了,有钱有什么用呢?我还是留不住青春,男人们表面上奉承我,还不是因为我的富有,唯有美貌才是我原来真正的本钱,却也渐渐地消逝,那是一种折磨啊,医生,有什么是比极度渴望却又得不到来得令人绝望呢?”
“所以妳想在青春完全消失之前死亡,至少在妳觉得自己还很美丽的时候?”
她点点头:“你很了解女人。”
“我是了解妳这种女人,”他又露出那种兴趣浓厚的微笑,没错,她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种女人。那种永远不满足、永远贪婪的女人,一个接近病态地爱恋自己的美貌到了甚至去死的女人!
“若妳不介意,我有个提议,让妳不必死就能达成原本的愿望。”
她不相信地摇头,“全世界的整型名医我几乎都认识,其中不乏为许多好莱坞明星整型的医生,没有人做得到的!自然法则谁能抗拒呢?”
“妳倒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这么执意追求青春及美貌?”
“因为我不甘心!我才不要满脸皱纹地死去!我不能违反自然法则,那我就不要遵守,在我老去之前死亡才能保有我的美丽。”
“妳先听完我的提议再说。”他拿出一面镜子,问道:“妳知道妳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先是一呆,之后才想到她跳楼后可能会受的重伤,但那医生在她还没有心理准备时就把镜子往她的脸一照。
她惊恐地倒吸一口气,这是谁?这个面目丑陋且满脸坑疤的人是谁?
她不禁尖叫出声!
“快拿开!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不要看!拿走拿走拿走!”
“妳坠楼之后,伤势其实非常严重,尤其是脸,在坠楼的途中我研判妳曾经撞击到其它物品,像是遮雨棚之类的,妳在落地之前,脸就被削下一大块皮肉了,所以妳现在的左脸颊是硅胶合成物勉强补贴的,说话可能还没什么问题,若是脸部表情过大,例如大笑什么的,妳的脸马上就会碎掉,这个伤口面积太大,连带其它五官也受影响,老实告诉妳好了,妳若是要整型成原来的样子是完全做不到。”
“什么……?”
她完全说不出话,依然呆楞地看着镜中的她的脸。她的上额有一块被磨平的头皮,鼻子从中间有一道缺口,眼睛一大一小,左脸颊一大片可怖的褐红色,她的脸像是拼凑不好的玩具,一块一块地分散著。
“但,”医生则是一直看着她丑陋可怖的脸,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我能帮妳,而且是比以前漂亮几百倍,”他说著,向她俯身,“妳完全不必死亡就能获得永恒的美丽。”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永恒的美丽?
“我开发了一种药,一种能令妳永远不会老化的药。”
“药……”她还是不能理解,有什么神奇的配方是不会老化的?
“只要持续施打这种药剂,不但会活化细胞,还能让妳保持在最好的状态,当然这药还在试验阶段,我一直想试试看用在真正的人体上。”
她恍然大悟,“你……你想拿我来试?”
“不……目前还不会。”他说,此刻的医生看起来像是一头有着深远谋略的狐狸。
“就是她吗?”她问,并且看着刚从一台时髦跑车下车的女人。
“是啊,她是我的助手,也是她帮我把妳给一起救回来的。但我厌烦她了,她原本是我的病人及同事,在我帮她做了一点小手术之后,她便开始大搞男女关系,一点格调都没有,我不需要这种女人,若她真有什么优点,应该就是她的腿了。”
卢月静不明白医生在说什么,因为她的思绪还无法适应医生要她做的事:杀了这个女人!
“我没有杀过人。”她表示。
医生看着她,深邃的眼神让她没由来的感到心慌,他沈声道:“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要钱,我只要妳做这件事。”
“可是我……”
“想想妳的脸!”医生打断她,“想想妳会获得的美丽。”
她咬著牙,拿不定主意,“我真的不……”
“妳已经老了,全世界的医学科技都救不了妳的老化!”他再度打断她,语气更加坚定,“而现在只有我能救妳这张脸,难道妳要顶着这张破烂的脸渡过一生?”
她抓着心口,天人交战,她的人生除了维持年轻及美貌之外,还有什么要做的?她会自杀也不是因为如此吗?与其要这么恐怖的渡完余生,她何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于是她下了决定,“我做!”
“很好。”医生恢复他原来的微笑,“那照着我跟妳说过的开始吧。”
她将一件大衣拉上,把她的脸盖住,拿着医生给她的手术刀,慢慢尾随着那个名叫可儿的女人。
那女人轻快地踩着步伐,应该是喝了点酒,卢月静心想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死得那么痛苦。
可儿没有发现卢月静的接近,仍在暗巷里唱着奇怪的歌曲,她紧握住刀子,觉得心跳的声音好吵好快,她觉得害怕,一时之间仍然有点犹豫,她真的要杀了可儿吗?
