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我便用剩余不多的精神力跟于凯解释了今天一连串的事件。但从他的表情看
来，大概在五分钟不到的时候，就呈现了彻底当机的状态。直到他终于有了反应，喷出
的第一句话却差点让我一拳挥过去。
“妈妈！我同学在跟老师谈恋爱！！”
......可惜我现在连比中指的力气都没有。
“开玩笑的。”他瞇着眼继续呵呵笑着，也帮我把扔在地上的背包拿到桌上，然后从房
间拿出菸盒：“反正我猜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这个。”
我用力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来到阳台，我很快地就抽完手上的菸。
“......”
“......”
“......”
“......不要用那种脸看我，想说什么就快点说。”
“欸，这种事情很难消化好不好。”
闻言，于凯瞪了一眼：“我觉得比起跟小琪吃饭，你会在她面前哭比较令我意外。”
“是吗？”我搓了搓鼻子：“也没有哭啦，只是刚好掉泪......”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还是就是因为她说的那些很感人的话？”
我微微抬起头，思索了一会儿，拿起菸盒在手上把玩。
“其实她在跟妮可聊的时候，我就有点难过了。”
“为什么？”
“可能是不甘心吧。”
“......嗯。”
于凯点点头，而我突然感到有些心酸，别过头后才继续说：
“真的很小孩子气，我其实很希望她对妮可说的那些话，也可以对着我说，但她问我状
况好不好，我也只会点头，烂透了，超烂......我知道她用了很多方式在表达关心，对
我很好，今天还陪我在外面瞎晃一整晚，听我说自己想说的话......而且本来应该是要
感谢她的，最后却是我在满足自己。”
“怎么会？她不是说她很开心吗？”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很害怕......”
靠着椅背，我仰著头，开始感到呼吸不太顺畅，于凯则拉着椅子朝我坐近了一点。
“她要我在她面前做原本的样子就好，但我原本的样子是什么？是说她看见的部分、还
是看不见的部份？我根本搞不懂啊，不管是哪一面都会让她压力很大啊。”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你不要这样想。”
“为什么我这么烂，我唸不完医学系、我搞不定我爸妈、跟叶涵分手的时候也搞得很糟
、还一直生病，生那么久了还好不起来，我真的好烂。”
“没事的，没有人这样说你。”
于凯迅速地拿卫生纸出来阳台，双手使劲地抓住我的肩膀。
“麦当劳！我们用foodpanda叫麦当劳好不好？！”
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叶涵会跟我分手，就是因为我很烂啊，她对我这么好，但我一直在伤害她，我还让她
看我的伤口，我知道为什么我爸要把我赶出去，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有办法、我
没有办法成为他们要我成为的人......”
“王雨杭！”
“我没有办法爱自己、没有办法诚实面对我的感受、我的感受都好糟，我的右手好痛，还
让别人也一起痛、让他们失望，我以为自己有在努力，可是我没有，我用的方式都是错的
，全部都错了，我整个人都是错的，我真的......”
“我真的好想死。”
感觉得到于凯渐渐松开我的肩膀，让我将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用力地啜泣。
“......我们吃麦当劳，好不好？”他又坐近了一点，让我靠着他的肩膀。
“还是我打电话问小琪要不要吃麦当劳？”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于凯不以为然地滑着手机，两只猫也坐在落地窗前叫了几声。
“......抱歉......”我拿起桌上的卫生纸擤著鼻涕。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后又顺着我的背轻拍了几下。
“不要抱歉，先抽菸，我去帮你拿药上来。”
“......没事。”我说：“我晚点下去再吃药，我觉得我......嗯......”
