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桶童痛痛 通通 童童
猜一首曲子。
人家会痛。
我不想玩了。
我想和妳们一一道别
阳台里饲养的小鱼
小波浪长卷发的松萝
别人养著很美我来养就变得长相奇特的空气凤梨
以为就要死了却忽然绽放的花
亲手捏塑的水泥盆栽们。
我想说再见
可是
我哪里都没办法去。
我头痛
腰脊痛
刚腹泻完的小菊痛
我还压裂了脚骨呢。
医生说三个月内都别想慢跑了
几日来我就待在我的房子里
吃著冰箱里过时的东西。
我变老了
双目混浊
焦距只能集中在三十公分以外的地方
那是两人彼此凝视时适合保持的最佳距离
可惜
我已经不愿意再和别人靠得这么近了。
我偶尔会幻想这里的一切
像终于退休的船
沉到海里开始她的长途旅行。
于是鱼缸里的鱼们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狗也变成了一种
像是旧式火车的脚的游泳方式
可爱的嘴筒也呼出了呜——的鸣笛声。
猫猫则成为了水母般的动物
把手手前端举起
再把手手放下
卜噜卜噜地游泳。
蜗牛们全都漂起来了
伸长她们原本怯懦的触手挥舞探触著。
我啊
每天睡醒的时候
都要想一下自己正在什么地方。
会不会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过就是正在一场梦里罢了。
最近啊购买了智能手表窥视我的睡眠
探查我失去意识后何时偷偷醒来过
追踪我瘫躺在瑜珈垫上
肌肉酸痛不已时的心率。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某种虚拟?
人们戴上vr goggle惊艳自己仿佛置身另个世界时我总是困惑
大家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却还是高兴了
而我一直以来努力确认的所有
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已经发现妳一直以来都在骗我了
我其实根本不饿
妳这个浑帐
我这么对着大脑说。
妳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我知道妳还能再跑两公里
我这么对着身体说。
我在运动时不断测试提升自己的能耐
心里只想着阿念曾提醒我的:
人哪 不要做无效的练习。
她指的大概是健身的时候
倘若发现身体已经适应某种锻炼
那么就要提供自己更加严厉的品质。
于是我增加了核心运动时的负重秒数与次数
慢跑也进步到能够跑上十公里了。
可我仍是充满怀疑
我想那是因为
阿念说的话太过哲学
我尚未能将那句话完整执行于生命所有困境之中。
无法出门慢跑的第七天
我仍旧在清晨五点起床
喝掉一杯咖啡
播放古典音乐
开始锻炼肌肉。
狗啊猫们在我的周围奔驰玩耍
真怕他们踩坏我已经坏掉的左脚。
我对左脚向来非常珍惜
起因可能是
六岁的时候在公园玩游乐器材小趾曾被曲柄夹伤过。
我和妈妈说 我的脚趾会痛
妈妈可能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所以没有听见。
我就这么一直缩着我的脚
不时用手心轻轻包抚着她
深怕别人靠近
过了很久很久才不再感到疼痛。
好了吧? 我用手指捏弄她
不痛了吗? 我站起身 将她踩在地上扭动着她。
后来回想
当时她的里面应该是裂开了。
反正小孩的愈合能力很好
不知为何我感到庆幸
自己没有不断烦扰母亲。
当时家里仍是贫寒的
可能没有什么钱可以治疗我的痛脚。
如今两脚相较
也瞧不出任何差异
就是至今我仍会在人靠近时自动缩避我的左脚
购买鞋子店员协助试穿时
我也总是小心谨慎地将脚掌伸入鞋里
尽可能地不挤压到曾经疼痛过的位置。
受过伤的地方
会潜意识地和人保持安全距离
是吗?
我想从母亲那里获得足够的关注
没有的话
便从其他人身上试图讨取。
直到非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
我想要的那些东西
是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的。
当母亲听闻我的骨头出现裂痕后
她从邻居那儿打听到某处有补充骨质营养的中药
急忙要前往拿取时
我心里只想一切都太迟了
妈妈太晚了
那是超过三十年前的伤口
我已经用自己的方法照顾好了
妳真的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是吗
我已经把自己照顾好了
好了吗
不痛了吗?
但我不能这么说
她并不是不爱我
她只是花了很多时间在了解接纳我
但我拒绝
拒绝会让我舒服一点。
我偶尔会想起她传来的影片里
她与陌生男子共舞的画面。
她踏步前进
又踏步后退
回身时裙摆俏丽飞舞
扭腰时体态婀娜多姿。
有时候
我觉得跳着舞的她才是能够真正展示自我
真实的她。
她不需要再为失败的婚姻
缺爱的孩子付出代价
她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真希望我也会跳舞
那么我就可以和妈妈非常亲密。
我怜爱地牵着她的手
(真是羞耻)
将她甩开的瞬间又将她拢入怀里
(不要 不要靠近我啊)
练习贴近她的同时又试图推开她
(我是不是有些喘不过气)
多么甜蜜又无法割舍的爱啊。
(nearly puke.)
可是她仍然为我送来了熬煮好的药汤
嘱咐我该在何时喝下
并给我买了便当做为晚餐。
我说妈妈 我不吃晚餐的。
她说既然接下来妳要远距上班
那么每日中午我便给妳送饭来。
我想说可是我并不想要每日见到妳
我想要一个人
孤零零地待着
养育我的伤口
像以往一样。
我很有可能
不幸地
未曾纯粹地爱过任何人喔。
是吗?
我大概是诚恳的
但是她们
一个个都恰好有我母亲某部分残缺的倒映
那是我潜意识想要填补我未曾被满足过的空乏所以
我才会与人一再失败地相爱。
无效的练习
我怎么会没有发现
我其实开启不了我的心房。
人家会痛。
我会痛啊?
是吗?
https://youtu.be/32fMNpLsv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