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绯洗碗筷,廉英宣负责清洁桌面,之后双双坐在沙发上稍作休息。
廉英宣把脸埋在蒲绯的颈窝看蒲绯滑手机,她实在很喜欢这个位置,她记得几个
月前,脚受伤的那天早上蒲绯第一次载她回家,她也偎在蒲绯身上糊里糊涂就睡
著了,还睡得非常安稳,这样靠着真的很舒服很安心。
如果可以的话,她的脸都想住在她的脖子里了。
蒲绯正在看当天才出炉的模拟宪法法庭公报,裁判字号是“模宪字第2号判决”,
主要跟同性伴侣的婚姻和收养议题相关,虽然这次模拟宪法法庭的判决并非正式
的大法官释宪,但是对于承认同志权益的结果,可说是给同志团体打了一剂强心针。
蒲绯将判决理由共六万余字花了些时间一字不漏看完,廉英宣偶尔跟不上她翻页
的速度,就会分心去盯着她的脸看,辩论正方、反方的意见书都看完,观察了网
路上反同的声量,再参考同志各大阵线的意见领袖高唱下一步的方针,专心阅读
与思考的过程仅有呼吸可闻。
蒲绯自知不是在同运第一线出谋划策的料,对法律的理解也不够专门,但是当同
志以及社会弱势需要她的时候,街头上就会有她的足迹,例如两个月后的“为爱
启程,彩虹围城”活动,她就在现场目击了民众将印上“婚姻平权”四个大字的
气球,用人海接力的方法“将球丢回立法院”,这么幽默的号召方式她没有天赋
发明出来,但是她的身影一直都在。
手机萤幕一暗,蒲绯转头对上廉英宣专注不亚于自己的视线,楞了楞说:“我以
为妳睡着了。”
“没有啊。”廉英宣笑了笑说:“妳看完了?”
“嗯,看完了。”
因为气爆事故还没落幕,没什么媒体播报这则新闻,也是呢,一群“边缘少数得
利”的消息,怎比得过那些一瞬间翻覆轰毁的车辆、熊熊大火顷刻点燃整条大马
路的影片。
“那妳陪我聊天好不好?”
“想聊什么?”
“妳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喜欢一个人?”
蒲绯认真思考后回答她:“嗯……因为妳不是普通人,妳很特别,一开始还好,
大概是在青岛东路的时候,觉得妳好像对我放了很多感情。”
廉英宣楞了楞说:“……我……哪有呀……”
“那让我觉得,喜欢妳是一件可以放心的事?大概是这样吧。”
“好奇怪,我听不太懂?我觉得被妳喜欢才是最放心的吧,妳是蒲绯,是我看过
最专情的人。”
蒲绯没好气地说:“是哦,那妳之前在担心什么?妳知不知道妳差点就错过我,
英宣,她是给过我机会的。”
仅管是自己造成的局面,一股淡淡的酸涩还是渗进了心底,廉英宣灿如星子的明
眸对上她坦率的双眼,好久之后才说:“我只是下了豪赌。”
“赌我会忘了她?”
“妳会。”
“就这么有信心?”
“对自己没有……对妳,有。”
蒲绯轻叹说:“我都搞不清楚了,妳怎么能把握我会选择妳?”
“因为……妳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妳了吗,至少比我自己更早。”
“然后呢,就这样?”蒲绯反问。
“妳又不傻,妳喜欢我,我也喜欢妳,那妳为什么不选择我?”
“妳这句话简直前后矛盾,说我专情,又说我会忘了她。”
“我也不知道啦!总之,总之我信妳,妳说过会等我的嘛。”
“妳……其实我本来有打算单身一辈子的。”
“妳是认真的,为了她?”
“我只是很讨厌一直走相同的路,我都开始练习不要太执著了。”
“什么?为什么练习这种事啦,不行不可以。”
廉英宣连声否决,一头抵在她肩上:“笨死了,妳绝对不会找不到人爱妳的。”
“我只要我爱的人。”
她又撞了一下她肩头,低声骂:“笨蛋,也会有妳爱的人……喜欢妳呀……”
“喜欢是不够的,我很贪心。”
“如果是很喜欢很喜欢呢,这样够吗?”
