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P妈提及性骚扰事件,我不禁心情一顿——
一方面除了扫兴(那时我超想假装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一方面也是为了P这个刀子口豆腐心的外星人哪,
嘴巴上说不支持我提告,却暗地里替我操了不少心,对吗?
“但是呢,遇到了事情,最重要的是从中学到教训,
下次自己遇到了,就会知道怎么做了。
又或者是,当妳身边有人遇到了,妳也会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人。”P妈继续说著。
“好。”我愣愣。
从遇到事件至今,我的内心早已是满满的愤恨与委屈。
我没有想过要把这个经验当作未来生活的养分,
偶尔甚至还会暗自扭曲地想着,当初如果没提告,
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把自己逼入绝路了?
而帮助他人?我更是连想都不想,
那段时间,我对人性已是极其失望、更是极度不信任。
“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所以不要因为少数人,
让妳失去接触好人的机会,那才是真的不划算。
所以要记得,不要对人性失望。”P妈温柔地说著。
我默不作声。
我想,P很多智慧,都源自于她老妈吧?
因为这些话,都是我未来花了好几年才亲自体会到。
“对了,P跟我说妳喜欢吃虾子、蛤蛎跟苦瓜封,所以我有煮这三样菜。”
“……”我想,我那时大概下巴都掉到地上了吧?
开口闭口就骂我白痴、林鸟比、智障的P,竟然会记下我爱吃什么东西?
要知道,她没问过我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也没问过我喜欢看哪类电影或做什么事情,
在她的观念里,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她不认为有必要花时间讨论这些玩意儿。
也因此交往初期,她才会一股脑带我去逛夜市、
去六福村玩大怒神或是去酒吧喝酒(只因为这几样都是她的最爱)。
所以,如此不在意我爱好的她,怎么知道我爱吃虾子、蛤蛎跟苦瓜封的?
我想,大概是交往的这几年,她偷偷观察得到的结论吧?
“大家来吃饭了。”P忽然出现了。
我充满爱心与感动地看着她,要不是现在在她家,我应该会冲上去抱她+猛亲她一顿。
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这样淡然地拉了张椅子,坐到我身边。
“……”OK,我早已习惯她这种样子。
“啊呀,今天有客人。”那位应该就是P的奶奶。
“您好。”我赶忙起身。
“不要这么客气。”奶奶开心地笑了,
“P她啊,难得带朋友回家吃饭,大家开心就好,不要这么见外。”
说完,就坐到P妈的另一边。
“这位姐姐是?”她弟也出现了。
跟P不同,她弟弟长得高高胖胖壮壮的,却是一脸和气,
不像P总是杀气腾腾、霸气外露的模样。
“我朋友。”P冷道,“明知故问?”
“噢。”她弟被泼了满头冷水,摸了摸鼻子,也坐下来。
看着她弟的反应让我有点想笑,我不禁想着,我以前也是那种样子吧?
我也想不到,P对家人竟然也是这副德性,
我以为她在家人面前会是另一种样子(毕竟我就是这样的人)。
“妳爸呢?”我注意到她爸并没有出现。
“那老头爱装孤僻,我们先吃了吧,他喜欢自己吃。”P妈在旁舀饭。
“孤僻?”我马上回头看P,“那妳不就遗传到他?”
“噗。”奶奶跟弟弟都不约而同笑出来。
“妳不说话,没人当妳是哑巴。”P的脸色铁青,她正剥著虾。
我忽然想起,P没帮我拨过虾。
我也曾经像很多女生那样,期待着另一半帮忙剥虾,
但P本来就是外星人,她往往都是剥给自己吃,
我也曾撒娇要她帮我剥,却惹得她训了一顿话:
“妳自己没手?妳妈生两只手给妳干嘛用的?吃软饭?嗯?”
“艾比来,苦瓜封。”正想着,P妈在旁从汤里捞出一颗苦瓜封给我。
“阿姨,谢谢,我自己来就好。”我慌忙说。
“少假了妳。”P在旁冷道。
下一秒,却往我碗里放了一只她刚剥好的虾子——她竟然、就这样、剥虾给我了。
我太震惊了。
但在她家人面前,我只能假装毫不在意,把那只虾吃进嘴里,再咬了口苦瓜封。
我忍不住偷偷微笑,内心的忐忑竟就如此在不知不觉中缓解。
在那天中午,在门口有她爸乘凉的那栋房里,
在那折腾我到快崩溃的性骚扰事件落幕隔天,
在与她家人的那顿午餐里,在那个朴素的厨房里,
在那张大圆桌餐桌上,在入口的虾子、蛤蛎跟苦瓜封汤里,
在她家人友好的微笑里,
在我看到P在面对她家人时那冷冷的、却不时透出关切之意的傲娇里,
我第一次对别人的家里,产生了另一种“家”的温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