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蒲绯只是陪着廉英宣一起听车里的广播,廉英宣分秒刷新线上新闻追踪最
新消息,情绪一直紧绷著。
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蒲绯经过休息站的时候下车买了水,把廉英宣这边的车门
打开,要她出来一下。
廉英宣楞了楞,接过矿泉水迅速喝了几口就想回到车上,蒲绯拉住她,摸摸她的
脸,轻轻把她抱了严实,脸埋进她的颈间,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妳很怕,
一直往坏的想,可是我们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廉英宣眼眶热了热,张开手抱住她,整个人偎到她怀里,点点头。
“我会载妳下去,但是灾区都被封锁了,妳没办法靠近,就算是医生也一样要听
搜救人员的,附近的旅馆也该要留给受灾户才对,所以啊,我们不要过去添乱,
就在附近等消息,好不好?”
廉英宣惭愧地点点头,抱着蒲绯也感到安心了一些,渐渐冷静下来,体认到自己
有多冲动。
回到车上,她强迫自己不再假设父母遇难,情绪稍微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紧张到
胃隐隐作痛,疲惫感涌上来,又打了几次电话还是不通,听着广播神思飘忽,就
拿着手机闭起眼睛。
几乎要进入深沉睡眠时,手机响了,廉英宣惊跳醒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立刻接
听,张口就问:“妳没事?妳在哪?我们家还好吗?”
对方的回应让她松了口气,随即心脏又提了老高:“那爸呢?”
“妳不要又提这个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他人在哪里,妳不说我就自己打给他。”
“我知道,但那些都不重要!”
“就算这样他还是我爸啊!”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不关妳的事!”
“为什么你们永远不管我的感受?”廉英宣气呼呼地想挂掉,电话那头的人又说
了什么,她才勉强妥协:“好,我等妳电话。”
乍见廉英宣少见的气愤,理解到她的家庭关系不睦,蒲绯让她自己消化,原本想
把车停在路边,又担心廉英宣情绪再度激动,只好让已经够低的车速再更缓慢一点。
廉妈妈又来了电话,十分简略地才几秒钟就让她彻底安心下来。
蒲绯猜想,大约是没事了吧。廉英宣挂掉电话,垂着手沉默,蒲绯转头发现她在
哭,连忙问她怎么了,不是没事吗?
廉英宣抹掉眼泪,哽咽说:“我刚刚居然想,都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有心情吵
架,那还不如都出事算了。我居然这样想……”
“妳会这样想很正常,因为妳很爱她们,但她们辜负妳,都当爸当妈了还这么不
懂事,真的很不应该,的确该生气。”
廉英宣自责的心情被她突如其来的责怪打断,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不起,害妳白跑一趟,妳明天也要上班,还麻烦妳。”
“没事啦,人都好好的就好。”
廉英宣摇摇头,怏怏不豫地说:“道路坍塌,大伯说我爸刚好在回家的路上骑车
摔伤了,好像扭伤脚……”
“严重吗?”
“我不知道……”
“有人照顾吗?”
“不知道,应该有……”
蒲绯不晓得她和父母亲哪一边比较好,试探地说:“妳想去看看他吗?”
“不用啦,我忘记妳明天要回医院报到,麻烦妳载我下来已经很糟了,我们赶快
回去。”
廉英宣没有正面回答,蒲绯猜想她也许心里仍然牵系著爸爸,笑了笑接口说:“
我都请假了,才第一天,不会有多重要的事,不急着回去。”
“第一天就缺席才不好啦!妳不要请假,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换我载妳回去,让
妳休息。”
蒲绯扫了一眼路况,转头问她:“如果这趟没有我跟着,妳现在会回台北,还是
去高雄?”
廉英宣看着夹道两排路灯不断被她们超越,她却给不出答案,“……我真的不知道。”
“好。”
知她举棋不定,蒲绯果决地继续往前开,没多久却下了高速公路,开进台中市北
区。廉英宣茫然地看了看地名标志,“怎么来台中?”