“很喜欢是多少?”
廉英宣咬了咬略显苍白的唇,“喜欢到……如果妳跟她在一起了,会很难过很难过。”
“……”
“也会很开心很开心。”
“难过多还是开心多呢?”
胸前的人声音轻轻一笑,低低的,浓浓郁闷:“会难过到忘了开心……”
蒲绯抬手捧起她的脸,廉英宣抬眸时睫毛扫过她拇指腹,蒲绯感觉到一点湿气,
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我选了妳嘛。”
“我知道啦。”
“换我问妳,”蒲绯想了想,记起了几件事,“那些信,真的是这样翻的吗?为
什么我看见很多不像她会说的话?”
“会吗,比方说?妳是被她里面的直来直往吓傻了?我倒觉得那就是她会说的话,
只是口吻我可能没有拿捏得很好吧?我没有看太多她旧的网志,只翻过她锁著的
新的几篇日志而已。”
“妳怎么猜中密码的?”
“喔……因为她常常提到一个单字,比对了很多篇,我觉得可能是代称,可能是
妳。”
“代称?”
“ gifte,是德文的毒药,她在很多篇里都有提到,不是有一篇她这样说吗?‘
听一听也就罢,管她真心或谄媚,都是耳服的毒药。’在那篇之后,多了很多锁
起来的文章。她锁起来的那些文章,其实多是用中文写的,她的最爱应该一直都
还是中文吧?”
毒药?她居然一向这么称呼我吗?
蒲绯头大地说:“我居然没发现,好像妳比我更了解她一样,不如说,我从来没
有了解过她……”
“我觉得她只需要妳了解一件事,但……”廉英宣横了她一眼,“反正就已经是
这样了,多说无益。”
蒲绯完全不懂她该了解的那一件事是什么,但看廉英宣神情,她还是不问为妙,
改提另一件她好奇的事:“那……有一次妳传了很多东西给我,那个录音档,我
什么都听不见,妳录了什么?”
廉英宣忽然有点慌,她结巴了一下才肯说:“那个,就是我突然好奇手机能不能
录到心跳的声音,如果妳没听到那就是录不到吧。”
她其实那天录完有点后悔,自己都不敢播放来听,现在蒲绯猛地一问,实在太难
为情了。
蒲绯恍然大悟,忍着不取笑她可爱,转而又问那张白纸上写了什么。
“那张纸在妳房间喔,妳要自己找,找到了要自己破解。”
“我房间?”蒲绯开玩笑地往楼上探了探,“我房间在几楼?”
“我是说台北家啦。”
“我在这里没房间睡?怎么这么可怜,没人收留我?”
“……”
蒲绯手里揣著车钥匙,踩着拖鞋走到楼梯口往上看,“能上去看看吗?”
“喔、可以啊?”
她们对望了一眼,颇有小情侣第一次带对方回自己家似的气氛微妙。
廉英宣一人分占了一整层楼,一上楼左侧是浴室和晒衣阳台,阳台还放著藤椅,
右侧是廉英宣的卧室和书房,书房里摆设简洁,就只有占满整面墙的大书柜和一
张大书桌,桌上仅有一台机型稍旧的电脑和笔筒文具等等,书柜则放满了她从小
学到大学的讲义和教科书,不是她舍不得丢,而是丢了房子就更空了。
“这是妳的床?有一个很可爱的味道。”
“哪有啊,乱讲。”
她倚在卧室门口看蒲绯走向她的床头柜,才惊觉自己刚刚打扫时怎么忘了把那张
照片收起来了!
“这是妳前男友?”