卢月静小心地跟随着,忽然看见路边停靠的车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张丑陋的脸!
那脸在笑!在嘲笑着她!死不了却又成了丑八怪的她!
她感到一股突来的耻辱,她怎么能在这里被无聊的道德感?败?若是能换回她的青春美貌,一个女人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再感到迷惑,紧紧握住手上的刀,快步接近可儿。
待她到了可儿约几步远时,她开口唤她:“可儿。”
那女人一点防备也没有便转过头来,她才要一张口,卢月静的刀便已快速划过可儿的咽喉。
大量的血液喷出,可儿的血喷洒在卢月静的脸上,那感觉温热黏稠,在那个时刻,卢月静觉得可儿的血将她包围住,一层又一层,她就这样看着可儿发出抽搐的微弱叫声,不一会她被自己的血液给堵塞住气管,很快的她张着眼睛,渐渐失去了挣扎。
她真的杀了人了!她杀了一个叫可儿的女人!
这时她口袋里电话响起。“喂?”
“她死了吗?”
“嗯,刚才断了气。”她为自己出奇的冷静感到讶异。
“很好,我马上到。”
医生在挂掉电话五分钟内到达,他看着可儿的尸体说:“人类真是脆弱,只不过是一道十公分不到的伤口就死亡了。”
她看着医生把可儿的尸体拖进休旅车内,她也跟着上了车。
一路上,卢月静还处在不真实的感觉中,杀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怕了?”医生突然开口。
“不……”她并不感到害怕,她活到现在连一只鸡都没有宰过,现在杀一个人,她却没有罪恶感,连一点点都没有。她甚至根本也不觉得不安,转头看着可儿没有阖眼的脸问:“你为什么带她的尸体回来?”
“待会妳就知道了。”
此时车子已经进入山区好一阵子了,卢月静看着远方一栋看起来阴森的别墅,她又开口了:“其实你可以自己动手,为何要我来做?”
没想到医生大笑了起来:“我当然可以自己动手,但那样有什么意思呢?更何况要青春美丽的人是妳,妳总要付点代价的不是吗?这具尸体就当作妳给我的医药费。”
“你要拿来做什么?”
“我们到了。”他并不回答她,只是迳自下车,抱起那具开始僵硬的尸体。
她跟着他进入这别墅,一路直达地下室。
卢月静闻到一股刺激且强烈的消毒药水味,这地下室虽然灯光通明,但不知为何却感到暗暗昏昏的。
她惊疑且慌张地看到一个很大的玻璃瓶里泡著一个人头!
一个女人的人头,她差点要尖叫了,下意识地摀住嘴,她的尖叫声在喉间痛苦地膨胀。
“呵,那个头是我在当实习医师时,动手脚偷出来的,也是我第一次练习做缝线的实验品。”
他这么一说,她才仔细看见那颗人头上有着许许多多细致的缝线,沿着人皮的肌纹一针针缝起,把一张原本姣好的脸孔给缝得惨不忍睹,她感到恶心,但此时她才发现这地下室所放置的可不是只有人头而已。
她转头看向另一面墙上,墙上有一具被支解的女人尸体,那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她的头被整齐切割下来,她被剃光了头发,且脸有一半覆著皮肤,另一半则否,露出鲜红且纹理分明的肌肉,她甚至看见那可怜女人空洞的鼻腔里的骨头。
而她的身体跟手脚分了家,并且全部的脏器外露,上头钉著几条钓鱼线,线的另一端则附了一张小纸卡,标示著这些脏器的名称、种类、功能及替代性。
而她的四肢并没有受到特别的待遇,只是随意地挂在墙上。刺鼻的药水味刺激着她的神经。
卢月静终于忍不住,转头便吐了,她不能抑制那股打从心底升起的排斥及恶心,直到她快要把胆汁给吐出来了,才稍稍压下那难受的欲望。
“这标本花了我好久的时间做,顺便实验我的药持续性有多久。”
“什么……”她吐到有点呼吸困难,“你在说什么?”