“我们先睡一觉,明天醒来如果有想法了,再决定去不去高雄。”
“妳要带我去妳家?”廉英宣吓了一大跳,“这么晚了还要打扰妳爸妈,太不好
意思了,我另外找地方睡就好。”
“没事,不会吵到他们。”
听蒲绯这样说,她才松了口气,经过一整个晚上的折腾,确实也需要好好休息,
就不再说话了。
车速慢慢降了下来,蒲绯瞥了后照镜一眼,将车子回转停在一个巷子口,就带着
廉英宣进屋,确实如蒲绯所说,她们没有惊动到屋里早睡的两个长辈。
七晚八晚了,洁癖如廉英宣,坐在蒲绯房里的椅子上,正苦恼著没有换洗衣物可
供洗澡的问题,看见蒲绯一身香喷喷无忧无虑窝在自己床上滑手机,不禁又妒又羡。
蒲绯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我不介意妳没洗澡就躺我的床,不过我知道妳介意。”
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廉英宣跺了两步,明眸微瞪:“对,我今天睡地板好了。”
蒲绯好笑地摇摇头,从衣橱里拣了一套睡衣:“这些我都还没穿过,是全新的,
总之妳一定穿得下,换下来的洗一洗直接晒吧,这种天气一定早上就干了。”
廉英宣斜著头思考了一下,实在也想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就接受了她的建议。
轮到廉英宣香喷喷地走出浴室时,被埋伏在门边的人抱过去闻了一大口。
“干嘛啦。”
“闻到消夜的香气了。”
“谁是妳的消夜啊,妳才是消夜,妳就不要被我吃掉。”
“为什么不要?”耳鬓厮磨,她听见蒲绯喃喃细语:“我要。”
廉英宣闪躲了一下,耳根瞬间烫红起来,“去忙妳的啦。”
“真的喔?那我去忙囉。”
蒲绯回到床边,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暗示,她拿出抽屉的指甲剪开始修整指甲。
廉英宣站在原地看着,抿起唇走向她,侧坐到她腿上,右手伸到她的两手之上,
“帮我。”
蒲绯想对上直视自己的双眼,那脸庞却有意无意埋进蒲绯的脖颈不让看见,蒲绯
笑了一笑,先修剪完的自己的,再帮她细细剪成好看的弧形,磨整锐利的面,指
腹轻轻摩娑她修好的指尖。
廉英宣把手缩了回去,在此前房间里除了指甲剪断的喀哒声,一切是静谧无语,
直到她倾头吻上蒲绯的唇。
这几夜的缠绵让两人四唇甫一相触即激起胸间的悸动,浸入每晚最意乱情迷的一
刻,刹时就醉了,拥抱加深她们想抚摸彼此赤裸肌肤的渴望。
湿润的唇好不容易带着喘声分离,廉英宣依依不舍的舌尖轻轻伸出舔了她下唇,
又开启互逐不止的深吻。
蒲绯咬住她微肿的红唇,翻身把她扣在身下,她一头黑缎散在枕上,认真凝视蒲
绯,这注视停下了蒲绯进行的意图。
“妳不想?”
廉英宣伸手缓缓箍住她腰际,抱着她往自己收近,用行动回答她的疑问。
看似主动的位置,罕见被动的势子,蒲绯楞了楞,端详她明显换了情绪的眼神,
突然意会过来是刚才的玩笑话让她较真了。
蒲绯总穿着大件的T恤当睡衣,里面不像她习惯先穿上内衣方便隔天快速出门,
因为跪趴的姿势,廉英宣可以清楚看见蒲绯的锁骨再往下的双峰沟壑,几次看过
蒲绯美丽的胸部,一度还差点亲吻了它们,她承认,她是对眼前的躯体存有欲望的。
掌心抚上那张好看的脸孔,看蒲绯闭起了双眼,鼻息抵在她耳边,难得依从的样
子,不曾如此感到贴近。
似乎坐实自己拥有她的心……是吗?
“妳为什么这么冰冷。”
“什么?”
“一开始,我们第一次的时候。”
“……”
冰冷吗?
“有,为什么?”
“嗯?”
蒲绯睁眼看她,明知有答案却不便说出口。
“是习惯吗?”廉英宣直勾勾地盯着她,穷追不舍,“妳习惯这样?妳这样对她?”
“别人的事不影响我们。”
“我想知道。”
蒲绯一味闪躲更显得这就是真相,廉英宣瞳心隐隐跳跃着点点火苗。
那她又怎么对妳?一样粗暴,还是温柔体贴?
无论哪一种,廉英宣的不豫之色已经透露心中极度在意。
蒲绯难得狼狈苦思,这问题分明是两难陷阱,现在不仅姿势尴尬,应对也尴尬,
她微微侧转身体,想回避这个问题,廉英宣把她扳回来面对自己,笑了出来。
“妳故意整我?”
“哪有,妳自己心虚成这样,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妳才不叫随口问问,妳刚才很严肃。”
“哼,我原谅妳。”
蒲绯啼笑皆非,觉得这女人以后一定会再翻旧帐,“要睡了吗,不累?”
廉英宣想了想,闭上眼睛埋怨:“妳怎么老是要催我睡……”
“因为妳看起来困了嘛,睡吧?”
“喔……”
蒲绯轻哄的声音太催眠,廉英宣不敌睡意,抱着她睡着了。
隔天蒲绯带着她吃过午餐就继续开车南下,路上才晓得蒲绯的父母昨晚根本不在
家,他们和亲戚跟团去东台湾旅游了。
“妳干嘛不告诉我?害我很怕吵醒妳爸妈。”
“我比较期待我爸妈没出门,我就可以把妳介绍给他们。”
蒲绯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廉英宣瞪大眼睛。
“七晚八晚的妳如果真的这样做,我一定立刻逃走。”
“那七早八早的就可以囉?”
“才不是这样讲的,太突然了!”
“会吗?我等等就会见到妳爸,那么妳要怎么介绍我?房东,还是朋友?”
廉英宣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蒲绯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但她就是觉得蒲绯其
实是介意的。
“开玩笑的,不用认真想这个问题啦,怎么介绍都好,妳爸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廉英宣侧转身体,视线聚到蒲绯身上,楞楞呆视着她,这个总是这么呵护自己,
这么在乎自己感受的人。
她低头,目光落在蒲绯牵住她的手上,真实意识到这个人的陪伴,忽然生出一种
感觉,也许自己也该承认她一回了。
虽然,介绍的对象只称得上半个家人,已经是别人家的爸爸了。
(待续)