“呃……对。”
“长得满好看的。”蒲绯一直看着廉英宣和前男友的合照,然后把照片从相框中
抽出来,“这张送我。”
廉英宣大大一楞,还来不及反应,蒲绯就已经把照片折进裤子的口袋,“妳要它
做什么啦。”
“总之就送我。”
廉英宣对前男友也没有留恋的意思,送她倒无所谓,只是对于用途感到满满的疑
惑,她发现到蒲绯可能在不高兴。
“妳在……不开心吗?”
“没有呀。”蒲绯的语气听不出痕迹,自顾绕着房间看。
廉英宣卧室里的书架上都是闲书,蒲绯在上面看到一个钢笔礼盒,拿起来看了看
说:“我还以为妳以前没用过钢笔。”
“喔,那个是全新的啦,一个学长给我的,其实我没有打开过,我不知道怎么用
就一直放著。”
“那这个也送我。”
“欸,妳怎么一直抢劫我的东西啦?”
“对呀,不行吗。”
蒲绯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廉英宣暗暗好笑,这女人吃起醋来,还满可爱的。
“蒲绯。”她走到蒲绯身后,唤了她一声。
蒲绯回头,颊上忽然得到了一个香吻。
“家里有妳在真好。”廉英宣抱住她轻叹。
蒲绯眸里的不悦淡了不少,廉英宣的撒娇总是能轻易融化她,回抱怀里的女人,
她问说:“希望我留久一点?”
她怎么知道的?
“……嗯。”
“公司那边没问题吗?”
“我不常请假,公司会通融啦,而且有晓初罩我。”
“……郑晓初也送我。”
“噗,神经病,她又不是我的,蒲绯才是我的啦。”廉英宣打了她一下。
“那蒲绯送我。”
廉英宣刻意要缔造一点遗憾,摇摇头说:“抱歉,她太优秀了,实在没办法割爱。”
蒲绯忍不住捏了一下她脸庞,“割什么爱?妳倒是说说?”
廉英宣闪了闪,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妳今晚要待下来?”
“嗯,明早赶回台北吧。”
“那轮到妳得穿我的睡衣了。”
“不用呀,我可以裸睡。”
“……”
“妳只需要给我一条大围巾。”
蒲绯边说边把皮制表带的釦子解开,廉英宣以为她当场就要脱到一丝不挂,心跳
漏了好几拍,还好她只是把手表放在桌上,就下楼去拿行李了。
廉英宣脑里重播了几次蒲绯解下表带的画面,左手顺着右手腕绕了一圈卸下表,
干净俐落的手势,不知怎么令她觉得很性感。
廉英宣先去洗澡,轮到蒲绯时,她真的只要了一条大围巾,廉英宣怕她着凉,改
拿了一件纯绵的浴衣给她。
等蒲绯洗澡的时间,廉英宣打开电视看新闻,灾区仍是混乱一片,不断地有更多
爆炸现场的影片流出,看得人心惊肉跳,她的家人没事,真是太好了。
虽然,她的家人,在各自不同的家庭里,和别人快乐地生活着。
原本还不释怀,但经此一灾,她突然不想计较那么多了,即便原生家庭分裂,即
便父母再不把自己当作优先关怀的孩子,即便父母总能一开口就激怒她,但也许
他们其实都等着她找到自己的那个家。
出浴室后,蒲绯吹干头发坐到床上去,廉英宣正埋头在组装学长送的那支钢笔,
听到蒲绯出来,头也不抬地问:“我问妳喔,这支笔是不是不便宜啊,感觉满有
质感的?”
“大西制作所的手工笔,赛璐珞材质,满配得上它价格吧,怎么会放著不用?”
“我刚刚才想起来,是因为我不喜欢粉色系的东西,所以一直摆着,后来就变装
饰了,其实很可惜。”
廉英宣喜欢烟灰色、铭黄色的衣着和饰品,反而是蒲绯较常穿浅粉色的上衣,虽
然是少女系的颜色,但可能是样式较中性,被蒲绯穿起来仍旧是英气十足。
确实可惜,蒲绯想了想回说:“那我跟妳交换。”
“咦?妳要拿什么换?”
“嗯……拿我这件睡衣好了。”
“……”
“要换吗?”