此时医生虽然微笑着,却让她感到不如先前,他的笑容里包含着太多太多没有说出口的疑问。
“人的一生都在追求,大部分的人追求钱,有了钱之后追求名,有名之后又再追求永恒,妳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说著,把可儿的尸体摆在一个台子上,开始动手褪下她的衣物,“看看妳,既美丽又富有,而且还是名人的遗孀,其实只要妳愿意,妳可以为所欲为地活得很快乐,但妳却自杀了。”
他的动作没有停止,可儿全身赤裸著,他拿起一个水枪,开始在尸体上洒水,她咽喉那道深切的伤口冲下许多干硬的血块及血渍,那些血渍沿着台子流到地面,并且进入排水孔。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继续道:“因为妳不快乐,妳惊觉时间不留情地在妳身上铭记着岁月,妳想要留住现有的,至少是妳一向引以为傲的美貌,逐渐老化的脸使妳急了,让妳用死亡来让人们记忆妳的美,依另一种层面来说,妳跟我都是同一种人。”
卢月静一呆一楞地听着医生的分析,她是一个极端害怕自己老化的女人。
“可儿的脸实在无可挑剔了,但她对自己还是不满意。她觉得自己的胸部太小,腰背太宽,所以她来找我。如何?妳满意她的脸吗?”
“我满不满意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把我整成她的样子?”
“当然不是,”他又得意地大笑,卢月静实在无法喜欢他那个样子,“我要把她的脸直接剥下来,覆在妳脸上,顶多再塞点硅胶什么的,调整一下就好。”
“我才不要!”卢月静大叫了起来,这个男人竟然想把一具尸体上的脸贴到她的脸上!?她绝对不会答应!
“不要?妳可没有选择,我已经说过了,妳的脸已经无法再造,只能移植,并且用化学药剂辅助,否则妳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张正常的脸孔,更不要说是妳想要的漂亮脸蛋。”
“可是……那是一个死人的脸!太……太……”太恶心了!想着想着,她又快要呕吐出来了。
“哦?若是妳能找到一个活人自愿捐出她的脸皮给妳,那我也没意见。”医生耸耸肩。
“你……”她竟被他牵着鼻子走。
“妳不用觉得太恶心,可儿还死不到四小时,皮肤还没有开始腐烂,要摘脸皮就趁现在,我会先用我的药剂泡过,这张脸就会比妳原先的脸还要持续更久更久的艳丽,当然,过一段时间就要施打药剂。就跟肉毒杆菌一样嘛。”
她咬著牙,转过头去背对着可儿惨死的脸孔说:“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做吧!”
医生早料到她不得不这么做,拿起手术刀,自可儿的耳后切入,轻轻慢慢地沿着轮廓划了一圈,“真是美丽的女人,可惜蠢到家了。”
他把手术刀微微探入,另一手拿着一把尖锥的刺针一点点地分离表皮及肌肉组织。卢月静在这个有着尸体标本的地下室十分不自在,于是她又转身看着医生摘除脸皮。可儿的淋巴液及血液还有白血球一接触到空气,混融著这室内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令她真是不舒服到极点!
医生动作俐落干净,时间花得比她原先设想得要快,他小心翼翼地把脸皮捧在手上,缓慢放入一个装满浅绿色液体的水泥槽里去。
“好了,让它泡个十二个小时 接下来就是我要的部分。”
卢月静发现医生竟然换上塑胶围裙,戴上塑胶帽套及手套,并且把脸部全部遮住,“妳最好走远一点,否则等下溅到妳,我可没空闲照顾妳。”
她目瞪口呆看着医生的穿着,但仍旧听话地走到地下室离医生及那具标本最远的地方坐下。
她看到医生拿了一个小型的电锯,心里满是疑惑,他要干什么?
才想着,医生已经启动电锯,往可儿的腰部切下。
一时之间,肉末及败血、碎骨迸飞,整个地下室充斥着巨大的切割声,轰轰轰轰轰──,声音大到连卢月静的尖叫声都淹没了。
他……他在分尸!他把可儿切成两半了!
声音很快就结束,医生全身都沾粘了可儿的内脏及碎肉。
“你……”
“我只是要她的腿,她会成为我第一号收藏。”说著,他把那双切口粗鲁的长腿泡进另一个较长型的水泥槽里去。
腿!?
“你要她的腿?”
“女人最美的部位,我一直在开发一种让肌肉不腐败,细胞不断活化甚至还能保持原先弹性的保存液,就是为了要保存我的收藏不会烂掉,我可没有兴趣为女人的脸花这么多时间,但我也满想试试若是用在妳这种案例会如何?是会产生排斥呢?还是相容呢?如何?不会老不会丑的永恒,妳想不想冒个险?”
她能有什么选择?要她顶着这脸过活,那还不如叫她去死。
她点点头,从此与恶魔签下契约。
“可儿,妳请假请好久喔,跑哪去了?”
“去渡假了,还有我改名字了。”
“没事干嘛改名字?改叫什么名字?”
“小静,以后都要这么叫我喔。”她轻轻牵动着不太自然的脸皮,依旧不习惯原本不属于她的笑容。
“对了,妳干嘛突然请调整型科啊?难不成妳跟整型科的谢医生的绯闻是真的?”对方吃吃笑着,想八卦的脸表露无遗。
她但笑不语,拿着手上收拾好的物品往整型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