“你确定？”
“嗯。”
我点了点头，花了一点时间调整呼吸后，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接着我俩同时点起一根菸，沉默了一阵子。
“其实她今天还有问一个问题。”我看向于凯：“问我原本想不想唸医学系。”
“嗯。”
“我没有回答得很仔细，然后......我不太确定，但我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有感觉到心
很痛，可是我蛮喜欢这个感觉。”
“什么意思？心痛的感觉吗？”
“不是，是觉得......我好像在对她说真心话。”
“你跟她说了什么？”
“嗯......我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了再跟她说。”
于凯点点头，我俩都刚好抽完手上的菸。
“只要没有提到敏感的话题，跟她相处的时候我都没什么疙瘩，而且感觉是开心的，被
她欺负的时候也很开心。但这好像是第一次，表现出比较不好的状态，却没那么焦虑。”
“嗯，那很好啊！”
“对啊，就是......让我想起我在写情书作业的时候，那感觉蛮像的。”我盯着仍坐在
落地窗边的猫，停顿一会儿才继续说：“我那时候也是边哭边写那封信，可能也因为是
写给自己吧，感觉真的像是、我正在捧着我的心脏，对它说话。”
“嗯，难怪小琪说她看你写的情书会看到哭。”于凯边说边点着头。
“也可能是她情感太丰沛啊。”我笑了笑：“我想说的是，那或许就是我的解方。”
然后我又点了一支菸。
“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其实我一直都做得到这件事，只是没什么出口，跟你说话我也
都很真心啊，状态不好也觉得没差，哈哈，应该是因为我觉得很安全，所以写情书给自
己，对自己说话，当然也觉得很安全。”
“......感觉是这样没错，看来张吟琪是你的苦口良药啊。”
于凯笑着说道，但我立刻摇了摇头。
“你忘了吗？我写情书的时候对她还没有任何感觉。”
“欸？”
“但我承认啦，是后来一连串上她的课、跟她相处了，才有机会反思这件事。写故事的
时候，要用那样的方式去写，觉得痛苦的时候也可以用那样的方式说出来......嗯......
虽然我觉得，大概率还是会像刚刚那样失速，然后掉下去。”
“不用这样想啦。”于凯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会拉你上来订麦当劳。”
“真的吗？你会帮我走下去开门吗？”
“当然是......猜拳啊。”
于凯挑了挑眉，我俩一起笑出声来，然后弄熄手上的菸蒂。
“我刚刚在台大真的快不行了，于凯。”
“嗯，我知道，不然你刚刚怎么会崩溃。”
他抽了几张卫生纸给我，让我擦干狂流不止的鼻水。
“小琪很厉害啊。”他说。
“嗯？”
“会让人想把事情都说出来给她听。”
“喔......对啊。”我笑了笑：“她就是一个很真诚的人，看过的人也很多吧，我猜，连
我这种，看起来就像压力综合体的人，都可以很自然地面对，我真的好佩服。”
“嗯，完全可以理解。”于凯也点点头。
而有一瞬间，他像是在思索著什么，却也很快恢复平静。
“就是因为这样，我绝对不能再依赖她了。”我说。
“......嗯。”
“我可以照着写情书的那个方法，去整理我自己，我现在觉得我真的做得到。”
“嗯，还是要慢慢来吧，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他搭着我的肩膀继续说著：
“虽然我只参予你这一年半的生活，可是看着你这学期花了很多时间面对自己，能做到现
在这样，我真的觉得进步很快了，你真的做得很好。应该说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欸，你干嘛哭啊？”我尴尬地往他身上搥了一拳。
“我不知道啦......比起老师，我觉得我更佩服你。”
他在椅子上收起双脚，用手搓了搓脸，但还是一直抽著鼻子。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好拿起菸盒，在他前方的桌面上敲个几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于凯。”我说著：“谢谢你。”
“不要谢我啦。”他抬起头后立刻抽了几张卫生纸，皱着脸对我说：
“张吟琪好厉害，你也好厉害，我觉得我好没用。”
“怎么会，你一开始就很会提报，而且对自己很真诚啊，不像我到现在才学会这件事。”
“我才是该长大的那个人啦。”
我笑着点起菸，也帮他拿了一根新的。
抽完就去睡了吧。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 = =
作者云
故事还没有完结，但可能要先停更一段时间了
所以就自己上来把这个段落的篇幅贴完Orz
最近状况摆荡很大，加上一些林林总总的糟糕原因
虽然新进度也写了一点，但我暂时不会再碰这个小说
可能等状态恢复过来
会在硬件设定上做大幅度的调整，然后重新来过
（Maybe下一个长假）
很谢谢阅读过这篇作品的人
然后我......有几个个任性的请求
有一个是
不知道妳们会不会想回馈对目前故事的看法
或有任何想说的话、任何问题想问？
借一下张吟琪的台词
我会好好地阅读，也都会回信的 > <
而另一个是
想请妳们也给自己一个拥抱
跳脱作者的身分看自己写的东西时
我总觉得，会想看这个小说的人
是不是也曾花了很多的努力整理自己
因为害怕再一次受伤
但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啦
我比较希望我遇见的人都已经度过风雨，且过著衷心所愿的生活
再次谢谢有拉板这样的平台可以创作
也很谢谢妳们阅读这篇不甚成熟的小说
愿妳们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