“那件明明是我的耶,而且妳要怎么换啦,妳是要脱给我吗?”
“我可以脱呀。”
“……明明是妳自己想裸睡,为什么要讲得像我逼妳的一样!”
蒲绯一直在笑,愈是乐于闹得她发窘,她窜进棉被里,抓起廉英宣的手摸摸自己
的长发:“妳喜欢我现在的发型吗?”
廉英宣楞了楞,莫名其妙脸红起来,呐呐说:“妳怎么知道?”
蒲绯笑了出来,咬了一下她手指的指节骨,“好我知道了。”
“等一下,妳想换发型?”
“没有,想说之后进刀房头发都要绑起来,不如剪短,既然妳喜欢我就不剪了。”
“喔……”
廉英宣想了想假如蒲绯真的剪了短发会是什么样子,她觉得无损于蒲绯的好看。
“妳别被我影响啦,想剪就剪呀。”
蒲绯盯着她看,把她的手举到面前,让她的手心隔着发丝贴在自己耳后,“如果
是这么短呢?”
廉英宣非常惊讶地问:“这么短?妳要剪这么短?妳说真的吗?”
“太短了吗,那……剪到这里的话?”蒲绯将她的手心沿着脖子往下移,贴附在
锁骨上。
这个动作太煽情了,廉英宣开始怀疑蒲绯是在整她,她微微缩了缩手,却又被强
压着,这下她完全确定了,“妳……”
她觉得手心整个在发软。
蒲绯又把她的手心往下挪到接近发尾的位置,掠过了胸前蓦地放开,“还是不剪了。”
廉英宣默默地收回手,下意识地轻握起拳头,垂著脸耳根烫到不行。
她当然懂蒲绯在暗示什么,但是她的心理准备才做了一半就献身给她的第一个女
人,现在更是没把握能“反攻”回去。
蒲绯笑了笑,不再逼她了,收起手机问她要睡了没,看她还是面红过耳不作声,
就自己去把灯关了。
没多久廉英宣看她几乎睡着了,伸手抓抓她的肩头要跟她说话,不小心把她浴衣
的襟口拉开,现出她一大片雪白的肩膀。
她一直觉得蒲绯的肩膀很好看,尤其是锁骨末端没入肩头的地方,非常性感,看
蒲绯没有任何反应,她忍不住将唇贴了上去,轻轻压了一下。
“嗯?……”蒲绯闭着眼应了一声,抬手摸摸她的头,又缩回缩被里。
“妳穿这样够吗,会不会冷?”
蒲绯睁开眼朝她微微一笑:“有点冷,妳抱我?”
说著却自己抱了过来。
“妳真的一睡觉就乱抱人……”
“哪有……”
廉英宣的羞怯感慢慢消失,大著胆直视她敞开的襟口,看得到她几乎裸了一半的
胸,刚刚掌心覆握在她胸上的手感又重回脑里,两个月前自己对她做出无异于挑
逗的行为,当时蒲绯紧张的表情跃然眼前,廉英宣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受限于经验,她甚至不晓得怎么开始,何况蒲绯都已经快睡着了。
她左思右想,忽然想起蒲绯总爱咬自己肩膀,她如法炮制地也咬了蒲绯一口,才
松口又再多咬两口,蒲绯终于睁开眼一把抱住她。
“妳房间有蚊子。”
“什么啦,才没有。”
“有喔,我被叮了好几下,我要叮回去。”
蒲绯笑着咬住她脖子,廉英宣笑着闪躲,等到嘻闹结束时笑喘著趴在蒲绯身上。
蒲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拨开发丝吻了下她的耳梢,廉英宣爬起身子,依样也吻
了蒲绯的耳朵,顿了顿,伸舌轻轻舔舐耳廓,蒲绯轻颤了一下,两人目光交会,
眼里都燃起了点点星火。
(待续)
《铱点情话》出版调查
哈囉,喜爱《铱点情话》的朋友大家好XD
在接近故事的尾声,作者正在考虑是否将作品出版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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