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倾盆大雨,隔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赶忙看向窗外——
我他妈的可不想机车也泡水了啊啊啊——
还好,雨终于停了。
我不禁松了口气,躺回还留有余温的床舖内,
意识松懈地恢复成刚起床时的朦胧甜美,
一时搞不清楚昨脕渐渐重回现实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我的车成了泡水车、女魔头还开车送我回家。
我的车成了泡水车、女魔头还开车送我回家。
我的车成了泡水车、女魔头还开车送我回家……
天啊,要不是看见女魔头那把淡蓝色雨伞,
正静静地矗立在房间一角,我真的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恶梦——
虽然女魔头昨晚少见地和善,但她最后还是露出了那讨人厌的真面目——
对,一切是“恶梦”没有错。
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她本来好好的,会忽然心情说变就变,
是因为她最后终于想起来她很讨厌我吗?
还是因为她正值更年期的关系?
嗯嗯,掐指算一算,女魔头的年纪好像也差不多了……
若真如此,我是不是该体谅她一点?
不对啊,我体谅她,谁体谅我?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需要我来做好人。
我敲敲自己的脑袋瓜。
得了,别想了,赶快上班要紧吧。
噢,对,还要记得带伞还给女魔头。
※※※
“Ms. 陈载妳回的家?”周昕璇几乎是要尖叫了。
“妳小声一点行不?”
我皱眉,一边小心防范周遭是否有人——
虽然被女魔头载回家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好怕人家知道的……
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吗?
这件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一定会传遍整间公司的——
毕竟女魔头锋芒尖锐、到处定人树敌、那么讨厌我、又爱说我靠爸,
这些可是大家曾经亲眼看到、亲耳听见的事实。
所以,这事如果传开还得了?
不被讨论个几天是不会罢休的。我越想太阳穴越发疼。
这件事绝对、千万、务必只能止于周昕璇,不能再扩散出去!
“这也太离奇了,她不是讨厌妳吗?”周昕璇掬了把水就往自己脸上泼。
要不是上厕所跟周昕璇巧遇、顺便被她逼问昨晚怎么回到家的、
又那么刚好我天生不会说谎,
不然我昨晚在女魔头车上时早就下定决心不跟任何人提这件事。
就让这件事归于尘土、一切就像没发生过那样最好。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对于她的妆容过水后依然完好有点不可置信。
“她跟妳聊了些什么?”她拿起擦手纸在脸上轻拍。
“聊实验、聊计画、聊期中报告会议……这很重要吗?”
昨晚在车上的一切开始细细地在我脑海中回转……
我忽然觉得越来越发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周昕璇静静地看着我两秒。
“Apple,妳是不是在为眼镜事件不开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问起眼镜事件。
这跳tone跳得有点快,我想我也需要洗把脸醒脑。
“没有啊。”我掬了把水泼脸,“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感觉妳不太想跟我说女魔头的事情。”她冷静地看着我。
“蛤?”
眼镜事件是让我想离她远一点没有错啦,
但我不想跟她讲昨晚跟女魔头的种种,跟眼镜事件应该不算有正相关。
我边想着边抬起头。
妈的,镜子里的我妆容全毁了,我还看到我的假睫毛出现在颧骨上。
“如果是的话,我跟妳道歉,我真的只是为了给妳惊喜,
才会做出那一串事情,我玩得太过火了,真的、真的很抱歉。”
而周昕璇看我一脸蠢样反而一点笑意都没有,还恳切地跟我道歉。
听到她真切的道歉,让我一时无法反应。
至少也让我把我的假睫毛撕下来、补好妆再来好吗?
“我没有不开心啊。”我难为情道。
“好吧。”
她那双窄窄的肩膀垂了下来,
“我只是觉得,Ms. 陈有些怪怪的。
明明讨厌妳,却二度绕回来公司、最后还载妳回家?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妳说,才会做出这一连串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
只是后续又不晓得什么原因,才让她没有把她想说的话说出口。”
“妳读心术系毕业的?”我边忙着补妆边挑眉。
妈啊,天蝎座的都要这么见微知著吗?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因为我妈也是天蝎座的。
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件事瞒得过她——除了我喜欢周昕璇这事。
不过这也不是因为我会隐藏,前面说过了,我根本不会说谎,
所以我是干脆在我妈面前绝口不提周昕璇这个人,
这样她就不会察觉到这个关乎我性向的重大事件。
哼哼,我也是挺聪明的是吧?
“我是这样想啦,妳参考参考就好。”周昕璇将擦手纸丢进垃圾桶。
“先走了。”语毕,她便离开化妆室。
她离开后,洗手间顿时变得安静。
我静静地补妆,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却渐渐地在安静的洗手间里发酵。
“明明讨厌妳,却一再绕回来公司、最后还载妳回家?”
“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妳说,才会做出这一连串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动作——”
“只是后续又不晓得什么原因,才让她没有把她想说的话说出口。”
欸,不得不说,周昕璇这番话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说得通?
载自己讨厌的人回家?
在这种滂沱大雨、对方又无所依靠的状况下?
还绕回来两次?
这真的、真的很反常。
如果我是女魔头,我不趁这个难得的机会,
把车子停在对方看不到的角落、好好录下对方这可怜又可笑的一幕,
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边想着我录著女魔头变成可怜虫的模样,一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但下一秒,我愉快地画著眉毛的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我很错愕地发现,我对于周昕璇所说的“关于女魔头”,
在意的程度很明显地远大于“关于她自己”。
也就是说,她在眼镜事件上对我的道歉,我好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明明当初是很喜欢她的呀……我是怎么了?
这样说来,我凭什么怪罪她捉弄我呢?
她可以如此易如反掌地玩弄我,
正如我也可以因此轻松放下对她的爱慕及她对我的深重歉意。
所以,其实我们两人还真是谁也不欠谁。
我收起方才想像女魔头淋成落汤鸡的笑容,心情不自觉地沉重起来。
叩叩叩。
“请进。”女魔头冷静又清晰的嗓音从主任办公室里头传了出来。
我依言打开门,看见女魔头一如往常坐在办公桌,正低头看着那本神祕小本子。
只是她今天似乎比平常好看上许多、许多。
是因为她今天难得地把那头长发给放下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不搭理我、自顾自地看着神秘小本子的样子,
竟让我有一丝难为情。
“Ms. 陈……我是来还伞的…昨晚谢、谢谢妳。”我忽然觉得喉咙干哑。
以往对她的针锋相对与武装,竟在此时变得口干舌燥还结巴。
她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以那脸冷酷又机歪的表情看我提着她的小折伞。
“……。”
“……。”
我们俩一站一坐地互望了不知道几秒钟。
被她那张机歪脸盯着,我第一次不是感到恼怒,反而是手心发汗、内心忐忑——
因为她的双眼似乎能把我看透,让我整个人站在她面前仿佛裸体一样。
我忽然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我可以把伞放著就走了吗?
放哪里?桌上?地上?椅子上?还是帮她放在柜子上的包包里?
天啊,现在是什么情形?我要继续站在这里吗?再继续站下去我尴尬癌要发作了。
“坐。”只见她忽然俐落一声。
“嗯?”我吓一跳。
坐?我只是来还伞的,为什么要我坐?
但我还是赶紧听话地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毕竟这可是女魔头第一次叫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